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下来，章家姐弟对着电脑上显示的“胜利”，傻愣愣地坐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实实在在的肉搏。
许久，章锐才转过头来看他姐，她的脸上除了一丝对刚刚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的自我反思之外，倒是平静了许多。
“姐，”章锐泄气地对章敏说，“一般啊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隐藏的大神呢。操作倒还凑合，可作战意识不是很够啊。你玩了多久了？”
“四天。”章敏诚恳地答道。
“四天？！”章锐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四天练出来的技术操作很过硬啊，刚才你替我截亚索那一下子，反应贼快。”
章锐臭屁地努着嘴，对她鼓起了掌：“果然我老姐。”
“可以么?”章敏认真地问。
“很可以啊。”
“但是你刚刚还说我什么意识不够。”
“没事的，那个玩久了就有了！”
章敏小声“哦”了一下，稍微松了口气，眼角扬起一丝笑意。
“姐，谁教你的？”章锐把小脑瓜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
“少打听。”她开始穿外套。
“温宇哥？”
章敏猛地看他，命令道：“先别跟他说我在玩英雄联盟的事。”
章锐一脸狐疑地斜眼盯着他姐，不说话。
“听到没！”
她拍了一下他的刺猬头。
章锐尖叫着捂着头，不情愿地答应：“知道啦。”
章敏穿好了衣服，见章锐又转过来看电脑去了。
“你还要干什么？回家了。”她问。
“哎呀~再玩一局嘛~来都来了。”
“不行。”
“好姐姐，你最好最美了。”
“你知道我不吃这套。”
“那，这把我来教你好不好嘛~”
“用不着，”章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妈还有十分钟到家，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就走出了网吧。
章锐抓狂地看着电脑上的游戏界面，不情不愿地跟出来了。
*
最近春雨绵绵，把杨絮柳絮冲刷了不少，却也比往年的春天凉了一点。
章敏紧了紧衣领，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生闷气的章锐：“我看你刚才玩的账号都白金二了，挺厉害的，是谁的呀？李丸?楚胖？还是小驴子？”
“哦那是……”章锐也是机灵，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无比警惕地反问道：“姐你想干嘛！”
章敏笑得有点阴森，而后又郑重其事地说：“章锐，马上就要高考了，姐也不指望你在这几个月里创造什么奇迹，但请你至少别给老妈添堵。我不管你问他们几个谁借的账号，你最好乖乖告诉他们，如果谁再敢在这一个月里借游戏账号给你……”
她阴沉沉地接着对他说：“小心我给他玩到永久封号。”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独留章锐一人愣在原地，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咬牙嘟囔着：“最毒妇人心。”
章敏走在前面，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她近乎是秒速打开了微信。
杨亦卓终于回消息了。
【什么事】
章敏回复:【我想往下学。】
听了今天章锐对自己的评价，章敏心里更踏实了，她有信心即使现在杨亦卓要抽查她的操作水平，也是可以得到肯定的。想到这，她忽然愣住了，她竟然会如此渴望得到一个除了老师和老妈以外的无关人的肯定，只是一个小男孩，而已。
【好】
他答应了。
章敏的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欢喜，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不再去深究那份欢喜。
*
杨亦卓跟她约的是中午，但是一向对自己严格要求的章敏打算提前到“红爪”趁杨亦卓没来先打几局练练。没想到的是，等她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杨亦卓早就坐在了老位子上。
他穿着一件跟这个季节不是很相称的黑色厚外套，看见提前来的章敏，也有点小惊，隐约中他的手好像赶忙收起了一盒银色的东西，将其塞进了外套兜里。
杨亦卓问：“这么早？”
章敏反答：“你比我还早。”
杨亦卓的眼神有点闪烁，他把他的黑色书包从旁边的沙发座上拿走，为她腾出地方，说：“坐下吧。”
他弯腰去帮她开电脑。
她坐下后，看见他桌上的烟灰缸里歪歪扭扭地躺着有好多烟头，桌上还有一杯水，看样子可不是来早了那么简单，倒像是在这呆了很久。
