“好！那你先下去领赏吧，小、宫、侍！”
“是。”
看着孤山寒鸣逐渐退出主殿的身影，紫芜心下竟觉空落落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目光正巧落在槛边的一团柔软白毛上。
“鲛子～你个淘气的守门神，怎么又躺到门槛下了！”宠溺的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似有若无的责备。
“喵～”鲛子懒懒地翻了个身，想用软萌的猫界哼唧再次拿下它的小主银！
果不其然，紫芜见状，只得笑着拿出今年新进的羊毛小毯屁颠屁颠地朝它跑来，“可千万别着凉喽～”
哈哈鲛子作为这朝阳殿里排行第二的老大，别看它小小一只，发起力来那可是谁也招架不住的！
孤山寒鸣从主殿中退出来后，猝然听见两个丫鬟跟着他，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着:“嘁！进了这朝阳殿又如何，要不是他娘委身于皇帝，他现在还被囚在天牢里呢，一样的贱蹄子......”
还没说完，那两个丫鬟便顿感一阵寒意窜上心头，她们猛然抬眸，直接对上了少年阴冷的目光。
“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丫鬟直接冲孤山寒鸣喊道：“凭什么他一上来就能成为公主的近身宫侍啊！”
“就凭他不像你们这般恃强凌弱地欺负人！”一道娇稚中又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传来，顷刻浇灭了丫鬟的邪火。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那位娇蛮霸道的公主正大义凛然地将双手叉在腰间！
“公，公主......”
“来人，将这两个多嘴的婢子带下去！”紫芜气鼓鼓地喊道。
“是！”四个侍卫将人拖了下去，空气中还回荡着两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正当紫芜想潇洒转身，了却功与名时，一声激动的“公主......”拉住了她。
“嗯？”
“......谢谢，你......”语毕，少年的小脸红得就像一颗苹果。
“诶......？”紫芜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年除喊她称号或被迫出于需求以外的话，心里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
这是她，帮我的第二次……
少年踏上石阶，俊逸挺拔的身姿在苍茫夜色中似真似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染上眸底。
翌日清晨，一声啼转悠然回荡在殿里，衣衫不整的紫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恹恹地走到主殿。
只见桌上赫然摆着一个鸟笼，笼子里是她日思夜想的美丽小雀！
“公主，早安......”小宫待站在她身后，紧张地笑着。
“诶！这雀儿，是你捉的？”紫芜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与兴奋。
“是……”
小宫侍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好厉害啊 ！”
闻言，小宫侍的脸更红了些。
自打孤山寒鸣搬进朝阳殿后，紫芜便总喜欢拉着他下棋，可作为自小远离家乡，终日与风沙为伴之人，他的棋艺可几乎为零啊！！！
“公主，我，不会下棋啊......”面对紫芜热情的邀约，少年有些难为情地试探道。
“没事，本公主我说你会你就会！来嘛～来嘛～”紫芜撒着娇，娇稚的语气里颇有些耍无赖的意思，让人既好笑又难以拒绝。
“行，吧...殿下”孤山寒鸣坐下，不安地看向眼前棋盘。
“放轻松哦～小宫待！你再多下几局自然就会了！”紫芜边取出一颗黑棋，边有意补充道。
院静春深昼掩扉，竹间闲看客争棋，弈盘之上，黑白纵横，攻彼顾我，玉局生辉。
随着最后一步棋的落子，少年居然赢下了这局！！！
“什么？我居然输了，也罢！也罢！算你厉害。”
公主殿下扶额神伤中......
就是这样，对弈经验值几乎为零的孤山寒鸣总能莫名其妙地获胜。
每次对弈结束后，紫芜都会装作甘拜下风的样子，然后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赏赐全都塞进少年怀里。
“呐！小宫侍～就当是本公主输给你的！”
“这，公主，请恕在下不能笑纳！”少年忽然急了起来。
“嗯？难道......不够？！”
“不，当然不是，只......”
