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吻呢。”

    “你说什么?”她的唇上一如既往地涂着红艳艳的、亮晶晶的胭脂,唇瓣微动,似乎是没听清。

    “我说,亲嘴。”

    陶采薇忽然感觉自己被裹紧了一片浓重的墨竹气味里,一张温热的大手放在她的脸上,那感觉温厚得让人安心,他的脸侧头而来,逐渐放大,他的气息扑腾在她的脸上,最终呼吸交织,两唇贴紧。

    在这个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前后都是商铺和人家,最后一盏烛火熄灭,黑漆漆的,这世间除了他以外,她感知不到任何。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她在这街市间做着大逆不道之事。

    可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觉得自己好幸福、好高兴,如果能一直这么亲吻下去就好了,这简直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了,她愿意为此放弃,放弃……

    她抓住他胸膛上的衣襟,拽在手里,他的唇衔着她的唇。

    她能感觉到嘴唇上那湿湿的、润润的触感,没过多久,他便撤开了唇。

    他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笑道:“怎么傻了?”一动不动的。

    他的唇有些苍白。

    她的眼里只有他的唇一开一合的,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那总找不见踪迹的舌头。

    她看到了他唇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弹跳了一下的东西,忽然对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她将他拽得近了些,他胸前的那块衣料都已经皱得不能看了。

    她踮起脚尖,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唇,手攀上他的肩,侧着头往前去凑。

    他自然知道,她这又是在索吻了,为何不应呢?

    他把住她的后脑勺,那满翠绢花硌着他的手心,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往侧边一带,两人躲入了一道柱子后面。

    他便俯身去吻,那些油润胭脂沾了他满嘴,那浓烈的脂粉气灌进他的鼻腔,他却浑然不觉。

    陶采薇的喘气声渐沉,她的手撑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无力向前倒去。

    崔鸿雪被抵在墙上做支撑,两手环过她的腰,将她持住。

    她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只柔嫩嫩的粉舌。

    崔鸿雪的嘴唇很容易就被撬开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她,她的眼睛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在下眼睑上,她天生便有万种情思堆在眼角。

    他闭上眼,重重的呼气,张开唇,令她找到了自己舌尖,便如此缠绕起来。

    气息交叠,二人皆是心跳如擂鼓,两颗心凑得进极了。

    他松开她时,擦了擦她唇角溢出来的胭脂。

    “这是哪家口脂?这么……香甜。”

    陶采薇微腮带努,瞪了他一眼:“是什么香甜?你再说一遍。”

    崔鸿雪埋头看她,思绪发散道:“书上说脂粉二物,都是极趋炎附势的。”

    陶采薇双手拧着他腰间的衣襟:“这话听着倒是有意思,是何意?”

    他定定看着她:“脂粉二物,美人用了会越发增添自身的美色,而丑人用了只会更丑。绝代佳人只需微施粉泽,略染红唇,便可增添娇媚之感,至于丑人嘛,涂脂抹粉非但不会曾其艳,反倒会放大其丑。”

    陶采薇思索了半晌,觉得却有其理,又道:“那你说我是绝代佳人还是丑人?”

    崔鸿雪哼笑了两声,绕过她抬步朝前走了:“你说呢?”

    都说云华公主容貌冠绝京城,他每次见了只觉那脂粉气熏人,众人皆道,他天生就是厌恶脂粉的。

    如今才知,这女子脂粉是何等妙物。

    她唇上的艳丽口脂愈发显得她灿然可爱,面上敷粉而粉不上面,正是书上所说的,远观近视,无不宜矣。

    “喂!你别走啊,崔波你等等我。”

    她提着裙子小跑上去,跳着攀上他的肩,两手搂住他的脖子,一直往上蹦。

    他拍了拍她的手:“小声点,你难道想被周围人看见不成。”

    陶采薇松开他的脖子,与他并列走着,咳了两声道:“那个,我先通知你一下啊,再有两个月我就要及笄了,你先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话一说完,她先一步跑了回去,这话怎好叫她当面跟他说,具体事宜还得请母亲前去商量才行。

    府里那位厨娘的侄子,就这么死在了某个夜晚的巷子里。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此事除了捏着鼻子认了以外,别无他法。报官是不可能报官的,人才刚刚被捞出来,名不正言不顺的,官府不会再管。

    没过两日,那厨娘辞了在陶府的差事,谁也不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小人在此谢过陶二小姐了,二小姐大恩,小人无以为报。”

