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几个儿子俱已成年,太子之下,有四个弟弟五个妹妹。

    三皇子很得陛下喜欢,所以早早封晋王,又因陛下不舍,所以一直留在京城,没有去封地。

    想认识三皇子的原因并不复杂,“因为殿下的封地在南方,适合种甘蔗,甘蔗可以榨糖。”

    三皇子一愣,他本是抱着戏谑的心态,叫我上来。毕竟一个漂亮的官家小姐想认识他,怎么听都是一桩有意思的事。

    没想到,我竟真有堂堂正正的理由。

    “真的?”三皇子不是不通经济之人,对于一个会去封地的皇子,当务之急就是搞好经济。

    否则太子即位之后,当弟弟再不可能有当儿子时的待遇。

    “保真,如果不真,民女提头来见。”

    三皇子嗤笑,“我要你的头干什么?”

    然后玩味道:“你看着真不像一个老学究家的姑娘。”

    我脸一红,“民女知罪。”

    “何罪之有,你倒也不必这么拘谨。”

    “你想见我,总不至于是献上秘方吧。”三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到了晚上,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小月打地铺守夜,也一样睡不着觉。

    小月见到了皇子,她的激动无人可说,憋在心里,可不得多滚几下。

    而我则是在想,三皇子的话到底能不能当真。

    前世,朝臣一直攻讦三皇子封王之后还不离京,皇帝也拗不过那些纯臣,只能让三皇子去了封地。

    所以,我前世见过太子,见过公主,却从来没见过这位去了封地的三皇子。

    至于面具男,就更不知道是谁了。

    不管了,只要三皇子答应,让我当京城霜糖生意的大掌柜,我就把秘方献于他。

    我的目的是做生意,也不是做生意。

    借助于生意,和三皇子绑到一起,他当我的靠山和后台,我则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权力和自由,这就是我的目的。

    毕竟,想要报仇,就得积攒能量,现在的我,别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谈何报仇?

    “慎之,你在想什么?别告诉我,你对人家姑娘动了心思。咦,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嘛。”三皇子依然坐在那棵桂花树下。

    面具男哼了一声,“大仇不报,何以为家,哪里来的儿女情长之事。”

    “别以为有块面具,我就不知道,你盯着人家姑娘看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面具男依然咳咳两声,“我在想,按方姑娘所言,百越那边的气候更适合种甘蔗。”

    “咦,这倒是个好办法。”三皇子越想越觉得,“妙啊,这不就是齐纨鲁缟吗?谅那些蛮夷,也不晓得此等典故,到时候兵不刃血就能拿下百越诸国。”

    “兵不刃血是不可能的,不打服他们,那些蛮夷不会听你的。只是以前,打服了也就落得个面子好看,谁要他们那破地方,管理起来都麻烦。但现在,打服了让他们种甘蔗去,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岂不妙哉。”

    面具男信心十足,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算说出来,也无人能破。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若真能改土归流,可谓大功一件,足以向陛下(父皇)邀功。”

    说完,一起大笑。

    转眼到了妹妹大婚,出嫁这天总不能把我支出去,我也在这一世,顺理成章见到了我前世的丈夫,这一世的妹夫傅行。

    方家人不多,老家来了些人参加婚礼,闹闹腾腾,也有人问我父母,这么急着把青青嫁出去,那然然的婚事呢?

    父母不敢说我克夫的名头响彻京城,只能讪讪表示,正在相看。

    舅舅也来了,他给方青添妆,也同样给了我一个妆奁,说是外祖母送的。

    “你外祖母想你想的紧,说要是你父母敢随便糊弄你的婚事,就随舅舅归家,回当地相看。”

    外祖一家是商贾,手面大方,管教孩子也没那么多规矩,所以我才更喜欢待在外家。

    闻听此言,我险些落下泪来,“我也想外祖母了。”

    但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舅舅来的正好,“有桩生意,想请教舅舅。”

    外祖家一直想把生意做到京城,但京城能立稳脚的生意,背后都有人。若是不抱条大腿,你生意做得再好,最后也只能落得一场空。

    但父亲是读书人,自诩清贵,不喜商贾之事。所以舅舅想来京城发展,指望不上方家。

    前世,我嫁入国公府,母亲给我的嫁妆,还不如今日妹妹的三成。若不是外祖一家,给我添妆,怕不是出嫁之日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更何况外祖母从小疼爱,就连她的亲孙子都不如我宝贝。