“既如此，那便快快收着！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在紫芜的执意下，几次拒绝无果的小宫侍只得乖乖接受。
春华茂茂，细柳斜斜，万般红紫竞芳菲。
是日，小宫侍正蹲在殿前的花圃里浇花，忽然，一只白影“咻──”地从他怀里闪过。
“啊！！！！！！”少年登时被吓得跌坐在土里，连同水壶的水也不小心洒在了身上。
“噗！哈哈哈哈！”一串熟悉的笑声从背后响起。孤山寒鸣瞬间转过头去，只见公主殿下坐在殿厅里边喝着茶，边好笑似的看着他。
见此情形，小宫侍慌忙地就开始向公主请罪。
紫芜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活像只笨笨的可爱小狗！她觉得这样的小宫侍很有趣，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逗逗他。
就在这敛声屏气之际，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倏然袭来。
“（吓）啊──！！！”身手矫健的奶白团子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闪扑跳到紫芜身上。
紫芜魂都飞了，她踉跄着，没曾想左脚绊右脚，身下猛然一阵悬空！
“公主！！！”孤山寒鸣见状，立马冲过去。
他一手将紫芜环住，一手护着她的头，拧过身让自己代替公主垫在下方。
随着闷哼响起，紫芜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她倒在柔软而有力的胸膛上，徒余身下那颗隔着布料的心脏还在耳旁跳动。
此方，此刻。
罪魁祸首业已逃走，只剩下凌乱的棋盘，紊乱的呼吸，还有……
慌乱的他们……
朝阳殿似乎已经成了二人心中最惬意的存在，除此以外的红墙金瓦都是最为波涛汹涌的地方。
慈安宫内，
香雾缭绕，宫灯熠熠，女人庄肃地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一身绵织宫袍，环金戴银。
满头珠簪下，几缕银丝滑落耳梢。她微眯起一双丹凤眼，睥睨着眼前的公公，语气里满是倦怠，“说吧，那个从漠北来的孩子，现在在哪？＂
“回太后，听说在回宫当天就押进了天牢，兴许已经被折磨死了！”
“哦？那他的生母还不知道？”
“不错，他们母子二人从那天起就被强行分开了！杨妃自进宫第二天就主动削发守灵去了，陛下对此十分生气，可任凭什么法子也没法劝动杨妃娘娘，杨妃现在还在奄京塔呢。”
“皇帝呢？”
“陛下......这几天下朝后都会去奄京塔......他之前还因为杨妃娘娘要削发守灵的事而发怒了。”
“这！成何体统！也罢，你就去告诉他，禧宁王福晋将要临盆，让他别忘了当初是如何承诺战死的好兄弟禧宁王的！”
“是！”随着太监退出了寝宫，太后不禁回想起杨蔓母子回宫的那天。
虽然冕宁与她这个母妃之间并不亲近，但她一直都清楚，从孤山冕宁在婚宴上见到杨蔓的那刻起，他便对她暗生情愫了，奈何叔嫂□□这种事是绝不可发生的。谁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称帝后，孤山冕宁也仍对他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女人的思绪被拉回那个注定难眠的夜晚：他的儿子，也就是先帝孤山图在位时的大京三皇子孤山冕宁，披着一件雪色皮氅，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通往乾清殿的不归路......
她摸了摸象征着太后身份的八凤朝冠，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犹记那刻的两个时辰后，天色吐白，万物归寂，皇城里传出一片悲恸。
时为德妃的她刚赶到皇榻前跪下，便看见太监们走进乾清殿，赵公公立于众人面前拿出先帝孤山图的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孤山侯谋害忠良、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东宫之位。慈又有三皇子孤山冕宁，为宗室皇嗣，秉性纯良，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继承大统，以定五湖之地，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
当她恍惚着走出乾清殿时，天已大亮，而一夜之内，一宫之间，改朝换代也。
曾经叱咤风云的孤山侯一家沦为罪臣，被吞没在泱泱众口中。
“想必，冕宁定是用孤山侯儿子的安危来作为威胁，杨蔓才不得不妥协的吧，否则，像杨蔓那等贞坚女子又怎么会委身于人呢......”
