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过后，慕祁才再次出声：“阿煜，今日你不仅莽撞无理，还试图在正殿对伍逵动手。君子有三戒，待你回府过后，便留在府中好好反省。慕景昀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哥.....”慕煜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回去吧”慕祁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慕煜祈求的看向关月梨，然而对方也只能向他投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慕煜无法，只能告退。
关月梨看着一直眉头紧皱的慕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阿梨，可怨我？”慕祁突然抬头看向关月梨。
关月梨锦袍下的手忍不住一僵，随后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脸凄楚的看向慕祁：“自然是怨过的。”
看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眸，慕祁忍不住伸手想要拭去她眼里的泪意。却被关月梨躲开。
“表哥逾矩了。”关月梨侧首低声说道。
慕祁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面色微凝。随后讪讪的收回。
察觉到他的失落，关月梨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继续开口道：“不止表兄你，就连我爹娘我也是怨的。”
慕祁闻言，脸上愧色更浓。
“五年前，姑姑骤然离世。我知表兄你心中悲痛，亦知你的难言之隐。但我仍旧怨我爹娘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将我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更怨表兄你明知道我对你有意，却还是同意将我送上你父亲的床榻。我怨你们随意决定我的人生，也怨我自己为何生为女儿身。阿梨此生所愿不过是与心爱之人畅游天地罢了。可我爱之人却是亲手将我送入这樊笼之中。锦鲤断鳍，飞鸟折翼，我这一生注定要困死在这深宫之中。”说到这儿，关月梨眼中露出一丝怅然，神情亦是悲切。
“阿梨……”慕祁见状忍不住轻唤了她一声，劝慰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她说的没错，是他亲手斩断了她的念想。
“我曾想过无数次，若我和表兄你一样同为男子，是不是我就可以活的肆意些，快乐些。但后来，我明白我错了。生于世家名门，不论男女都注定要为家族荣耀而活。男子驻身于朝堂，在宦海沉浮。女子则扎根于后宅，在各世家中周旋。而生于乡野之中，男女亦要为生计所困，且乡野多贫苦，生为女子更是艰难。世道如此，女子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过的肆意。出生虽非我选，可我却也受其所惠。既已身为女子，而所求又注定不能实现，那我又何苦再将自己困于牢笼。与其终日郁郁寡欢，耗尽韶华，不如尽我所能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所以我决定不怨了。”
慕祁闻言心中大受震撼：“阿梨心胸之宽广，着实让表兄佩服，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纵使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关月梨摇头：“表兄并未对不起我，表兄你有你的理想抱负，要怪只能怪天意如此。表兄放心，你我血缘亲厚，阿梨虽困于樊笼却仍会尽我所能助表兄实现心中所愿”
“阿梨，待我功成之日，定许你逍遥自在。”慕祁神色动容且发自内心的说道。
“那阿梨便提前谢过表兄了”说完，便朝慕祁行礼。
“你我即为血亲，又何须言谢”慕祁伸手将她拦住。
看着慕祁溢于言表的喜悦，关月梨嘴角也微微上扬。随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又变的有些严肃：“先前听表兄所言，阿煜战败便要以死谢罪，慰问三军。此话可当真？”
慕祁喜悦之情微敛，随后沉声道：“山西叛乱刚起，朝中对于领兵的人选便争议颇大，陆相持中立，呼声最高的是阿煜和太孙慕景昀，但慕景昀的人和我的人一直争论不休。久定不下，然前方战事告急。父皇为此私底下召我和慕景昀去了御书房。那日，父皇当着我们的面说，他有意在四弟和景昀之间选一个人带兵出征。但不管是谁带兵，此战都只能赢不能输。若是景昀带兵出征，输了，他便会罢黜景昀的太孙之位，改立我为太子。赢了，一切照旧。若是慕煜带兵出征，赢了，父王则立我为右太子，和景昀共议国事。可若是他输了，父王便会下令让慕煜以死谢罪，而我也会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右太子？本朝向来以左为尊。且若立你为右太子，太孙仍在，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关月梨不解的看向慕祁。
