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推开门,看着常安坐在书案前,面前是厚厚的奏折。身后的架子上堆满了书,她抱着本奏折抖抖嗖嗖的。他想起从前她练习扎针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晕针的人,学扎针,不敢下针,把自己关在随处是针的屋子里,一晕就狂扎自己。
他嘴角微微上扬,关上门,走上前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
常安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看他一眼,“你来了,快过来。我正想说批完奏折就去找你呢”
陈时沉默的走过去,她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明日就要出征了,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柔然那地儿苍蝇蚊子很多吧。多带点衣服,不知道要打多久嘞。多穿点,别被蚊子给咬了”
“对了”她低头从书案下拖出一个大大的包袱,一手提着快步向他走过来,拉过他一只手塞给他“拿着,别跟我客气”
陈时看着手里的包袱问“这是什么?”
常安转身坐回桌前,拿起奏折,随口答“就是些药,毒药啊什么的。万一你们要是打不赢人家,你就去下毒或者用暗器把那带兵的头..就那个,柔然王给暗杀了,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你可别拿错了。上面我都有写上的,毒药就是毒,外用的金疮药是伤,内服的是用纸单独包起来的”
常安放下奏折,一拍脑袋站起来,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捆得很扎实的布包“我想起来了,你还没什么银针,我给你放里的可都是有毒的。这个没毒的,带点去吧,万一用上了呢,也能当暗器使”
“快想想还有什么落下的”
她把他怀里包好的包袱扯开一个口将手中的布包塞进去,陈时就静静地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她塞完以后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抬手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凯旋,一定要平安回来”
然后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常安率先收回视线,转过身清清嗓“咳咳,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一早..”
陈时隔着包袱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她僵住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推他的脸,回头侧着脸问他“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陈时盯着她的眼睛,“我要走了”
“然后呢”常安感觉他说话时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脸上,瞟了瞟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眼珠不安的乱动。瞥见他喉结动了动。也被带的紧张的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梗着脖子,侧着脸瞅着他。
陈时试探的低头凑近她的脸,常安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握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突然伸手,按住常安后脑勺,把她的头往前轻轻一扭。常安恢复成背对着他,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的姿势。他的头依旧搁在她肩膀上,她迷茫的看着前面满桌的奏折。
陈时轻笑一声,“抱一会”听着他低沉带着丝丝愉悦的声音传来,常安很纳闷,他在高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常安觉得自己快忍不住揍他了,陈时放开了她。刚才抱得时候没注意包袱掉到了地上。
两人同时蹲下,伸手去捡。不一会原本常安放的整整齐齐的药和针具被两人捡得乱七八糟的堆在包袱里。
常安站起身,看陈时蹲在地上整理包袱,她想了想,试探道“留下来一起批奏折吗?”
陈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此去柔然路途遥远,明日还要赶路。”常安懂了,这是婉拒了。
没想到这还没完。他嘴角上扬,声音带着调侃“但若是陛下要强行将臣罢官收入后宫,臣也只能含泪谢恩了。盼望着早日为陛下诞下银子,能封个一官半职”
常安嘴角抽搐,“陈都尉,无事就回吧。选秀一事朕另有人选”
“臣明白了,陛下是想和臣继续这样偷情是吧”
常安不想和他谈论这些危险的话题,胡言乱语“嗯嗯,你怎么知道?朕准备了册封大典,你凯旋归来之日就是胜任皇后之时”
他被她这话逗笑了,常安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看着他捂着脸笑了好一会,才继续低头整理包袱。将包袱一甩,背在身后,他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照顾好自己”
陈时走后,常安颓废了一会,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常安,你在干什么?你还有一堆奏折呢”她揉着脸,振奋精神,重新打开奏折。
一晃眼到了午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陛下,该用午膳了”
不说她都忘了,看着剩下一堆大概二三十本吧,她咬咬牙,还是先吃午饭吧。
常安用过饭后,在御书房继续奋战,终于把剩下的奏折批阅完成。她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筋骨。纵观她今日批下来的奏折,既要她选贤举能,又要她扩充后宫。既要务农事桑,又要重视商人。
她头都要炸了,按着眉头思考半晌。泄气的蹂躏了自己的头发,算了算了,明日早朝朕自会让他们为朕分忧。
敲门声响起,侍女红月走了进来,径直跪在常安面前。
常安见她跪下连忙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陛下,明日田将军就要出征了,她准许我们在出征期间可以暂时不用去习武。但习武之人一日不练就手生,何况我练了那么久,我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我想..随军出征”
“你确定吗?”