只惜那野种已死，可怜杨蔓怜子之心深受诓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既然已经得到了，那应该很快就会腻了”，太后能看出孤山冕宁并非真心爱杨蔓，她认为杨蔓只不过是恰好勾起了孤山冕宁对兄长先太子孤山侯的争抢欲与征服欲罢了。
现在，孤山冕宁对杨蔓，不过是新鲜劲还没过而已。
太后在宫中多年，她见过爱的模样，也见过不爱的模样。
爱，高洁似明月，从不轻侮你名。
爱，轻柔若秋水，从不胁迫你身。
爱，温婉如春风，从不强加你心。
世间一切假借爱之名的折辱、威胁与逼迫，究其根本，皆是自私之心的显露罢了。
女人并不是擅权之人，无论是先帝的德妃还是圣上的太后，她每一步都走的都是“稳”与“慎＂。她派人去打听那对被押回来的母子，派人去提醒那位从不受自己控制的皇帝儿子，都是为了确保这宫中局面能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平静。
可女人不知道，如今的太后尊位，如今的天子冕宁，如今的堂下风月，本就不是建立在她那套循规蹈矩，小心保守的观念上得来的，又怎能以求反制之呢？
女人更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从来都不是可控的。
其实那天深夜，有人偷偷携着什么东西从皇宫跑到护城河边。片刻后，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月影婆娑，银光斑驳，不知是谁朝河面泼下了一捧霜华，破小的渔船已悄然消失在天边......
入夜繁星点点。
朝阳殿内，少年正抱着白日里胡闹的鲛子陪公主数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小宫侍，你有见过鬼吗？”
紫芜话锋一转，打了孤山寒鸣个手足无措。
“臣下，好像没有......”
“我有！”紫芜神秘地说：“前几日，每当我路过天牢时，都会听见里面发出渗人的惨叫。”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我们一般大！我猜，他也许就是志怪话本里的小鬼，可爹爹跟我说过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如果他是鬼，那他该吞了多少委屈与侮辱啊！”
小奶团子已经在腿上呼呼大睡，少年静静地聆听着，聆听着，默不作声......
“是。”
看着孤山寒鸣逐渐退出主殿的身影，紫芜心下竟觉空落落的。
她百无聊赖地坐着，目光正巧落在槛边的一团柔软白毛上。
“鲛子～你个淘气的守门神，怎么又躺到门槛下了！”宠溺的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似有若无的责备。
“喵～”鲛子懒懒地翻了个身，想用软萌的猫界哼唧再次拿下它的小主银！
果不其然，紫芜见状，只得笑着拿出今年新进的羊毛小毯屁颠屁颠地朝它跑来，“可千万别着凉喽～”
哈哈鲛子作为这朝阳殿里排行第二的老大，别看它小小一只，发起力来那可是谁也招架不住的！
孤山寒鸣从主殿中退出来后，猝然听见两个丫鬟跟着他，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着:“嘁！进了这朝阳殿又如何，要不是他娘委身于皇帝，他现在还被囚在天牢里呢，一样的贱蹄子......”
还没说完，那两个丫鬟便顿感一阵寒意窜上心头，她们猛然抬眸，直接对上了少年阴冷的目光。
“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丫鬟直接冲孤山寒鸣喊道：“凭什么他一上来就能成为公主的近身宫侍啊！”
“就凭他不像你们这般恃强凌弱地欺负人！”一道娇稚中又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传来，顷刻浇灭了丫鬟的邪火。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那位娇蛮霸道的公主正大义凛然地将双手叉在腰间！
“公，公主......”
