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萦这头,确实是安静。

    王南星离开后,王章似乎很空闲,几乎每日都在小烟山。沈不萦没法儿再去他的书房,只能拿着令牌在园子里逛。园子里的管事一旦问起,不必她开口,秋水就会端着脸替她回答那些人。

    “纪娘子今日好雅兴。”

    秋水:“那是。”

    “娘子昨日来过此地了。”

    秋水:“娘子喜欢,不能多来逛一逛吗?”

    “娘子,此地偏僻,未曾打扫。”

    秋水:“娘子好奇,不能来看看吗?”

    ……

    一旦那些人离开,沈不萦就会哈哈大笑。

    小烟山这处园子很大,沈不萦没事干也不愿闲在屋子里,想着王南星不过几日就回来了,她应当很快就能走。到时候取了证据,王章在明光台上做的手脚也能公之于众。

    她起初还兴致盎然地欣赏这处园子,王章就算同她呆在一个地方她也没想做什么。可她呆了两日,三日,四日,王南星一点消息都没有。秋水打听到说王章日日呆在书房,同在书房的还有一人,但谁人也不知那人身份。

    沈不萦顿时觉得不对劲了,再好的风光她也难以欣赏了。

    从前在青山上时,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一点儿也不难熬,一日日重复,一日日流逝,就算每日枯燥无味,她也总能安安静静度过。那是一段清淡的日子,一段身心都受不到干扰的日子。可现在身处小烟山,她反倒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好填补这闲暇却无用的时光。

    她坐在湖心的亭子里,迎着夏日里清爽的风,细细思索着。

    王章好几日都呆在小烟山,那纸上写着的孩童应当是安全的。也许是之前江崇林那一次抓捕,又或者是江成韫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王章很难再轻易动手。不论他有什么目的,都很再将此事进行下去了。这样的话,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沈不萦靠在柱子上,惬意地舒展眉目,感受空阔之地的舒爽。

    府里的人都知道王章近几日闭门不出,却不知道另一人是谁。王章是在密谋什么吗?什么事情能够商讨这么几天。莫非是知道拐童这件事情行不通,又打了其它的算盘?

    炼丹药需要术士,王章明显不是。

    她一愣,莫非那人是术士?

    可是炼药需要空阔的地界,还需要完备的布置,园子里她大概走过了一圈,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且不说这样的条件此处没有,炼药会产生很大的硝烟,她同秋水都有留意,并未见到。

    “秋水,听说另外那人是个男子?”沈不萦问道。

    “是。似乎还是个年老的,住在书房隔壁的小阁里。”她答。

    沈不萦先前还想着,也许那是个姨娘,毕竟也存在着年老生情这一说,这么说来,倒是排除了这个猜想,反而让她更确认了那人或许就是个术士。

    她坐不住了,拉着秋水就走。

    “咱去书房附近打听打听。”

    这小烟山她也不是主人,只是个来客,再这样呆下去什么也不做实在是折磨她。还不如她去做些什么,再多知道一些王章的动作。

    小烟山的侍从已经对这位“纪娘子”眼熟了,对她的四处闲逛早已见怪不怪。当沈不萦踩过好几条小径,端着步子走到书房附近时,还轻轻咳了两声,试图引起周围侍花弄草之人的注意。

    “这是什么地儿啊,这样安静。”她这矫揉造作的劲儿让跟着的秋水都僵了僵嘴角。

    旁边管花草的管事来回了话:“纪娘子,那是王郡丞的书房。他喜静,让人都退在外头,不让去打扰。”

    沈不萦装作不知道,问:“为何,是一直如此吗?”

    花草管事有些汗涔涔,不明为何她要这样刨根问底,碍于身份,她只得如实答了:“是,一直如此。郡丞的书房向来不容我等轻易靠近,近来郡丞还有客人来商讨要事,附近也减少了服侍的人手。”

    “这样啊,什么客人啊,连窗户都不给人家开一扇。”

    管事婆子望了一眼,道:“这奴就不知了。”

    沈不萦笑而不语。

    王章,你若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谁信呐。

    她轻声道:“既然如此,郡丞合该好好休息,多出来走走才是。自从王郎君离开,我还没见过王郡丞几面呢。”

    她这话,不在管花草的婆子行事之内,她也不敢接。

    沈不萦瞧着管事婆子低着的头,又瞧着远处那安静的书房,心里逐渐有了想法,转了个身就回去了。

    直到回到灯月阁坐下,遣散了屋子里伺候的人,秋水才问沈不萦:“娘子,您这是做什么打算?”