红月重重的向她磕了个头。“对从前的红月来说,最大的追求就是能为陛下救驾,丧生于刺客刀下,能侍奉陛下左右确是红月的荣幸。田将军教我识字,叫我明白何为天下大义,女子也能为国尽忠。红月斗胆,不想就此了却残生,愿报效家国,战死沙场。”
常安认真的看着她,抬高声音“边关战场危险重重,你们也不是未经过战争的人,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战场并非儿戏。你们去,我不会拦着,收拾好行囊自去军中投靠田元帅便是。”常安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抱了一捧布包,走到红月跟前,递到她手里“这是些疗伤的药和针,你拿去和她们分一下吧。记住朕的话,都要活着回来”
话音刚落,从门外陆续走进十来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眼眶红红,在红月身后。依次跪下。
常安赶忙过来,拦住她们的动作“起来,快起来,这是想折我的寿啊”
看她们默默垂泪,常安怕自己也哭了,将人往外赶“明日要启程了,今日就早些回去收拾行囊。行军打仗不比在家,照顾好自己个。行了,走吧,都走吧”
常时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们离开,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也看不到,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
十年的战争,常安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在这之前她是起义军的军医,多少人的命是在她手里救回来的,又看着多少人在面前离去。
她只是心情低落,并未流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并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拿出她的皇帝日志,她翻看着从登基至今,三十余天的笔记。才惊觉她已经习惯了自称,朕。连在日志中也一样。
常安在成为一个帝王之前,是一个大夫,成为大夫之前,她是常安。常安或许并不能为大未做许多事,但常大夫可以,常大夫做不到的事。陛下可以。
如果是十岁以前的常安,她会想以后每天都要吃祖母做的饭,继承祖母的大锅,开一间酒楼。偶尔和祖父探讨岐黄之术。
十一岁的常安选择了跟随老军医行医,即使她害怕拿针。祖父劝她学医时曾说过,他不是想让她成为一个多么有名的名医,子非富贵器,惟愿汝平安。只是想她传承他的医术罢了。
“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能读懂这句话时,她早就不是梦想开酒楼的小姑娘了。到现在,君之命,非为彼生,而中天下,贵贱自明。
渺小的常安做不出有一整个天下的梦,但是陛下的梦里就应该是繁华盛世,锦绣山河,能且必须可以装下整个天下。
自登基以来,她也迷茫。丞相在和她开玩笑吧?她听祖父祖母提起过,就是狗皇帝要加重赋税,加上干旱,颗粒无收,农民交不出税粮,所以才会有起义军的。
没有丞相和田烟,常安早就死在某个山寨里了。她想报恩,他和田烟反手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恩情。
她不懂,她可以学。夫子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以前的皇帝是怎样做的她不知道,但她发誓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除了因为她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毕竟就是狗皇帝害死了她的亲人。
另一个原因是陈时,他是很好的人,比她知道的还要好。
她遇到的都是很温柔的人,所以她也想尽自己所能,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看吧,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就是这么情感丰富。她一个每天都要写日志的皇帝,能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这样,她也要用愤怒的笔触写下。“赵玉真不是个东西。喔,从今天开始要加一个屠郁”
“登基三十有一日,今日赵玉这老头公然顶撞朕,要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我看他像个后宫。朕在朝堂上发火了,诶,朕果然还是太暴躁了。
柔然来犯,朝廷不稳,丞相意欲让田将军和陈时带兵出征,朕同意了。赵老头又说要朕和亲,丞相骂了他一顿。
朕今日批奏折的时候在想我为什么不能把赵老头杀了,朕又觉得他罪不至死,朕果然变残暴了。
陈时今日到宫里来,他抱了我,我还以为他会..,结果他抱着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临走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男人,朕搞不懂。
红月她们也要到边境去了,她们还没走,我竟觉着宫里有些空了。朕就开始想他们了?
