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樱自从荷花池回来,受到钰莹的轻视与怠慢之后,便不想再去招惹,于是这几日总闭门不出,免得出门再碰见,于是在家里安心习字。

    可是即便如此,却没想到钰莹自己找上门来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这日无事,周樱、云栽和露种还有几个小丫鬟坐在门洞的石阶上玩起了掷石子,她们的头顶是一大片的樱花,粉嫩耀眼,石阶上散乱得摆放着一些盛着果蔬的铜盘与酒壶。

    露种将袖子挽得高高的,结实的小臂露出来,她将石子拋起,哗啦,石子洒满一地,手疾眼快,抄手拾子,撑到第三关。

    轮到周樱,只见周樱凝神专注,眼神随着石子升降,手起手落。利索流畅,屡战屡胜,一口气玩至四个石子,到了通关节口,丫鬟们都俯首贴耳,连连赞叹。

    到了最后一关,众丫鬟们都屏气凝神,可没想到地上落满的樱花却让她抓了个空。

    周樱拍膝暗叹道:“大意了大意了。”

    众人皆沉迷于游戏,却没发现人群中冷不丁站着一个人。

    “你们院的人这么没有规矩吗,什么时辰,也不做工,到在这玩起来了?一群贱骨头,府上养着你们就是做这些勾当?真不知害臊!你们院的姑娘呢?”

    众丫鬟听到此话都吓了一跳,头都不敢抬,都侧身低头站在一边。周樱听到这劈头盖脸的训骂也心中突然一紧,以为是府上哪个管事妈妈,于是攥紧了手中的石头,想起身对她解释一番。

    可抬头一看,竟然是钰莹。

    原来钰莹自那天看见周樱以后,便对周樱没有什么好感,这日无事便来她院子里,其实钰莹早已在一旁观看多时,早将丫鬟中的周樱认出,但是她此时却装作不知情将周樱与丫鬟一顿臭骂,指桑骂槐。

    钰莹看见周樱站起来,假装出吃惊的模样,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说:“啊,周樱姑娘原来也在这里啊。”说完干笑两声,继续说:“周樱姑娘也太接地气了,和这些丫鬟们混在一起我都没有认出来。”钰莹兀自笑着。

    周樱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是在阴阳怪气,说自己与丫鬟无异,周樱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是在阴阳怪气,说自己与丫鬟无异,便也笑着说:“可不是说吗,连我刚才都没注意到钰莹小姐。”

    钰莹听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周樱这话也是在说她混在丫鬟堆里让叫人认不出半分小姐的样子。钰莹心中暗暗咒骂着周樱。

    周樱遣散了众丫鬟,叫人将此处收拾干净,便邀钰莹进屋。

    可是段钰莹却拉住周樱的胳膊说:“不了,我今日来是要邀请姑娘去吃酒的,晚上柏渊哥在他那设了酒食。周栀还在养伤,也不能沾酒腥。我一个女孩也无聊,这不想起姑娘你来了。想让你和我搭个伴儿。”

    无事不登三宝殿,周樱想着,她本还纳闷为什么钰莹平白无故来,原来是为了此事。虽然柏渊哥平日待人和善,但是一定还有讨厌的周檀渊,而二公子周楠渊听说平日懒散放荡,不学无术,自己也没说过几句话。至于面前的钰莹,周樱更是避之不及。

    “我酒量太差,怕扰了雅兴,在此谢过钰莹小姐的好意。”

    钰莹看周樱如因此不给面子,双手交叉怀抱在胸前,说:

    “我听说姑娘整日把自己锁屋子里读书写字,我说呢,姑娘整日闷在院里头也不出来和我们玩耍,原来是不屑于我们为伍。可不知姑娘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周樱看见钰莹如此说,知道今天若是不去,两个人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周莹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使得这钰莹小姐这般对待自己,自己在府上已经快半年,却总是淡出人们的视线,却不知为何这外来的钰莹小姐却要为难自己。

    周樱只得妥协,点点头说:“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周樱随钰莹来到周柏渊住处,此时天近黄昏,周樱看着重峦叠嶂的绿壁,听见从绿壁之后传来的说话声。

    周樱走上台阶,看见周柏渊、周檀渊、段长青分坐在石桌三侧,斟酒对饮。

    三人见周樱与钰莹来了,周柏渊放下酒杯问好,段长青起身鞠躬行礼。周樱微微欠身,说:“周樱来叨扰了。”

    唯独周檀渊坐在原位,瞅了一眼,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众人落座。周樱坐在周柏渊与周檀渊之间。

    “听说前段时间,北齐边境又出现了一些冲突。”钰莹开口说。

    “啊?”周柏渊听到北齐刚引的酒哽在喉中。

    “这我也听说了,圣上派六皇子星冀前往边境皮平复战事,听说六皇子携十万精兵到了那与齐兵对峙,一路披荆斩棘,一路到了那关口,本可一举拿下。可你们可猜那齐兵按下谁的头押在阵前?让那六皇子妥协?”段长青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说。