    如今正匍匐在地上跪拜陶采薇的,正是那位卖菜的农女。

    她怕此人遭受那家的报复,特地把人叫到了跟前来。

    崔波递了刚放凉的云雾茶过来给她,她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口感温度皆宜,嘴角微微咧开笑,眼睛瞥了一眼崔波,狡黠灵动,似乎在说:就你最乖。

    放下茶盏,她正视那农女道:“我叫你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那人死了,他家里人可能会以为是你的报复,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是避开点,旁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送客。”

    那农女又死命磕了几个头:“二小姐,小人是个孤女,家中再无旁人,还请二小姐收下小的吧,小的愿意侍奉二小姐,小人回去以后,实在是再无地方可去了,又遇上了那种事,此生也无法嫁人了,二小姐若是不收下小人,小人唯有一死。”

    陶采薇受不了她一口一个“小人”的叫着,她侧头想听听崔波的意见,但又还是习惯凡事自己思考。

    她沉吟了一会儿道:“正好厨房走了个会砍柴的厨娘,你便接替她的位置吧。”

    这位叫千惠的农女,便就这样留了下来,承担了既要砍柴还要下厨的工作。

    陶采薇寻思她反正是个免费的,她愿意做就让她做咯,要是哪天不愿意做了,自己走就是了。

    “小人谢谢二小姐,小人谢谢二小姐……”

    陶采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又叫了小夏上来:“让你去打听新知府的消息,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小夏道:“小姐,新知府明叫祁明辉,也有点岁数了,这几天一直在府衙办宴,叫去的都是省内大小官员。”

    “祁知府可有关注我们这些商户?”

    “小姐,并没有,祁知府目前没有和省内任何一家商户联系,想必是位清官。”

    陶采薇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要真是位清官,之前咱们府上送银子过去的时候,他也不会直接收下了。”

    省内但凡有官员商人,陶府第一件事情就是送银子上去,一是表态,二是试探。

    只要对方收了钱,事儿就好办。

    陶家在河首府的百姓中有一定的声望,像上次厨娘那样求上来办事的人不少。

    毕竟陶家做生意靠的也是百姓,声望要想积累起来,陶家也承担着百姓与官员之间的桥梁作用。

    很多不大不小的事儿,陶家也愿意花钱找官员摆平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忙,至于私底下谁跟谁有仇怨,扯不到陶家身上来。

    如果祁知府真是位清官,他的出现只会搅乱河首府这一坛子水。

    之前的全御史毕竟不是专门来做知府的,换句话说,他只要保证他走的时候,河首府与他来之前没什么两样就行。

    陶采薇拿出那本自己一直珍藏的本省护官手册来,上面记录着河首府任职的每一位官员的习性,比如,这位官员给多少钱能办多大的事,这位官员牵扯着哪些门户,这位官员交好的官员有那些……

    崔波立在一旁瞥了一眼,心道这小姑娘还整得出来这东西,也算是世故老道到一定程度了。

    “一次试探不成,那便再试探一次,小夏,你便再送一波银子过去,就说我们陶府孝敬他的。”

    “小姐,这样怕把那人胃口养刁了。”

    陶采薇毫不在意:“这才多少钱,小夏,你别那么小气。”

    “对了小姐,凝辉阁有新的口脂到咱们省了,听人说可难买到了,不过你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抢了。”

    凝辉阁是京城里最大的脂粉铺子,每月都会有游商贩子从京城买了带到各地翻倍卖给县城里的贵妇小姐。

    陶采薇虽然远在铅兴县,但也是凝辉阁的忠实客户之一。

    她坐起身来,正色道:“务必把所有颜色买全!”

    样样好东西都是京城里来的,她真是眼瞅着的心痒痒。

    也不知全大人的消息何时来,之前大皇子递来的信,她一直没回,生怕招致对方的报复,可左等右等的,大皇子那边也没有消息了。

    眼下只有期待陶金银的乡试了,虽说考中举人离做官还差得远着,但好歹还有个盼头不是。

    陶采薇托腮看着窗外:“好想去京城啊。”

    崔鸿雪嘴唇动了动,沉声道:“那地方有什么好的。”

    “那儿有能买到任何胭脂水粉的凝辉阁,还有能买到最时兴的衣裳首饰的锦绣阁,街上随便碰见一个人就是个大官儿,青楼里有最美的歌伎舞伎,遍地是黄金,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王孙公子……”

    “你在做什么美梦?且说那青楼里的歌伎舞伎,你身为女子,想看也看不着。”

    “我看不着,我还不能自己上去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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