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内室,茗竹将书架上的信取出递给谢婉宁:“这是知意用海东青送来的信,”

    “今日朝会,陆亢一派向明帝提议将太孙亲信欧阳信伍逵二人下大理寺狱,以查居霞山一事的真相。不过最后欧阳信二人进宫面圣,欧阳信与明帝私聊过后,明帝便派了中郎将胡忠前往山西彻查居霞山一事。并且言明居霞山一事等胡忠查明后在做定夺。”

    谢婉宁将信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那欧阳信和伍逵呢?他二人如今可是在大理寺?”抚雪追问道。

    “他二人并未下狱。”茗竹摇头,看向抚雪的方向:“不知道欧阳信与明帝说了什么?明帝后面并没有对二人问责?”

    “明帝既然派了胡忠前往山西,那欧阳信必然是将居霞山的真相告知了明帝。”谢婉宁接过话道。

    “明帝知晓了真相,却没有罚他二人?”抚雪有些惊讶的看向谢婉宁。

    “看来居霞山的事,我们可以放下了。”谢婉宁看完手里的信后,将信扔进正在燃烧的香炉里,语气是说不出的轻快。

    “小姐,我有点不太懂?屠伏一事我们就不管了吗?”茗竹听到这话,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谢婉宁就近坐下,抚雪动作麻利的给她倒茶。

    “不用了,欧阳信那边一早便有了对策,不,应该说早在慕景昀下令屠伏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虽然我不知道慕景昀究竟为何要屠伏,但就明帝的反应来看,那个真相于他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谢婉宁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对啊,明帝知道了真相,只是派人去查证是否属实,却全然没有提惩罚。那说明在明帝眼里,他也是认同皇太孙的做法的。”茗竹恍然大悟道。

    谢婉宁点头。

    “那赐婚又是怎么回事?”抚雪提问道。

    “今晨鸿胪寺的浑天仪突然动了,刚好钦天监的张遂正在卜卦。那张遂根据卦象和寺里的浑天仪得出了皇太孙必须取一佛缘深厚的女抵消业障。否则不出三月便要殒命的结论,随后就跑到皇帝面前去了。”

    “虽然百官都觉得他在胡言乱语,但除了齐王,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茗竹出声替她解惑。

    想起知意来信上说的:百官皆喜,唯齐王一人大怒。

    谢婉宁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他们当然喜,普通的平民百姓都知道通过好的亲事来改善门楣,更何况是皇家。

    如今慕景昀的亲事被摊到明面上来,且又有一个冲喜的名头,那些世家贵族只会更加避之不及。这无疑于是又断了慕景昀一条路。杀人于无形,不得不说,张遂背后的人当真是毒。

    “这么荒唐的说辞,明帝竟然同意了?”抚雪有些不相信。

    “人在无助的时候,往往会将希望寄托于虚幻的神明,看什么都像是救赎。九五之尊也一样。”谢婉宁轻嗤一声。

    抚雪默然。

    “不过明帝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明帝在大殿之上让张遂用三族性命作保,若是皇太孙按照他所言娶亲,还不见好转的话,便要了他三族的命。张遂应了。”茗竹补充道。

    “那张遂莫不是疯了吧?为了毁了皇太孙的婚事,连族人的命都不要了。”听到这话的抚雪下意识皱眉,声音里带着一丝厌恶。

    “按理说钦天监从不参与权斗,但那张遂今日所言完全不像是中立的样子。小姐,可要派人去查查那张遂?”茗竹看向谢婉宁询问道。

    “人自然是要查的,不过眼下还有一事很重要。”谢婉宁凝眸看向窗外的翠竹。

    抚雪和茗竹对视一眼,随后同时目露不解的看向谢婉宁。

    “明帝下令凡京都七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有适婚的女子皆要上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允如今就任礼部侍郎一职,品阶正四品下。”谢婉宁意有所指地说道。

    “对呀,差点把这茬忘了。”茗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反应过来:“小姐你刚好也在选秀范围里啊。”

    “我马上派人去谢府将小姐的庚帖偷出来。”抚雪立即说道。

    “你若真偷了,反而闯下大祸。我担心的并非选秀。”谢婉宁冲她摇了摇头,随后起身走到窗户旁边。

    院子里花团锦族,绿意盎然。

    “那小姐你......”抚雪一脸困惑的看向谢婉宁。

    谢婉宁看着对面那间房门半开的房间,目光深重:“如果我推测的没错,谢家那位继母应该很快就会派人到白云庵。但长恭如今还在关键时期,我若现在离去.....”