“什么意思？哼，看似是两条路，但我只有一个选择。太子之位和慕煜的命，我只能要一个。父皇知道我不会拿慕煜的命去冒险，所以……”
“所以表兄你就同意了由慕景昀带兵出征？可若慕景昀败了，表兄你照样是太子，怎么看表兄都不亏。”
“慕景昀不会败”
关月梨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景昀五岁便由章老太傅亲自教导，十岁便入太学。十五岁进御书房由父皇亲自授函。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败，更何况他可是昭太子的儿子。那个举世无双，三岁便以一首《农赋》名震整个京都的人的儿子。”慕祁有些感慨的说道。
提起昭太子，关月梨神情有些恍惚，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的面容。
“看似慕景昀带兵出征，无论输赢与我都没有什么损失。但父皇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同意慕景昀带兵平叛，看似偏心与我，实则却处处逼迫与我。什么太子之位，都是假话。”慕祁满脸冰霜的着看向窗外的艳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关月梨点头。心中不由得感叹明帝城府之深。
“不过，这山西之乱也并非那么好平的”慕祁其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笑道。
“可我听阿煜所言，今日朝堂之上捷报频传……”
“一连三捷报，哼。那又如何，我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山西太尉的捷报使。慕景昀他在居霞山大开杀戒，将所有俘虏全部诛杀殆尽，就连那些投降之人。他也尽数屠戮。明日早朝，御史台的那些谏官便会讨伐他慕景昀。不消半日，他慕景昀弑杀成性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京都。我倒想看看，一个弑杀成性的太孙如何服众。”说完，慕祁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
一旁的关月梨闻言若有所思。
窗外蝉鸣声渐起……
大翎开国皇帝慕源，以贫农之身建立大翎。随后又经承、拓、惠、乾四帝的励精图治，先后经历庆平盛世、海晏之治、以及文景之治。再到如今的天启之治。大翎虽建国不足三百年，但东至蓬莱，西至突厥，北至罗刹南，南至吕宋皆是大翎的国土。其疆域之辽阔亘古未见。如今的皇帝名元，有同源之意。自封帝号为明，改国号为天启。如今正是天启第十年春。
大翎皇室规定：除太子可居东宫外，其余皇子皇孙凡到束发之年便都要出宫建府。如若皇帝没有特别要求，那每位皇子建府的具体事宜便由礼部和工部遵循祖制共同着手办理。
太子慕昭英年早故，育有一子慕景昀，被封为皇太孙。然根据祖制，虽为皇太孙却并没有居住东宫的资格，是以，现如今大翎的三王一孙皆住在宫外。
易王府
沐煜前脚刚回到府里，后脚便听到前院传来圣旨到的消息。
沐煜心下一惊，只觉得沐祁当真料事如神。然而容不得他细想，传旨的王公公便已经走了进来。
沐煜见状赶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易王沐煜性骄易怒，横行无忌。不敬兄长，不尊长辈，品行有失。至今日起命其于府中思过，未经传召，不得随意进出。且罚俸一年，望其反躬自省，勿负朕意。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沐煜满脸阴郁的看着太监手中的圣旨，冰冷的目光里愤恨渐生。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圣旨大卸八块一般。
见他如此喜怒形于色，王公公心里止不住摇头。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易王当真是被宠坏了。然而不管他沐煜再怎么不忿，这该走的流程也还是要走的。
“易王殿下，接旨吧”王公公将圣旨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沐煜看着眼前的圣旨，嘴角慢慢上扬，目光阴鸷的看了王公公一眼，随后双手叩拜朗声道：“儿臣多谢父王厚爱。”
王公公离开易王府时，在亭中恰巧碰到了易王的贴身随侍清连带着怜人馆的相姑入府。一丝厌恶从王公公脸上闪过。
清连恭敬地行礼：“王公公”
王公公看了一眼清连旁边长相柔媚的男子，特意提醒道：“皇上可是刚刚下了令，命易王闭门思过，无事不得外出的。”
清连闻言笑了笑：“小人明白，只是这人是公公您来之前，王爷让我去请的.......我家王爷的脾气想来公公您也知道，若是让他知道我请人请了一半儿，这.....”