    周柏渊与周檀渊听到齐国,都彷佛不是在喝酒,而是被噎了一口馒头,吞吞不下,吐吐不出。齐国有他们的姐妹周瑾,周瑾去往齐国之后音信全无,他们最怕的就是唯一的消息就是奔丧。

    周樱早已听云栽她们讲过这位时运不济的周府大小姐,她知道她就是因为这位大小姐前去北齐,自己才得幸进入周府。

    “哦?可是谁?”周檀渊故作轻松得问。

    “当初前往齐国除了一些重臣之子,皇室唯一一个皇室正统血脉的只有那九皇子——陆星琛。”

    段长青像是说戏文一般,说得眉飞色舞,继续说道:“六皇子本欲用铁骑踏平齐国,只要占领了西域关,后面齐国肯定会全线溃败,土崩瓦解。但是六皇子面对自己的手足,陷入了两难。”

    钰莹听得入神,撑着脸蛋忙追问自己的亲哥哥:“那最后呢?六皇子最后怎么做的?”

    “六皇子望着齐兵,看着敌军阵前的九皇子,最终还是撤退了。可谁想?这一撤,等齐兵的援兵一到,齐兵偷袭,我军损失惨重啊。”

    “岂有此理!”周檀渊猛地双手重重地拍在案几上,站起来大骂道:“贼齐人,言而无信,我们放他一马,他们反而趁虚而入。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众人都被周檀渊这举动唬了一跳,过了会儿,段长青才笑着说:“平日竟没看出来,檀渊竟如此嫉恶如仇,忧国忧民啊。不似我们这等好吃懒做,混吃等死之辈啊。哈哈哈哈哈~”

    段钰莹也笑起来,周柏渊嘴角抽搐,也跟着陪笑。周樱却望着周檀渊紧皱着眉头,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

    “檀渊哥志向远大,看来檀渊哥在刘尚书家听那曾夫子教导有方啊。学而优则仕,以后檀渊哥有出息定时要为国为民的好官。”

    “嗨,不是我说,就现在这世道,有用吗?现在边境各种问题解决不了,圣上天子都没办法,何必费此功夫?像咱们这样的家世,安分享受才是,看那和珅、严藩活得反而潇洒,再看那岳飞、雪瑞除了后世的称赞还剩下什么?”

    “家兄说的是。”钰莹在一旁笑着附和道。

    “哈哈哈~”周檀渊冷笑一声,说:“长青哥倒是看得通透,只是我周檀渊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锦衣玉食便不觉得稀罕。”

    周檀渊突然望着周樱:“你不是让我教你功课吗?走吧。”

    说完便大踏步朝外走去,留下周樱一脸忙然。周樱本就不愿意在此场合,便起身朝着周柏渊,段氏兄妹行了一礼,转身跟上周檀渊。

    周檀渊说走就走,留下周柏渊与段氏兄妹,周柏渊只能对两人赔不是,说周檀渊就是这样随性,让两位不要见怪。钰莹看见周樱跟着周檀渊走后,心中更加愤愤不平,她举起一盅酒一饮而尽。

    周樱跟在周檀渊身后,二人的影子一前一后。

    “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我不是有事才先走一步?”

    周樱笑出声,说:“什么事?教我功课?”

    周檀渊不说话,过了半响,他才开口说:“难道你也觉得段长青说得对?”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周樱说完,周檀渊回头看向周樱,月光在周樱眼睛中闪烁,周檀渊看着周樱笑出来。

    这是他唯一一次不带着任何的嘲笑与玩弄的意味对着她笑。

    周樱被他的笑整得有些不甚自然,便又朝前走,折下路边的一枝野蔷薇。

    “你的玉佩找到了吗?”周樱问。

    “还没有。”

    “不要着急,总会找到的。”

    “嗯。”

    ……

    且说酒席结束后,段长青与段钰莹都已离开,只留下周柏渊一人坐在凉亭中,周柏渊望着空中的明月,从台阶上缓缓走来一个女子。

    周柏渊并不转头,说:“秋啼,给我斟杯酒吧。”

    来人正是秋啼,自从二人互识之后,周柏渊常叫秋啼前来,二人感情日渐产生出惜惜相惜之情。

    “大少爷是又想起了大小姐吗?”秋啼将酒递向周柏渊嘴边。

    周柏渊点点头,秋啼又说:“大少爷莫要自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第一次见大小姐,便觉她面慈心善,定有神灵庇佑。”

    “秋啼给我弹首曲子吧。”

    “大少爷可真是喝醉了,我的琵琶都丢了。”

    周柏渊锤锤自己的额头,望着秋啼,抓住她的手说:“忘了,日后我再送你一把。”

    秋啼笑着摇摇头,她将桌上的酒杯一一摆开,往里依次斟了不等量的酒,拿起桌上的筷子,敲了起来。

    空灵清脆。

    周柏渊笑着仰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举杯一饮而尽。

章节目录

四季草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鱼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鱼门并收藏四季草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