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怪见自己的血咒一个个被那滕根兽面吞噬干净,他的蛊人得到释放,纷纷奔下山去,气得怒发冲冠。

    将几个蛊人化作血水,操控着血水形成一根根长鞭抽打向月玘。

    “掩护!”佐承宇大喊一声,挥刀斩向血鞭,但那鞭子只断了一瞬,又迅速接上。似乎全身都有黄毛怪的业力操纵。

    血鞭卷住佐承宇,将他在地上摔了几个来回。

    黄毛怪笑道:“毛头小子,你以为吃几粒丹丸就能对抗得了本将吗?本将可是你的千百倍不止呢!”

    月玘现在由傩兽掌控,正在胡吃海塞,顾不上其他。而衙役和侍卫看到自家公子被抓,急得不再为月玘打掩护,而是去救佐承宇了。

    好在傩兽也不是单纯只知道吃的,对付蛊人也相当容易,那群衙役侍卫去救佐承宇,刚好能托住黄毛怪,最大的威胁被牵制,傩兽吃起来更无后顾之忧。

    四五名侍卫挥刀砍向黄毛怪。

    黄毛怪一手持鞭,另一手发力,巨大的灵压直接将众人隔空击打在地,全都吐了血,不能再战。

    佐承宇虽然相较普通人算是强健非常的,但到底也是肉/体凡胎,经不起黄毛怪连环摔打,此刻方恢复意识,只觉头晕目眩,双眼被泥沙糊住,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傩兽马上就要把所有血咒吞吃干净,黄毛怪没了敌手,再次盯上月玘,聚集血珠要直接给这烦人的小娘子致命一击。

    “慢……”佐承宇开口便呕出一滩血,嗓子像堵了一块碎石,实在说不出话。

    正在此时,天上重重云层散开,露出一块巨大的金漆。

    那谟薄伽跋 帝

    啼 隶路迦,钵啰底,毗失瑟咤耶,勃陀 耶

    薄伽跋 底

    怛侄他*

    金光普照,金漆幻化成一只金线勾勒的眼睛,那眼睛以天幕为底色,大慈大悲,望向人间。

    黄毛怪出手的刹那,巨大的“唵”字出现在那只眼珠的中央,轰然向地面烙印,如入空无般摧毁了黄毛怪聚起的业力,并将他镇在这个金字之下。

    傩兽将最后一个血咒吞吃入腹,心满意足离开,面具上双眼的红光黯淡下去。

    月玘摘下面具,才看到黄毛怪被那个“唵”压得往地下再嵌进去几寸,此刻正死命支撑,让自己不被压垮。

    有了这喘息之机,月玘把佐承宇扶起来,传输一部分灵力到他体内,简单治疗一下内伤,再检查其他人。

    大家少时整顿,将黄毛怪包围起来。

    “想不到扬州城竟然还有你这样棘手的妖孽,好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我回去问罪吧。”佐承宇道。

    黄毛怪汗水滑落下来,咬牙说道:“哼,你、你不知道的,还不少呢!”

    月玘道:“你可知道一个叫阿措的狐妖?”

    “阿措?”黄毛怪脸上的褶子有片刻停滞。

    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鹤唳。

    黄毛怪的眼睛往上飘,月玘和佐承宇见他这般反应,也跟着抬起头。

    只见天上一只纤瘦轻盈的白鹤振翅飞过,自西南消失在东北的密林当中。

    黄毛怪道:“不知道,没听说过!”

    “真的吗?”月玘上前一步,“你现在可是瓮中之鳖,乖乖听话说不定你还能好受些。”

    “去你大爷的!本将堂堂蝎子精,岂是王八能比的!”黄毛怪不知哪来的力气,陡然从金字下滑出来,推开两个侍卫撒腿就跑!

    事情发生太快,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有月玘这只猫要最先去追,可那黄毛怪奔跑途中变回了原型,即便体型巨大,在草丛中也实在难找。

    由于有伤员在,众人拉成一条稀稀拉拉的队伍,追着蝎子精跑到钱家山另一边的山脚下。

    那边附近有一处小镇,人口还算密集,黄毛怪变回原形,钳住两个挡他去路的小厮,熔成血水补充体力,一头扎进树丛当中。

    月玘打头追,来到一条小路上,正欲紧随黄毛怪钻进树丛,却听路边传来清越的人声。

    “表弟?”

    众人停下脚步。

    路边地上正跌坐着一名年轻男子,头上的帷帽摘下来,露出一副白玉雕成的清俊容颜。

    那人正看着佐承宇。

    “表哥?”佐承宇有些惊讶,走过去把他从两摊鲜血中间拉起来,“你怎会在此处?”

    “我来这里谈生意,正要回去,却碰上了妖怪。”

    佐承宇道:“那正是我们在追捕的,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先走一步。”

    “表弟且慢,你如今浑身是伤,其他人也都伤得不轻,那妖怪道法高深,你们这样追过去,少不得损兵折将,不若休整休整,再追不迟。”

    “可我们好不容易把他逼到这份上的!”

    小郎君拉住他,道:“他既然大势已去,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先修正,他受了伤,也逃不到哪里去的。你这样子,干爹看见了,又要教训你。”

    佐承宇思索再三,道:“也好,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大家也都辛苦了。”

    说罢,看向小郎君身后的两摊血迹,蹙眉道:“刚才是这两名小厮护住了你?”