真希望我们能赢,打退柔然,天下太平。诶,搞不懂为什么要打仗。不写了,朕该去练针了”
“留云,你去传江御史带着她的画笔进宫来陪朕作画”
红月走了,还有留云。走了十二个,还有十二个,这就是皇帝的排场。常安也觉得自己有些奢侈了,明日还是把她们都送去上朝吧。她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
“陛下,明日陈都尉就要出征了,今日您不安慰安慰他,送别一下?”
常安不明所以“刚才在御书房已经送过了啊”
留云脸上露出八卦的笑,触到常安纯洁茫然的眼睛笑容瞬间消失。
“我这就去找江御史”
江勉来的时候,常安已经在自己一只手上扎满了针。江勉一脸不忍直视的偏过头,“我的老天爷,我每次看你扎针都觉得是在上刑。你真的不痛吗?”
常安满头大汗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说呢?我在忍”
江勉叹了口气,把她带来的画具放下。看她的样子挑挑眉“留云说你找我来作画,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这副样子画下来送给江陈时吧?”
“我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好吗?”
江勉好像听到什么笑话,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常安,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是陈时他的娇羞给你的自信?”
“你..”常安不想和她在感情这事上过多讨论,她很自信,陈时和她感情是相当的稳定,并且绝对是她自己先动心的,她占主导地位。
“咳咳,我找你来有正经事要拜托你。我想让你画一套用针治普通病的画册,我想用这套画册教导一批大夫,这些大夫派到全国各地去,就能保证每个地方都能有大夫了”
江勉想了想,“是个好主意,倒是后前方的军医不够了,也能派他们补上”
常安摆手“那倒也不必,什么时候教会都是个问题。所以我们就尽快开始吧,这样好了,以后每日早朝后,你到御书房画一个时辰,怎么样?”
“一个时辰太少了吧?多花点时间,我早点画出来,也好造福百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奏折就批不完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关上门,走上前去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
常安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看他一眼,“你来了,快过来。我正想说批完奏折就去找你呢”
陈时沉默的走过去,她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说“明日就要出征了,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柔然那地儿苍蝇蚊子很多吧。多带点衣服,不知道要打多久嘞。多穿点,别被蚊子给咬了”
“对了”她低头从书案下拖出一个大大的包袱,一手提着快步向他走过来,拉过他一只手塞给他“拿着,别跟我客气”
陈时看着手里的包袱问“这是什么?”
常安转身坐回桌前,拿起奏折,随口答“就是些药,毒药啊什么的。万一你们要是打不赢人家,你就去下毒或者用暗器把那带兵的头..就那个,柔然王给暗杀了,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你可别拿错了。上面我都有写上的,毒药就是毒,外用的金疮药是伤,内服的是用纸单独包起来的”
常安放下奏折,一拍脑袋站起来,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捆得很扎实的布包“我想起来了,你还没什么银针,我给你放里的可都是有毒的。这个没毒的,带点去吧,万一用上了呢,也能当暗器使”
“快想想还有什么落下的”
她把他怀里包好的包袱扯开一个口将手中的布包塞进去,陈时就静静地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她塞完以后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抬手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我等你凯旋,一定要平安回来”
然后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常安率先收回视线,转过身清清嗓“咳咳,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一早..”
陈时隔着包袱从身后轻轻抱住了她。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她僵住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推他的脸,回头侧着脸问他“干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
陈时盯着她的眼睛,“我要走了”
“然后呢”常安感觉他说话时的呼吸洒在自己的脸上,瞟了瞟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距离,眼珠不安的乱动。瞥见他喉结动了动。也被带的紧张的悄悄咽了咽口水,继续梗着脖子,侧着脸瞅着他。
陈时试探的低头凑近她的脸,常安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握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突然伸手,按住常安后脑勺,把她的头往前轻轻一扭。常安恢复成背对着他,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的姿势。他的头依旧搁在她肩膀上,她迷茫的看着前面满桌的奏折。
陈时轻笑一声,“抱一会”听着他低沉带着丝丝愉悦的声音传来,常安很纳闷,他在高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常安觉得自己快忍不住揍他了,陈时放开了她。刚才抱得时候没注意包袱掉到了地上。
两人同时蹲下,伸手去捡。不一会原本常安放的整整齐齐的药和针具被两人捡得乱七八糟的堆在包袱里。
常安站起身,看陈时蹲在地上整理包袱,她想了想,试探道“留下来一起批奏折吗?”