清连面露难色的看向王公公，见其不接话，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悄悄塞到王公公手里：“还请公公体恤一下。”
王公公状若无意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待感受到其重量后，唇边慢慢露出一抹笑意：“咱家还要回宫复职，就不与你这泼猴废舌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王公公慢走”清连朗声道。
出了易王府，王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京中曾传言易王有龙阳之好，且最喜娈童。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呀”
“是啊，刚刚我们一路走来，不见一个丫鬟婢女，全是一些身形柔美或年级较小的男子当差。这易王当真是逍遥自在”另一个太监接话道。
“闭嘴，皇子也是你我能非议的。”王公公低声呵斥道。
“小的知错，还望公公恕罪”
“小的知错，还望公公恕罪”
两名太监立刻匍匐在地，连声告罪。
“回去自行去慎刑司领罚”王公公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毫不留情的说道。
听到慎刑司，两名太监瞬间瘫软在地。
王公公右手的太监见状，立刻上前提醒：“义父，我知妄议皇子乃是死罪。但他二人去了慎刑司，若刑讯之人问起，怕是会给义父你招惹麻烦。”
王公公闻言看向他：“那依春生你之见呢？”
“义父你正和司礼监争夺太孙归朝这一要务，正是用人之际。依我之见，不如就先饶了他们这一次。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二人言行不严，便罚他们一人三十大板，以此为戒。义父您觉得如何？”春生目光恭敬的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那边依你所言。”
两名小太监劫后重生，很是激动的朝二人磕头：
“多谢王公公”
“多谢王公公”
说完，便起身乖乖退至一旁。
春生搀扶着王公公上了马车，待马车启动。春生这才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义父刚刚为何要特意提起易王被训斥一事？”
“太孙一连三捷，平定山西叛乱，朝中无人不夸。更有人言，太孙有其父昭太子之风。然而易王自小便不喜昭太子，如今被他的儿子抢了风头不说，还惹来皇上训斥。心中必定生怨。我曾听闻易王每逢心情郁结之时，便会唤一些相姑入府寻乐，已消心中不平之气。但你可知那些相姑最后是何结局？”王公公双眸微闭，轻轻靠在窗沿上语气平静的说道。
“是何结局？”
“易王府的莲花倒是开的很不错”王公公答非所问。
春生闻言却是一惊。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刚刚在哪莲池旁与春生对话的场景。那相姑的脸与那莲池中的莲花来回闪现。生生的将春生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义父是特意说给那相姑听的。”春生这才明白过来。
王公公叹了一口气：“若非遭遇大劫，谁又愿受他人胯下之辱。我不过是瞧他有几分可怜罢了。”
“义父心善，就是不知那相姑是否能明白义父的苦心。”春生感叹道。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世道多艰，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皇权之下你我皆为牛马。”王公公云淡风轻的说道。
春生闻言，缄默不语。
“哥.....”慕煜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回去吧”慕祁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慕煜祈求的看向关月梨，然而对方也只能向他投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慕煜无法，只能告退。
关月梨看着一直眉头紧皱的慕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阿梨，可怨我？”慕祁突然抬头看向关月梨。
关月梨锦袍下的手忍不住一僵，随后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一脸凄楚的看向慕祁：“自然是怨过的。”
看着她溢满泪水的双眸，慕祁忍不住伸手想要拭去她眼里的泪意。却被关月梨躲开。
“表哥逾矩了。”关月梨侧首低声说道。
慕祁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面色微凝。随后讪讪的收回。
察觉到他的失落，关月梨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继续开口道：“不止表兄你，就连我爹娘我也是怨的。”
慕祁闻言，脸上愧色更浓。
“五年前，姑姑骤然离世。我知表兄你心中悲痛，亦知你的难言之隐。但我仍旧怨我爹娘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将我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更怨表兄你明知道我对你有意，却还是同意将我送上你父亲的床榻。我怨你们随意决定我的人生，也怨我自己为何生为女儿身。阿梨此生所愿不过是与心爱之人畅游天地罢了。可我爱之人却是亲手将我送入这樊笼之中。锦鲤断鳍，飞鸟折翼，我这一生注定要困死在这深宫之中。”说到这儿，关月梨眼中露出一丝怅然，神情亦是悲切。