章敏疑惑地看着起身后挺身坐回来的杨亦卓，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更白了，更低落。
杨亦卓面无表情地看着对电脑打开英雄联盟的图标，修长又筋骨分明的手指伏在鼠标上。但是今天他攥着鼠标的样子懒懒的。
见旁边的人一直没动，杨亦卓转过来看章敏，问：“怎么了？”
章敏看着他，却问了一句很突然的话。
“怎么一直在请假？”
“有点事。”
“还考大学么？”
“考。”
“可你这几天一直都泡在这里。”章敏笃定地说。
杨亦卓有点小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将此反应掩藏了过去，咧嘴笑说：“没有。”
他觉得应该快点转移一下话题，笑着说：“这么着急来找我学，才三天就把基本操作练好了？我来检查检查。”
章敏心想，你快别笑了，笑得那么僵。
她迟疑地转去面对自己的电脑，刚要打开英雄联盟，余光就捕捉到了杨亦卓用手捂住嘴，竭力地把什么憋回去了一般。
她突然明白了，面对他。
“你是不是生病了？”
杨亦卓不吭声，执拗地看着电脑。
“杨亦卓。”
“嗯？”
“说话。”
“嗯。”
杨亦卓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偷瞄了章敏一眼，随后摇着脑袋说，“没事，小感冒，快好了。你把游戏打开吧。”
章敏突然伸出左手，钻进杨亦卓微长的刘海里，温热的手心贴在他的额头，暖流从他的头部直冲到身体各处。
他下意识地向后躲，却发现背后就是沙发靠背，无处可躲，只能任由这个并不是特别温柔、动作甚至有点强硬的女人用手去试探他额上的温度。
“吃药了么？”她问。
“吃了。”
“什么药?”
也不知怎么，杨亦卓乖乖地从外套兜里掏出了刚才偷偷塞进去的一盒感冒药，章敏接过来，像一个推理能力无懈可击的侦探，她精明地检查这盒药：一共两板胶囊，每板12个槽，一板已经全空了，应该是前三天吃的，每天早晚各两粒。另一板，只空了两颗，应该是在她来之前吃的。她又看了一下药盒包装，眉头皱了起来。
“你家长呢？”她问。
家长？
通过这两个字，杨亦卓觉得章敏是真的在把他当作是一个小孩子看待。
他仰头倒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不耐烦地答道：“上班。”
章敏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英雄联盟，然后把药装进自己的包里，说:“走，去医院。”
“不去。我都说吃药了，马上就能好，你烦不烦。”
“你知不知道你吃的药已经过期两星期了？”
“……”
杨亦卓明显懵了一会儿，而后他赶紧伸手从章敏的包里掏出药盒，翻来倒去地找着生产日期。确认了真的过期了以后，懊恼地歪头长叹一声，还用修长的手指抓了抓自己的顺顺鼓鼓的头发。
章敏站起来，说：“所以，不想被毒死就赶紧起来跟我去医院。”
杨亦卓有点烦，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他自认已经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了，可竟总拗不过这个女人。
他有点怕她，但还有点情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人这样重视过他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这三天，杨亦卓除了上厕所和到网吧门口透气抽烟以外，一直都坐在这里。这下他猛地起身，忽然有点晕，章敏赶忙抓住他的肩膀，使其站稳，问：“你没事吧？”
这一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浑身无力到这般程度。章敏几乎是搀着他走出网吧，送上出租车，然后到达最近的部队三院的。
部队三院是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医疗能力好但是并不是很为人知的医院，可能跟它名字里有“部队”二字有关，总让人觉得这不是给老百姓看病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家很不错的医院隐藏在这样老的小区集中区里，太低调了。
这个医院就像老爸为章敏他们三口留下的老房子一样，结实耐用，而又很少有识货的人愿意来住。
总之，这里医疗水平信得过，医生大多是军区部队的老大夫，重点是来这里看病的人少。
章敏刚拉着杨亦卓下了车后，他就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了：“我自己可以。”
章敏看他不是在逞强，便随他了。
医院大厅的窗口处有几个排队挂号缴费的病人家属，人不多。
章敏让他先在塑料椅上坐着休息，等她挂号回来。
杨亦卓有点晕，他也坚持不动了，只好点点头。
大厅中央有一个圆型的小喷泉，喷泉四周摆满一圈大片叶子的花草，很人性化，可能是为了让病人感觉来到了公园，可以放松下紧张的心情吧。