陈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此去柔然路途遥远,明日还要赶路。”常安懂了,这是婉拒了。
没想到这还没完。他嘴角上扬,声音带着调侃“但若是陛下要强行将臣罢官收入后宫,臣也只能含泪谢恩了。盼望着早日为陛下诞下银子,能封个一官半职”
常安嘴角抽搐,“陈都尉,无事就回吧。选秀一事朕另有人选”
“臣明白了,陛下是想和臣继续这样偷情是吧”
常安不想和他谈论这些危险的话题,胡言乱语“嗯嗯,你怎么知道?朕准备了册封大典,你凯旋归来之日就是胜任皇后之时”
他被她这话逗笑了,常安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看着他捂着脸笑了好一会,才继续低头整理包袱。将包袱一甩,背在身后,他站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照顾好自己”
陈时走后,常安颓废了一会,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常安,你在干什么?你还有一堆奏折呢”她揉着脸,振奋精神,重新打开奏折。
一晃眼到了午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陛下,该用午膳了”
不说她都忘了,看着剩下一堆大概二三十本吧,她咬咬牙,还是先吃午饭吧。
常安用过饭后,在御书房继续奋战,终于把剩下的奏折批阅完成。她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筋骨。纵观她今日批下来的奏折,既要她选贤举能,又要她扩充后宫。既要务农事桑,又要重视商人。
她头都要炸了,按着眉头思考半晌。泄气的蹂躏了自己的头发,算了算了,明日早朝朕自会让他们为朕分忧。
敲门声响起,侍女红月走了进来,径直跪在常安面前。
常安见她跪下连忙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陛下,明日田将军就要出征了,她准许我们在出征期间可以暂时不用去习武。但习武之人一日不练就手生,何况我练了那么久,我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我想..随军出征”
“你确定吗?”
红月重重的向她磕了个头。“对从前的红月来说,最大的追求就是能为陛下救驾,丧生于刺客刀下,能侍奉陛下左右确是红月的荣幸。田将军教我识字,叫我明白何为天下大义,女子也能为国尽忠。红月斗胆,不想就此了却残生,愿报效家国,战死沙场。”
常安认真的看着她,抬高声音“边关战场危险重重,你们也不是未经过战争的人,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战场并非儿戏。你们去,我不会拦着,收拾好行囊自去军中投靠田元帅便是。”常安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抱了一捧布包,走到红月跟前,递到她手里“这是些疗伤的药和针,你拿去和她们分一下吧。记住朕的话,都要活着回来”
话音刚落,从门外陆续走进十来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眼眶红红,在红月身后。依次跪下。
常安赶忙过来,拦住她们的动作“起来,快起来,这是想折我的寿啊”
看她们默默垂泪,常安怕自己也哭了,将人往外赶“明日要启程了,今日就早些回去收拾行囊。行军打仗不比在家,照顾好自己个。行了,走吧,都走吧”
常时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她们离开,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也看不到,御书房又恢复了安静。
十年的战争,常安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在这之前她是起义军的军医,多少人的命是在她手里救回来的,又看着多少人在面前离去。
她只是心情低落,并未流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并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拿出她的皇帝日志,她翻看着从登基至今,三十余天的笔记。才惊觉她已经习惯了自称,朕。连在日志中也一样。
常安在成为一个帝王之前,是一个大夫,成为大夫之前,她是常安。常安或许并不能为大未做许多事,但常大夫可以,常大夫做不到的事。陛下可以。
如果是十岁以前的常安,她会想以后每天都要吃祖母做的饭,继承祖母的大锅,开一间酒楼。偶尔和祖父探讨岐黄之术。
十一岁的常安选择了跟随老军医行医,即使她害怕拿针。祖父劝她学医时曾说过,他不是想让她成为一个多么有名的名医,子非富贵器,惟愿汝平安。只是想她传承他的医术罢了。