“阿梨……”慕祁见状忍不住轻唤了她一声，劝慰的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她说的没错，是他亲手斩断了她的念想。
“我曾想过无数次，若我和表兄你一样同为男子，是不是我就可以活的肆意些，快乐些。但后来，我明白我错了。生于世家名门，不论男女都注定要为家族荣耀而活。男子驻身于朝堂，在宦海沉浮。女子则扎根于后宅，在各世家中周旋。而生于乡野之中，男女亦要为生计所困，且乡野多贫苦，生为女子更是艰难。世道如此，女子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过的肆意。出生虽非我选，可我却也受其所惠。既已身为女子，而所求又注定不能实现，那我又何苦再将自己困于牢笼。与其终日郁郁寡欢，耗尽韶华，不如尽我所能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所以我决定不怨了。”
慕祁闻言心中大受震撼：“阿梨心胸之宽广，着实让表兄佩服，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纵使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关月梨摇头：“表兄并未对不起我，表兄你有你的理想抱负，要怪只能怪天意如此。表兄放心，你我血缘亲厚，阿梨虽困于樊笼却仍会尽我所能助表兄实现心中所愿”
“阿梨，待我功成之日，定许你逍遥自在。”慕祁神色动容且发自内心的说道。
“那阿梨便提前谢过表兄了”说完，便朝慕祁行礼。
“你我即为血亲，又何须言谢”慕祁伸手将她拦住。
看着慕祁溢于言表的喜悦，关月梨嘴角也微微上扬。随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又变的有些严肃：“先前听表兄所言，阿煜战败便要以死谢罪，慰问三军。此话可当真？”
慕祁喜悦之情微敛，随后沉声道：“山西叛乱刚起，朝中对于领兵的人选便争议颇大，陆相持中立，呼声最高的是阿煜和太孙慕景昀，但慕景昀的人和我的人一直争论不休。久定不下，然前方战事告急。父皇为此私底下召我和慕景昀去了御书房。那日，父皇当着我们的面说，他有意在四弟和景昀之间选一个人带兵出征。但不管是谁带兵，此战都只能赢不能输。若是景昀带兵出征，输了，他便会罢黜景昀的太孙之位，改立我为太子。赢了，一切照旧。若是慕煜带兵出征，赢了，父王则立我为右太子，和景昀共议国事。可若是他输了，父王便会下令让慕煜以死谢罪，而我也会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右太子？本朝向来以左为尊。且若立你为右太子，太孙仍在，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关月梨不解的看向慕祁。
“什么意思？哼，看似是两条路，但我只有一个选择。太子之位和慕煜的命，我只能要一个。父皇知道我不会拿慕煜的命去冒险，所以……”
“所以表兄你就同意了由慕景昀带兵出征？可若慕景昀败了，表兄你照样是太子，怎么看表兄都不亏。”
“慕景昀不会败”
关月梨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景昀五岁便由章老太傅亲自教导，十岁便入太学。十五岁进御书房由父皇亲自授函。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败，更何况他可是昭太子的儿子。那个举世无双，三岁便以一首《农赋》名震整个京都的人的儿子。”慕祁有些感慨的说道。
提起昭太子，关月梨神情有些恍惚，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个风光霁月的男子的面容。
“看似慕景昀带兵出征，无论输赢与我都没有什么损失。但父皇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同意慕景昀带兵平叛，看似偏心与我，实则却处处逼迫与我。什么太子之位，都是假话。”慕祁满脸冰霜的着看向窗外的艳阳。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关月梨点头。心中不由得感叹明帝城府之深。
“不过，这山西之乱也并非那么好平的”慕祁其似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冷笑道。
“可我听阿煜所言，今日朝堂之上捷报频传……”
“一连三捷报，哼。那又如何，我刚刚在来的路上遇到山西太尉的捷报使。慕景昀他在居霞山大开杀戒，将所有俘虏全部诛杀殆尽，就连那些投降之人。他也尽数屠戮。明日早朝，御史台的那些谏官便会讨伐他慕景昀。不消半日，他慕景昀弑杀成性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京都。我倒想看看，一个弑杀成性的太孙如何服众。”说完，慕祁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
一旁的关月梨闻言若有所思。
窗外蝉鸣声渐起……
大翎开国皇帝慕源，以贫农之身建立大翎。随后又经承、拓、惠、乾四帝的励精图治，先后经历庆平盛世、海晏之治、以及文景之治。再到如今的天启之治。大翎虽建国不足三百年，但东至蓬莱，西至突厥，北至罗刹南，南至吕宋皆是大翎的国土。其疆域之辽阔亘古未见。如今的皇帝名元，有同源之意。自封帝号为明，改国号为天启。如今正是天启第十年春。
大翎皇室规定：除太子可居东宫外，其余皇子皇孙凡到束发之年便都要出宫建府。如若皇帝没有特别要求，那每位皇子建府的具体事宜便由礼部和工部遵循祖制共同着手办理。