    沈不萦倒了杯茶,听着阁楼里的脚步消失了才回答她:“我想知道,王章在做什么。”

    秋水皱着眉,不解道:“可是王郡丞一直待在书房,书房也不许人接近,该如何知道?”

    这也是沈不萦曾经想的问题,但是现在她已经想出了法子。她给秋水递了一盏茶,拉着她坐下,才慢慢道来:“他既然不出来,我就想办法靠近。我现在身份特殊,若是我寻个由头去见一面王章,他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

    “娘子的意思是……”秋水刚才还脑子混沌,现在却明白了。

    沈不萦笑:“明日,我们还去。之雨之雪手巧,做的糕点也不错。就说我想吃了,多做些样式来。”

    秋水道了一声好,心下仍有些戚戚,于是不安道:“可是娘子,若是王章起了疑心怎么办?自从王郎君离山之后,我们还未曾见过王郡丞,这样突然拜访,他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沈不萦不以为意,反倒倚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出口:“无妨,他也不可能置我于死地。我才不怕他。”

    她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调皮地冲秋水道,“我饿了,我想吃樱桃饆饠。你让之雨之雪多做些,大伙儿分着吃。”

    秋水领了话下去了。

    沈不萦换了个地儿,躺在了贵妃椅上,悠哉游哉地晃着芭蕉扇。她不禁感叹一番,王南星在小烟山还挺会享受的。之雨之雪人美手还巧,这几日的菜式她们都换着花样展示,她都多吃了不少。明明是夏日,小烟山却时时有凉风送爽。柳树成荫,荷花盛开,虫鸣鸟叫,好不令人舒畅。

    只除了王章。

    翌日过午,秋水备好了食盒,里头装着刚做好冰豆糕,萦着一层凉气,让沈不萦都舍不得给王章送过去。

    “我吃一块?”沈不萦手已经伸出去了,被秋水一拍。

    “之雨之雪还在做,娘子回来就能吃到了,先做要紧事。”她佯装恼怒。

    沈不萦感叹:“好,走。早解决这事儿也好安心多吃几口饭。”

    灯月阁离王章的书房不算近,走了大概一刻钟便到了。这次没见那位管花草的婆子,是两个小厮守在附近。

    沈不萦上前礼貌颔首,问道:“这几日没见到王郡丞,听说他忙得没出书房几次。我在府中也住了许久,特地做了些解暑的糕点以表我的敬意。请替我通传一声。”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一瞬沉静之下,一人握了握拳转身去禀报。

    沈不萦毫不可查的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那小厮得了意思就回来了。

    “纪娘子请去。”

    沈不萦带着秋水,逐渐靠近了那静闭门窗的书房。站在离门口几步之外,她接过秋水手上拎着的食盒,和声道:“郡丞,在府中叨扰了几日,我亲手做了糕点,还望您赏口一尝。”

    亲手?秋水在她后头圆睁着眼。

    书房里头响起几声脚步,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不萦抬眸一看,王章面带笑意走出。随着他一同靠近的,还有那股浓烈的香味儿。比上次还要浓烈几分,甚至还多了些不同的味道。

    王章接过她手上的食盒,蔼然道:“纪娘子有心了,是我那孽子不懂事儿,留你一个人在此。”

    沈不萦扬起一个恬淡的笑:“我在小烟山一切都好。只是听闻王郡丞案牍劳形甚少出门,所以来看看您。”说完欠了一礼,垂了垂眉眼望屋子里头望了一望。

    王章听见此话,欣慰了几分,越看沈不萦越觉得顺眼,比那幼娘好上不知多少。他道:“如此,多谢纪娘子好意。也是我儿有福份,遇上了你。纪娘子空暇时可随意逛逛,这小烟山别有一番光景。”

    这话说了,就是要赶她走的意思了。

    沈不萦明白,欣然离去。

    走回去的路上僻静,秋水低声问道:“娘子,此番没有进去亲眼看上一番,是不是还要再想别的办法?”

    沈不萦摇了摇头:“不用。”她皱着眉扭头问她,“你方才有没有闻到他身上带的味道?”

    秋水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那股味道很是浓烈,参杂了好几种常用的香,但是又混着别的奇怪的味道,冲鼻的让她闻不出来。她想了想,道:“似乎,还有一股药的味道。”

    王章,定然还有炼药的想法。否则这股香气怎么可能愈来愈浓烈,愈来愈杂乱。

    “明日,我们再去一次。”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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