“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能读懂这句话时,她早就不是梦想开酒楼的小姑娘了。到现在,君之命,非为彼生,而中天下,贵贱自明。
渺小的常安做不出有一整个天下的梦,但是陛下的梦里就应该是繁华盛世,锦绣山河,能且必须可以装下整个天下。
自登基以来,她也迷茫。丞相在和她开玩笑吧?她听祖父祖母提起过,就是狗皇帝要加重赋税,加上干旱,颗粒无收,农民交不出税粮,所以才会有起义军的。
没有丞相和田烟,常安早就死在某个山寨里了。她想报恩,他和田烟反手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恩情。
她不懂,她可以学。夫子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以前的皇帝是怎样做的她不知道,但她发誓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
除了因为她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毕竟就是狗皇帝害死了她的亲人。
另一个原因是陈时,他是很好的人,比她知道的还要好。
她遇到的都是很温柔的人,所以她也想尽自己所能,不辜负他们的期待。
看吧,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就是这么情感丰富。她一个每天都要写日志的皇帝,能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这样,她也要用愤怒的笔触写下。“赵玉真不是个东西。喔,从今天开始要加一个屠郁”
“登基三十有一日,今日赵玉这老头公然顶撞朕,要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我看他像个后宫。朕在朝堂上发火了,诶,朕果然还是太暴躁了。
柔然来犯,朝廷不稳,丞相意欲让田将军和陈时带兵出征,朕同意了。赵老头又说要朕和亲,丞相骂了他一顿。
朕今日批奏折的时候在想我为什么不能把赵老头杀了,朕又觉得他罪不至死,朕果然变残暴了。
陈时今日到宫里来,他抱了我,我还以为他会..,结果他抱着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临走又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男人,朕搞不懂。
红月她们也要到边境去了,她们还没走,我竟觉着宫里有些空了。朕就开始想他们了?
真希望我们能赢,打退柔然,天下太平。诶,搞不懂为什么要打仗。不写了,朕该去练针了”
“留云,你去传江御史带着她的画笔进宫来陪朕作画”
红月走了,还有留云。走了十二个,还有十二个,这就是皇帝的排场。常安也觉得自己有些奢侈了,明日还是把她们都送去上朝吧。她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
“陛下,明日陈都尉就要出征了,今日您不安慰安慰他,送别一下?”
常安不明所以“刚才在御书房已经送过了啊”
留云脸上露出八卦的笑,触到常安纯洁茫然的眼睛笑容瞬间消失。
“我这就去找江御史”
江勉来的时候,常安已经在自己一只手上扎满了针。江勉一脸不忍直视的偏过头,“我的老天爷,我每次看你扎针都觉得是在上刑。你真的不痛吗?”
常安满头大汗的给了她一个白眼“你说呢?我在忍”
江勉叹了口气,把她带来的画具放下。看她的样子挑挑眉“留云说你找我来作画,你不会是想让我把你这副样子画下来送给江陈时吧?”
“我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人好吗?”
江勉好像听到什么笑话,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常安,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是陈时他的娇羞给你的自信?”
“你..”常安不想和她在感情这事上过多讨论,她很自信,陈时和她感情是相当的稳定,并且绝对是她自己先动心的,她占主导地位。
“咳咳,我找你来有正经事要拜托你。我想让你画一套用针治普通病的画册,我想用这套画册教导一批大夫,这些大夫派到全国各地去,就能保证每个地方都能有大夫了”
江勉想了想,“是个好主意,倒是后前方的军医不够了,也能派他们补上”
常安摆手“那倒也不必,什么时候教会都是个问题。所以我们就尽快开始吧,这样好了,以后每日早朝后,你到御书房画一个时辰,怎么样?”
“一个时辰太少了吧?多花点时间,我早点画出来,也好造福百姓”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奏折就批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