“来人，将这两个多嘴的婢子带下去！”紫芜气鼓鼓地喊道。
“是！”四个侍卫将人拖了下去，空气中还回荡着两人撕心裂肺的呼喊。
正当紫芜想潇洒转身，了却功与名时，一声激动的“公主......”拉住了她。
“嗯？”
“......谢谢，你......”语毕，少年的小脸红得就像一颗苹果。
“诶......？”紫芜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年除喊她称号或被迫出于需求以外的话，心里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
这是她，帮我的第二次……
少年踏上石阶，俊逸挺拔的身姿在苍茫夜色中似真似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染上眸底。
翌日清晨，一声啼转悠然回荡在殿里，衣衫不整的紫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恹恹地走到主殿。
只见桌上赫然摆着一个鸟笼，笼子里是她日思夜想的美丽小雀！
“公主，早安......”小宫待站在她身后，紧张地笑着。
“诶！这雀儿，是你捉的？”紫芜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与兴奋。
“是……”
小宫侍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好厉害啊 ！”
闻言，小宫侍的脸更红了些。
自打孤山寒鸣搬进朝阳殿后，紫芜便总喜欢拉着他下棋，可作为自小远离家乡，终日与风沙为伴之人，他的棋艺可几乎为零啊！！！
“公主，我，不会下棋啊......”面对紫芜热情的邀约，少年有些难为情地试探道。
“没事，本公主我说你会你就会！来嘛～来嘛～”紫芜撒着娇，娇稚的语气里颇有些耍无赖的意思，让人既好笑又难以拒绝。
“行，吧...殿下”孤山寒鸣坐下，不安地看向眼前棋盘。
“放轻松哦～小宫待！你再多下几局自然就会了！”紫芜边取出一颗黑棋，边有意补充道。
院静春深昼掩扉，竹间闲看客争棋，弈盘之上，黑白纵横，攻彼顾我，玉局生辉。
随着最后一步棋的落子，少年居然赢下了这局！！！
“什么？我居然输了，也罢！也罢！算你厉害。”
公主殿下扶额神伤中......
就是这样，对弈经验值几乎为零的孤山寒鸣总能莫名其妙地获胜。
每次对弈结束后，紫芜都会装作甘拜下风的样子，然后一股脑地将自己的赏赐全都塞进少年怀里。
“呐！小宫侍～就当是本公主输给你的！”
“这，公主，请恕在下不能笑纳！”少年忽然急了起来。
“嗯？难道......不够？！”
“不，当然不是，只......”
“既如此，那便快快收着！你要是不收下，那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在紫芜的执意下，几次拒绝无果的小宫侍只得乖乖接受。
春华茂茂，细柳斜斜，万般红紫竞芳菲。
是日，小宫侍正蹲在殿前的花圃里浇花，忽然，一只白影“咻──”地从他怀里闪过。
“啊！！！！！！”少年登时被吓得跌坐在土里，连同水壶的水也不小心洒在了身上。
“噗！哈哈哈哈！”一串熟悉的笑声从背后响起。孤山寒鸣瞬间转过头去，只见公主殿下坐在殿厅里边喝着茶，边好笑似的看着他。
见此情形，小宫侍慌忙地就开始向公主请罪。
紫芜看着他湿漉漉的样子，活像只笨笨的可爱小狗！她觉得这样的小宫侍很有趣，会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逗逗他。
就在这敛声屏气之际，一声突如其来的猫叫倏然袭来。
“（吓）啊──！！！”身手矫健的奶白团子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闪扑跳到紫芜身上。
紫芜魂都飞了，她踉跄着，没曾想左脚绊右脚，身下猛然一阵悬空！
“公主！！！”孤山寒鸣见状，立马冲过去。
他一手将紫芜环住，一手护着她的头，拧过身让自己代替公主垫在下方。
随着闷哼响起，紫芜的心像是被抽了一下，她倒在柔软而有力的胸膛上，徒余身下那颗隔着布料的心脏还在耳旁跳动。
此方，此刻。
罪魁祸首业已逃走，只剩下凌乱的棋盘，紊乱的呼吸，还有……
慌乱的他们……
朝阳殿似乎已经成了二人心中最惬意的存在，除此以外的红墙金瓦都是最为波涛汹涌的地方。
慈安宫内，
香雾缭绕，宫灯熠熠，女人庄肃地坐在紫檀木圈椅上，一身绵织宫袍，环金戴银。
满头珠簪下，几缕银丝滑落耳梢。她微眯起一双丹凤眼，睥睨着眼前的公公，语气里满是倦怠，“说吧，那个从漠北来的孩子，现在在哪？＂
“回太后，听说在回宫当天就押进了天牢，兴许已经被折磨死了！”
“哦？那他的生母还不知道？”
“不错，他们母子二人从那天起就被强行分开了！杨妃自进宫第二天就主动削发守灵去了，陛下对此十分生气，可任凭什么法子也没法劝动杨妃娘娘，杨妃现在还在奄京塔呢。”
“皇帝呢？”
“陛下......这几天下朝后都会去奄京塔......他之前还因为杨妃娘娘要削发守灵的事而发怒了。”
“这！成何体统！也罢，你就去告诉他，禧宁王福晋将要临盆，让他别忘了当初是如何承诺战死的好兄弟禧宁王的！”
“是！”随着太监退出了寝宫，太后不禁回想起杨蔓母子回宫的那天。
虽然冕宁与她这个母妃之间并不亲近，但她一直都清楚，从孤山冕宁在婚宴上见到杨蔓的那刻起，他便对她暗生情愫了，奈何叔嫂□□这种事是绝不可发生的。谁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称帝后，孤山冕宁也仍对他嫂嫂存有非分之想。
女人的思绪被拉回那个注定难眠的夜晚：他的儿子，也就是先帝孤山图在位时的大京三皇子孤山冕宁，披着一件雪色皮氅，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通往乾清殿的不归路......