    “正是。”小郎君跟着扭身去看。

    佐承宇默了默,走到血迹旁边,脱下外套,将那上好的布料扯开,一分为二,吸取地上的血迹,“虽不能有全尸,但这样好歹也算对他两人的父母亲人有个交代。”

    即便出身卑微,也是两条人命。其他手下也跟着默哀。

    月玘在旁垂眸看着,忽然发现那小郎君侧颜带笑,乌黑的眼眸映着佐承宇蹲在地上擦拭血迹的身影,竟是带着些许嘲讽。

    “你笑什么?”月玘忍不住问道。

    小郎君惊讶地回过身,向月玘浅浅一揖,“小娘子看错了吧?我惊魂未定,又痛失两名侍者,哪里有心情笑呢?”

    他穿着点墨白绸衫,身姿飘逸,尤其作揖时,微微低头,显得脖颈尤其纤细优雅;又长了一对惹人怜的海棠杏花眸子,睫毛长得惊人,实在很难让人对他有什么怀疑。

    月玘只好说:“是我看走眼了。”

    小郎君抬了抬作揖的双手,继续看他表弟收拾残局。

    过了一会儿,佐承宇将那件一分为二的外套各自包好,来向月玘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哥,纪云岑。说是表哥,其实算哥哥,他是我爹的养子。我爹迂腐,为了区分才这么叫的。”

    月玘向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表哥,这位小娘子是我的朋友,月玘。”

    纪云岑垂首道:“月玘姑娘。”

    时间不早了,众人结伴往回走。月玘、佐承宇和纪云岑原本走在队伍最前面,但纪云岑步子慢,没走两步便落在了后面。

    月玘回身看向纪云岑,“纪郎君刚才说来这里谈生意?”

    “对。”佐承宇道:“表哥不会武功,平时都在帮我爹打理上铺,四处谈生意。”

    “想不到纪郎君是生意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个书生呢。”

    佐承宇遗憾道:“我也觉得,表哥做事细心,学习任何事物都很快,本朝重文轻武,以表哥的天赋,不考取功名可惜了。”

    纪云岑道:“我会的不过是皮毛而已,表弟过奖了。”

    月玘感觉出这当中氛围的尴尬,想来他们都不愿意提及此事。月玘虽觉得他有点古怪,但眼下并无证据,更何况他又是佐承宇的表哥,没必要冒风险继续试探,便岔开话题。

    “妖怪跑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还需要我帮忙么?”

    佐承宇斜睨她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昂首阔步道:“小爷有这么不识好歹么?你这回帮我,已经算还清了你先前欠我的,甚至现在可以说是我欠你,我怎好继续找你麻烦?”

    “你这可不叫知道好歹,而是叫会算账。说明你有当会计的天分,捉妖可惜了。”月玘笑着打趣道。

    “怎么,你觉得小爷捉妖不厉害么?”

    “一般般吧。”

    “行,那我现在就捉了你,看你怎么说!”

    说者无心,可话一出口,佐承宇自己都愣住了。日落西山,残阳如血,连最厚的云朵都镀了一层绯红。

    小郎君盈盈的眼眸中,倒映出一张娇媚欲滴的小脸。

    未等他回过神,月玘脚尖点地,转瞬飞出去数丈,对他挥了挥手,喊道:“我你是抓不着了,祝你早日抓到那蝎子精,后会有期!”

    说完粲然一笑,消失在晚霞遍染的树林中。

    -

    兄弟二人回到府邸,已经是晚饭时辰,还没来得及收拾,进到院子便看到正厅灯火通明,当中坐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

    玉冠长衫,面容俊美,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只有一双眼睛,尽显沧桑。

    纪云岑见到他,三两步进到正厅,行礼道:“拜见义父。”

    佐承宇将褡裢和长刀交给下人,慢悠悠跨过门槛,惊讶道:“爹,今天不是你在别院陪新夫人的日子吗?怎么……”

    还没说完,佐延霈的目光转过来,便让佐承宇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弄得这么脏?”佐延霈皱着眉上下扫一眼佐承宇,又看向纪云岑,“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

    佐承宇道:“这不怪表哥!”将今天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下,故意省去了蝎子精提及他爹的那部分,为纪云岑求情。

    佐延霈没有深究,只是让他们赶紧换洗一下,过来吃饭。

    这天的晚饭吃得格外沉默。

    -

    深夜,纪云岑正在房间检查账目,忽然感到某种一样,从内衣口袋拿出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石球。

    那石球通体漆黑,上面浅棕的纹路此刻竟然在扭动,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不得不竭力挣扎。

    纪云岑那双温润好看的海棠杏花眼瞬间变得冰冷。

    放下笔,转头将灯吹熄。

    夜枭呜咽几声,那清瘦修长的身影从房顶悄然出现,观察到无人发觉,轻飘飘点地,消失在夜晚的薄雾之中。

    蜀岗区附近的山林深处,蝎子精正被手持金禅杖的僧人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金禅杖底端紧戳着他左肩,教他不得动弹。

    纪云岑赶到的时候,正听到他在求饶:“两位活菩萨,本将只是负责打下手的,再多的事情本将也不清楚啊!”

    “幕后主使不知道,总该知道谁用了你的血咒吧?”多罗厉声喝问。

    蝎子精正欲说话,发现纪云岑已经到了,却迟迟不肯出手相救,心念一动,说道:“这个……本将说与不说,得看你的作为了。你若是救本将,让本将不死,那自然什么都依你。”

    莲衡道:“贫僧不杀你。”

    蝎子精眼神瞟向纪云岑的藏身处,“那也得……”

    纪云岑的手用力一攥,那颗石球在他掌心化作飞灰。

    那边厢,蝎子精话说到一半,瞳孔涣散,只坚强送出后半句:“让本将不死……”便烟消云散。

    多罗想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惋惜道:“哎!就差一点儿!”

    “应该有人在暗中操控。”莲衡道,“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

    纪云岑眼看着蝎子精死干净了,冷笑道:“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无情。”

    那两个和尚警觉异常,他不敢多待,轻点树枝再次无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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