但医院毕竟不是公园，就算扮成了植物园还是难以掩盖空气中的药水味和各种疾病带给人的压抑和焦虑。
可能是烧过了头，也可能是刚才来时的车因为交通堵塞走走停停了太多次，杨亦卓现在越发感觉头晕恶心。
喷泉哗哗的流水声在他耳朵里一点也不悦耳，反而惹得他越加烦躁，他好想尽快离开这……
想着想着他的身体果然就这么做了。
脑子“嗡”得一下。
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膝即将砸在这冰凉的、反光的瓷砖地板上时，一股强劲的力一把拽着他的上身，硬是使他直接站了起来。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温柔而有力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时间他居然听不到那烦人的喷泉声了。
“杨亦卓。”
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没有这个人，他怕是要死在这里也无人问津了。
章敏左手里紧紧攥着医诊卡和挂号单子，同时还要扶着比自己高又沉的杨亦卓坐电梯来到三楼。
幸好医院里有电梯，章敏想。
二人来到普通内科二诊室，诊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他们要找的医师名字：宋翠平。
很快就到了他们，推门而入，一个慈祥的太太看着他们走进来。
章敏坚持扶着杨亦卓到最后一刻，直到他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了她才放手，她忍不住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然后把医诊卡和挂号单子递给大夫。
考虑到一会儿大夫可能会给杨亦卓听诊，她便提前帮他脱去了那件厚厚的黑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里，然后默默地站在旁边。
宋大夫戴着一个金色框的大眼镜，两边的镜腿上还连着链子。她见这家属小姑娘很有眼力见，满意地一边戴着听诊器，一边把头压低，试图抬眼跨过镜片来看一下杨亦卓的脸色。然后，竟冷不丁地发出一声感叹：
“呦，小伙子还挺带劲。”
章敏定住了看着她，心想阿姨你能不能拿出你老军医的专业素质来好好看看这位烧到昏迷不醒的少年。但是转念一想，可能也是好事吧，大夫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杨亦卓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
章敏正想着，宋大夫让杨亦卓把上衣撩起来，他就迷迷糊糊地撩起来了。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瘦瘦白白的，居然还有些恰到好处的肌肉。
章敏来不及多想，只见刚刚还在说笑的大夫的脸色突然沉下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宋大夫边帮他听边问。
“三天前吧。”
杨亦卓突然说了话，章敏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一直神志不清着呢。
“怎么回事啊，这么长时间了才来看！”章敏从愣神里缓回来，才发现宋大夫正满眼责备地盯着她看呢。
“我……”
许久，章锐才转过头来看他姐，她的脸上除了一丝对刚刚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的自我反思之外，倒是平静了许多。
“姐，”章锐泄气地对章敏说，“一般啊你，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隐藏的大神呢。操作倒还凑合，可作战意识不是很够啊。你玩了多久了？”
“四天。”章敏诚恳地答道。
“四天？！”章锐的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那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这四天练出来的技术操作很过硬啊，刚才你替我截亚索那一下子，反应贼快。”
章锐臭屁地努着嘴，对她鼓起了掌：“果然我老姐。”
“可以么?”章敏认真地问。
“很可以啊。”
“但是你刚刚还说我什么意识不够。”
“没事的，那个玩久了就有了！”
章敏小声“哦”了一下，稍微松了口气，眼角扬起一丝笑意。
“姐，谁教你的？”章锐把小脑瓜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
“少打听。”她开始穿外套。
“温宇哥？”
章敏猛地看他，命令道：“先别跟他说我在玩英雄联盟的事。”
章锐一脸狐疑地斜眼盯着他姐，不说话。
“听到没！”