    抚雪和茗竹瞬间明白过来,谢婉宁这是在担心长恭。

    那日长恭被抚雪带走后,便直接被送到了龙眠谷。龙眠谷气候适宜,有许多奇珍异草,且谷中地势复杂,最是避人耳目。乃避祸疗伤的绝佳之地。

    抚雪师从药王樊仲,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手鬼门十三针更是足以傲视当今无数的医师圣手。

    原本谢婉宁以为以抚雪的医术,治疗长恭的旧疾应是没什么问题。不曾想七日后,抚雪突然飞鸽传书求她来龙眠谷相助。

    谢婉宁知道若非抚雪当真束手无策,否则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轻易给她传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谢婉宁当下便将知意、南风两人叫来,安排好天机楼的事后,便立刻带着茗竹从白云庵出发龙眠谷。

    谢婉宁到龙眠谷的时候,长恭正拿着长刀追着抚雪乱砍,整个人都处于暴怒失控之中。因为担心弄伤他,抚雪只能被动的躲避,身上不可避免的带了些彩。

    谢婉宁当即便用银针将长恭的百会穴封住,把人弄晕后。三人合力将长恭弄进小院之中。

    谢婉宁探过他的脉搏后,发现其淤血上行入脑,若在耽搁下去便再也没有清醒的可能,当下便决定开颅排出他脑子里血瘀。

    整个过程耗费了整整一日有余,虽然长恭脑子里的血瘀大部分都已经排除,但毕竟动的是头,不是手脚耳鼻这些体外器官恢复快。

    此时正值炎夏,术后的伤口本就需要格外注意,且自从那日之后长恭便一直不曾清醒过来。虽说谢婉宁对自己的医术破有信心,但若说心中没有一丝担忧也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先前她对长恭身世的怀疑,若长恭真出了什么意外,慕景昀哪里她也没办法交代。

    是以谢婉宁才会为难。她如今表面上的身份是谢家的嫡女谢婉宁,因幼时嫉妒继母所生之女谢婉安,在寒冬腊月之季将其推进池塘而遭谢家所厌弃。随后被送入京郊的白云庵,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实则放逐。

    谢婉宁入白云庵时不过八岁,十年间,谢家从未派人来过。原先照顾谢婉宁的婆婆丫鬟见谢家对其不闻不问,俨然一副放弃她的样子,便都另寻了她路。

    谢婉宁虽身为贵女,但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仆人,不仅每日都要做数不完的重活,还要为了一日三餐发愁。谢府每月给她的例奉早已不知被谁贪了去,至于什么冬衣夏装,谢婉宁更是从未见过。

    面对这些不公的对待,谢婉宁都一一忍过来了。

    但是谢婉宁还是死了。

    真正的谢婉宁死在五年前的一个冬夜,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可能是饿了想要去湖里抓鱼,也可能是被谁诓骗去了湖边,再将她推了下去。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所以才有了“谢婉宁”李代桃僵。

    “小姐,要不我扮作你的样子,先回白云庵。我不懂医术,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茗竹见谢婉宁皱眉,思索了片刻出声提议道。

    “你与抚雪姐姐要救治长恭,京都那边南风和知意也腾不出手,只有我闲人一个。”

    谢婉宁闻言转身看向茗竹,眼里露出些犹豫:“你不会武功,谢府此次派人前来,短时间是不会离开的。那人定会各种刁难于我,你若扮作我的模样回去,只怕会受她们磋磨....”

    “左右不过是一些后宅整人的小伎俩,磋磨不到哪里去。再说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更何况不是还有南风和知意吗?”茗竹故作轻松的说道。

    谢婉宁还是有些犹豫。

    “我这里有些可以让人四肢无力提不起劲儿的药,若是那些人想折腾你,你就将这些药放在他们的餐食里,我保证十天之内,那些人绝对没工夫来找你麻烦。”抚雪接过话道。

    “行,那你再给我多准备些什么泻药,迷药一类的,要那种药效最猛的。最好是能让人一泻千里,一闻就倒的。”茗竹眼睛冒光的说道。

    谢婉宁被她激动的样子逗得有些发笑,想了想也是,京都还有南风和知意等人,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是以谢婉宁也就没有在拒绝。

    见谢婉宁默认,茗竹立马拽过抚雪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快快快,给我弄张和小姐一模一样的脸。我觊觎小姐的美貌很久了。”

    抚雪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谢婉宁听到她的话更是步子一顿,感情自己白担心了半天。随后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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