她摸了摸象征着太后身份的八凤朝冠，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犹记那刻的两个时辰后，天色吐白，万物归寂，皇城里传出一片悲恸。
时为德妃的她刚赶到皇榻前跪下，便看见太监们走进乾清殿，赵公公立于众人面前拿出先帝孤山图的遗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孤山侯谋害忠良、以权谋私，大不敬宗庙社稷，念其昔日功勋，免去死罪，罢其东宫之位。慈又有三皇子孤山冕宁，为宗室皇嗣，秉性纯良，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继承大统，以定五湖之地，以繁四海之心，钦此！’
……
当她恍惚着走出乾清殿时，天已大亮，而一夜之内，一宫之间，改朝换代也。
曾经叱咤风云的孤山侯一家沦为罪臣，被吞没在泱泱众口中。
“想必，冕宁定是用孤山侯儿子的安危来作为威胁，杨蔓才不得不妥协的吧，否则，像杨蔓那等贞坚女子又怎么会委身于人呢......”
只惜那野种已死，可怜杨蔓怜子之心深受诓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既然已经得到了，那应该很快就会腻了”，太后能看出孤山冕宁并非真心爱杨蔓，她认为杨蔓只不过是恰好勾起了孤山冕宁对兄长先太子孤山侯的争抢欲与征服欲罢了。
现在，孤山冕宁对杨蔓，不过是新鲜劲还没过而已。
太后在宫中多年，她见过爱的模样，也见过不爱的模样。
爱，高洁似明月，从不轻侮你名。
爱，轻柔若秋水，从不胁迫你身。
爱，温婉如春风，从不强加你心。
世间一切假借爱之名的折辱、威胁与逼迫，究其根本，皆是自私之心的显露罢了。
女人并不是擅权之人，无论是先帝的德妃还是圣上的太后，她每一步都走的都是“稳”与“慎＂。她派人去打听那对被押回来的母子，派人去提醒那位从不受自己控制的皇帝儿子，都是为了确保这宫中局面能如自己想像中那般平静。
可女人不知道，如今的太后尊位，如今的天子冕宁，如今的堂下风月，本就不是建立在她那套循规蹈矩，小心保守的观念上得来的，又怎能以求反制之呢？
女人更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从来都不是可控的。
其实那天深夜，有人偷偷携着什么东西从皇宫跑到护城河边。片刻后，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月影婆娑，银光斑驳，不知是谁朝河面泼下了一捧霜华，破小的渔船已悄然消失在天边......
入夜繁星点点。
朝阳殿内，少年正抱着白日里胡闹的鲛子陪公主数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
“小宫侍，你有见过鬼吗？”
紫芜话锋一转，打了孤山寒鸣个手足无措。
“臣下，好像没有......”
“我有！”紫芜神秘地说：“前几日，每当我路过天牢时，都会听见里面发出渗人的惨叫。”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我们一般大！我猜，他也许就是志怪话本里的小鬼，可爹爹跟我说过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如果他是鬼，那他该吞了多少委屈与侮辱啊！”
小奶团子已经在腿上呼呼大睡，少年静静地聆听着，聆听着，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