她拍了一下他的刺猬头。
章锐尖叫着捂着头，不情愿地答应：“知道啦。”
章敏穿好了衣服，见章锐又转过来看电脑去了。
“你还要干什么？回家了。”她问。
“哎呀~再玩一局嘛~来都来了。”
“不行。”
“好姐姐，你最好最美了。”
“你知道我不吃这套。”
“那，这把我来教你好不好嘛~”
“用不着，”章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妈还有十分钟到家，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就走出了网吧。
章锐抓狂地看着电脑上的游戏界面，不情不愿地跟出来了。
*
最近春雨绵绵，把杨絮柳絮冲刷了不少，却也比往年的春天凉了一点。
章敏紧了紧衣领，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生闷气的章锐：“我看你刚才玩的账号都白金二了，挺厉害的，是谁的呀？李丸?楚胖？还是小驴子？”
“哦那是……”章锐也是机灵，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无比警惕地反问道：“姐你想干嘛！”
章敏笑得有点阴森，而后又郑重其事地说：“章锐，马上就要高考了，姐也不指望你在这几个月里创造什么奇迹，但请你至少别给老妈添堵。我不管你问他们几个谁借的账号，你最好乖乖告诉他们，如果谁再敢在这一个月里借游戏账号给你……”
她阴沉沉地接着对他说：“小心我给他玩到永久封号。”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独留章锐一人愣在原地，一阵寒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咬牙嘟囔着：“最毒妇人心。”
章敏走在前面，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她近乎是秒速打开了微信。
杨亦卓终于回消息了。
【什么事】
章敏回复:【我想往下学。】
听了今天章锐对自己的评价，章敏心里更踏实了，她有信心即使现在杨亦卓要抽查她的操作水平，也是可以得到肯定的。想到这，她忽然愣住了，她竟然会如此渴望得到一个除了老师和老妈以外的无关人的肯定，只是一个小男孩，而已。
【好】
他答应了。
章敏的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欢喜，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不再去深究那份欢喜。
*
杨亦卓跟她约的是中午，但是一向对自己严格要求的章敏打算提前到“红爪”趁杨亦卓没来先打几局练练。没想到的是，等她到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杨亦卓早就坐在了老位子上。
他穿着一件跟这个季节不是很相称的黑色厚外套，看见提前来的章敏，也有点小惊，隐约中他的手好像赶忙收起了一盒银色的东西，将其塞进了外套兜里。
杨亦卓问：“这么早？”
章敏反答：“你比我还早。”
杨亦卓的眼神有点闪烁，他把他的黑色书包从旁边的沙发座上拿走，为她腾出地方，说：“坐下吧。”
他弯腰去帮她开电脑。
她坐下后，看见他桌上的烟灰缸里歪歪扭扭地躺着有好多烟头，桌上还有一杯水，看样子可不是来早了那么简单，倒像是在这呆了很久。
章敏疑惑地看着起身后挺身坐回来的杨亦卓，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更白了，更低落。
杨亦卓面无表情地看着对电脑打开英雄联盟的图标，修长又筋骨分明的手指伏在鼠标上。但是今天他攥着鼠标的样子懒懒的。
见旁边的人一直没动，杨亦卓转过来看章敏，问：“怎么了？”
章敏看着他，却问了一句很突然的话。
“怎么一直在请假？”
“有点事。”
“还考大学么？”
“考。”
“可你这几天一直都泡在这里。”章敏笃定地说。
杨亦卓有点小惊讶，但是他很快就将此反应掩藏了过去，咧嘴笑说：“没有。”
他觉得应该快点转移一下话题，笑着说：“这么着急来找我学，才三天就把基本操作练好了？我来检查检查。”
章敏心想，你快别笑了，笑得那么僵。
她迟疑地转去面对自己的电脑，刚要打开英雄联盟，余光就捕捉到了杨亦卓用手捂住嘴，竭力地把什么憋回去了一般。
她突然明白了，面对他。
“你是不是生病了？”
杨亦卓不吭声，执拗地看着电脑。
“杨亦卓。”
“嗯？”
“说话。”
“嗯。”
杨亦卓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偷瞄了章敏一眼，随后摇着脑袋说，“没事，小感冒，快好了。你把游戏打开吧。”
章敏突然伸出左手，钻进杨亦卓微长的刘海里，温热的手心贴在他的额头，暖流从他的头部直冲到身体各处。
他下意识地向后躲，却发现背后就是沙发靠背，无处可躲，只能任由这个并不是特别温柔、动作甚至有点强硬的女人用手去试探他额上的温度。
“吃药了么？”她问。
“吃了。”
“什么药?”