太子慕昭英年早故，育有一子慕景昀，被封为皇太孙。然根据祖制，虽为皇太孙却并没有居住东宫的资格，是以，现如今大翎的三王一孙皆住在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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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煜前脚刚回到府里，后脚便听到前院传来圣旨到的消息。
沐煜心下一惊，只觉得沐祁当真料事如神。然而容不得他细想，传旨的王公公便已经走了进来。
沐煜见状赶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易王沐煜性骄易怒，横行无忌。不敬兄长，不尊长辈，品行有失。至今日起命其于府中思过，未经传召，不得随意进出。且罚俸一年，望其反躬自省，勿负朕意。诏书如右，主者施行。”
沐煜满脸阴郁的看着太监手中的圣旨，冰冷的目光里愤恨渐生。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圣旨大卸八块一般。
见他如此喜怒形于色，王公公心里止不住摇头。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易王当真是被宠坏了。然而不管他沐煜再怎么不忿，这该走的流程也还是要走的。
“易王殿下，接旨吧”王公公将圣旨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沐煜看着眼前的圣旨，嘴角慢慢上扬，目光阴鸷的看了王公公一眼，随后双手叩拜朗声道：“儿臣多谢父王厚爱。”
王公公离开易王府时，在亭中恰巧碰到了易王的贴身随侍清连带着怜人馆的相姑入府。一丝厌恶从王公公脸上闪过。
清连恭敬地行礼：“王公公”
王公公看了一眼清连旁边长相柔媚的男子，特意提醒道：“皇上可是刚刚下了令，命易王闭门思过，无事不得外出的。”
清连闻言笑了笑：“小人明白，只是这人是公公您来之前，王爷让我去请的.......我家王爷的脾气想来公公您也知道，若是让他知道我请人请了一半儿，这.....”
清连面露难色的看向王公公，见其不接话，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悄悄塞到王公公手里：“还请公公体恤一下。”
王公公状若无意地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袋，待感受到其重量后，唇边慢慢露出一抹笑意：“咱家还要回宫复职，就不与你这泼猴废舌了”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王公公慢走”清连朗声道。
出了易王府，王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京中曾传言易王有龙阳之好，且最喜娈童。如今看来传言非虚呀”
“是啊，刚刚我们一路走来，不见一个丫鬟婢女，全是一些身形柔美或年级较小的男子当差。这易王当真是逍遥自在”另一个太监接话道。
“闭嘴，皇子也是你我能非议的。”王公公低声呵斥道。
“小的知错，还望公公恕罪”
“小的知错，还望公公恕罪”
两名太监立刻匍匐在地，连声告罪。
“回去自行去慎刑司领罚”王公公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毫不留情的说道。
听到慎刑司，两名太监瞬间瘫软在地。
王公公右手的太监见状，立刻上前提醒：“义父，我知妄议皇子乃是死罪。但他二人去了慎刑司，若刑讯之人问起，怕是会给义父你招惹麻烦。”
王公公闻言看向他：“那依春生你之见呢？”
“义父你正和司礼监争夺太孙归朝这一要务，正是用人之际。依我之见，不如就先饶了他们这一次。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二人言行不严，便罚他们一人三十大板，以此为戒。义父您觉得如何？”春生目光恭敬的看向王公公。
王公公略一思索，点了点头：“那边依你所言。”
两名小太监劫后重生，很是激动的朝二人磕头：
“多谢王公公”
“多谢王公公”
说完，便起身乖乖退至一旁。
春生搀扶着王公公上了马车，待马车启动。春生这才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义父刚刚为何要特意提起易王被训斥一事？”
“太孙一连三捷，平定山西叛乱，朝中无人不夸。更有人言，太孙有其父昭太子之风。然而易王自小便不喜昭太子，如今被他的儿子抢了风头不说，还惹来皇上训斥。心中必定生怨。我曾听闻易王每逢心情郁结之时，便会唤一些相姑入府寻乐，已消心中不平之气。但你可知那些相姑最后是何结局？”王公公双眸微闭，轻轻靠在窗沿上语气平静的说道。
“是何结局？”
“易王府的莲花倒是开的很不错”王公公答非所问。
春生闻言却是一惊。脑海中不由的回想起刚刚在哪莲池旁与春生对话的场景。那相姑的脸与那莲池中的莲花来回闪现。生生的将春生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义父是特意说给那相姑听的。”春生这才明白过来。
王公公叹了一口气：“若非遭遇大劫，谁又愿受他人胯下之辱。我不过是瞧他有几分可怜罢了。”
“义父心善，就是不知那相姑是否能明白义父的苦心。”春生感叹道。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世道多艰，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皇权之下你我皆为牛马。”王公公云淡风轻的说道。
春生闻言，缄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