也不知怎么，杨亦卓乖乖地从外套兜里掏出了刚才偷偷塞进去的一盒感冒药，章敏接过来，像一个推理能力无懈可击的侦探，她精明地检查这盒药：一共两板胶囊，每板12个槽，一板已经全空了，应该是前三天吃的，每天早晚各两粒。另一板，只空了两颗，应该是在她来之前吃的。她又看了一下药盒包装，眉头皱了起来。
“你家长呢？”她问。
家长？
通过这两个字，杨亦卓觉得章敏是真的在把他当作是一个小孩子看待。
他仰头倒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不耐烦地答道：“上班。”
章敏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英雄联盟，然后把药装进自己的包里，说:“走，去医院。”
“不去。我都说吃药了，马上就能好，你烦不烦。”
“你知不知道你吃的药已经过期两星期了？”
“……”
杨亦卓明显懵了一会儿，而后他赶紧伸手从章敏的包里掏出药盒，翻来倒去地找着生产日期。确认了真的过期了以后，懊恼地歪头长叹一声，还用修长的手指抓了抓自己的顺顺鼓鼓的头发。
章敏站起来，说：“所以，不想被毒死就赶紧起来跟我去医院。”
杨亦卓有点烦，但他又实在没有办法。他自认已经是个非常固执的人了，可竟总拗不过这个女人。
他有点怕她，但还有点情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久没有人这样重视过他了，也不知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这三天，杨亦卓除了上厕所和到网吧门口透气抽烟以外，一直都坐在这里。这下他猛地起身，忽然有点晕，章敏赶忙抓住他的肩膀，使其站稳，问：“你没事吧？”
这一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浑身无力到这般程度。章敏几乎是搀着他走出网吧，送上出租车，然后到达最近的部队三院的。
部队三院是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医疗能力好但是并不是很为人知的医院，可能跟它名字里有“部队”二字有关，总让人觉得这不是给老百姓看病的地方；也可能是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一家很不错的医院隐藏在这样老的小区集中区里，太低调了。
这个医院就像老爸为章敏他们三口留下的老房子一样，结实耐用，而又很少有识货的人愿意来住。
总之，这里医疗水平信得过，医生大多是军区部队的老大夫，重点是来这里看病的人少。
章敏刚拉着杨亦卓下了车后，他就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了：“我自己可以。”
章敏看他不是在逞强，便随他了。
医院大厅的窗口处有几个排队挂号缴费的病人家属，人不多。
章敏让他先在塑料椅上坐着休息，等她挂号回来。
杨亦卓有点晕，他也坚持不动了，只好点点头。
大厅中央有一个圆型的小喷泉，喷泉四周摆满一圈大片叶子的花草，很人性化，可能是为了让病人感觉来到了公园，可以放松下紧张的心情吧。
但医院毕竟不是公园，就算扮成了植物园还是难以掩盖空气中的药水味和各种疾病带给人的压抑和焦虑。
可能是烧过了头，也可能是刚才来时的车因为交通堵塞走走停停了太多次，杨亦卓现在越发感觉头晕恶心。
喷泉哗哗的流水声在他耳朵里一点也不悦耳，反而惹得他越加烦躁，他好想尽快离开这……
想着想着他的身体果然就这么做了。
脑子“嗡”得一下。
猛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膝即将砸在这冰凉的、反光的瓷砖地板上时，一股强劲的力一把拽着他的上身，硬是使他直接站了起来。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温柔而有力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时间他居然听不到那烦人的喷泉声了。
“杨亦卓。”
那一刻，他在想，如果没有这个人，他怕是要死在这里也无人问津了。
章敏左手里紧紧攥着医诊卡和挂号单子，同时还要扶着比自己高又沉的杨亦卓坐电梯来到三楼。
幸好医院里有电梯，章敏想。
二人来到普通内科二诊室，诊室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他们要找的医师名字：宋翠平。
很快就到了他们，推门而入，一个慈祥的太太看着他们走进来。
章敏坚持扶着杨亦卓到最后一刻，直到他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了她才放手，她忍不住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然后把医诊卡和挂号单子递给大夫。
考虑到一会儿大夫可能会给杨亦卓听诊，她便提前帮他脱去了那件厚厚的黑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里，然后默默地站在旁边。
宋大夫戴着一个金色框的大眼镜，两边的镜腿上还连着链子。她见这家属小姑娘很有眼力见，满意地一边戴着听诊器，一边把头压低，试图抬眼跨过镜片来看一下杨亦卓的脸色。然后，竟冷不丁地发出一声感叹：
“呦，小伙子还挺带劲。”
章敏定住了看着她，心想阿姨你能不能拿出你老军医的专业素质来好好看看这位烧到昏迷不醒的少年。但是转念一想，可能也是好事吧，大夫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杨亦卓看起来还没那么糟糕。
章敏正想着，宋大夫让杨亦卓把上衣撩起来，他就迷迷糊糊地撩起来了。
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瘦瘦白白的，居然还有些恰到好处的肌肉。
章敏来不及多想，只见刚刚还在说笑的大夫的脸色突然沉下来了。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宋大夫边帮他听边问。
“三天前吧。”
杨亦卓突然说了话，章敏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一直神志不清着呢。
“怎么回事啊，这么长时间了才来看！”章敏从愣神里缓回来，才发现宋大夫正满眼责备地盯着她看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