    这份情,我永远记得。

    三皇子召见我的时候,我带上了舅舅。

    他看上去十分高兴,“你献上的霜糖成色极好,父皇也很高兴,我准备带人回封地推广种甘蔗一事。”

    我赶紧把舅舅推上前,“我舅父精通算筹,懂运输,知人善用。知三皇子要成就不世伟业,特来投奔。”

    舅舅知道机会难得,赶紧表态,愿为三皇子效劳。

    三皇子大笑,“好好好,本王正是用人之际,自是不会亏待各位。”

    舅舅在京城待了半个月,就成了官身。

    母亲兴奋的表功,“都是青青的功劳,定是她在世子爷面前,替你美言。”

    舅舅看了我一眼,我笑着冲他眨眨眼睛,他便也笑着,没有辩解。

    母亲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并不知道外头的形势。

    镇国公是太子一脉,而太子最忌惮的便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新成立的转运司,是由三皇子进言,皇上特旨而设,专门服务于霜糖产业的衙门。

    这个衙门里,上上下下都是三皇子的人,如果不是,那就一定是皇上的人。太子在这个衙门里,并无发言权。

    所以母亲全是一厢情愿,而她的一厢情愿在稍懂一点形势的人眼里,好笑程度直接满分。

    看到我在笑,母亲直接一眼瞪过来,“你还有脸笑,若是有你妹妹一半懂事,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现在,就连鳏夫都不愿意娶你。”

    “啊,那既然这样,我回屋抱着被子哭去吧。”我根本不生气。

    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且等着吧。

    人就是经不得念叨,我刚在心里想想,妹妹就回来了。

    母亲一边高兴一边紧张,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如果经常回娘家,是会惹婆家不高兴的。

    尤其是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规矩更重。

    母亲吩咐厨房,赶紧去做妹妹喜欢的吃食点心,等妹妹进来,一脸憔悴,母亲大吃一惊,心疼的抱住女儿。

    “我们刚刚还在说,得亏了你在世子爷面前美言,让你舅舅得了个好差事,你就回来了。莫不是,世子爷因为这件事,与你生分了?”

    说着拿眼去看舅舅,仿佛在说,你自己瞧着办吧,是不是该大出血一回。

    妹妹一愣,什么差事?她完全不知道。

    但她也没否认,只说,“为自家人办事,算得了什么,世子爷对我是极好的。”

    母亲看出妹妹有话,要单独跟她说,便赶了我和舅舅出来。

    舅舅对他们母女的小心思不以为意,笑着对我说,“我在京城另寻了住处,下人说已经布置得了,我明日便搬过去,你有空便来寻我。”

    我自是要经常去寻他的,他是官,我是商,要商量着怎么配合,这些琐事贵人是不会操心的,都得由我们自己来。

    妹妹的话,晚上就传遍了全家。

    方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奴仆不到二十人,都是从老家带来的,不是兄弟姐妹就是一家子亲戚,但凡有什么事,很难不传开。

    小月津津有味的当新闻讲给我听,“原来世子爷之前,还有一个世子爷。以后的世子之位,是前头那个世子爷的儿子的,那二小姐以后生的孩子,是不是就当不了世子爷了?”

    这事我自然是知道,其实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也都知情。

    我当初让他们打听的,就是这件事,可惜他们被表象迷惑,根本不愿意相信糖衣里裹着的是屎。

    前世,直到妹妹死的时候,都不知道。

    因为我压根没告诉他们,他们与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又无来往,自是一直不知。

    镇国公有个已逝的元配夫人,与宫中已逝的贵妃,也就是三皇子的生母,是一对双生姐妹。

    而元配嫡子名为傅延,后元配夫人去世,镇国公府现在的夫人是续弦,也是傅行的生母。

    傅延成年后,经父母之命,娶名满京城的才女沈怡为妻,诞下一子。

    按道理,傅行便是国公府的二房,爵位是大房傅延一脉的。

    可惜傅延福薄,年纪轻轻早早过世,留下妻儿。当时儿子尚在襁褓之中,镇国公又要统领大军出征,怕自己有个不测,婴儿如何能顶门立户。

    于是奏请皇上,将二子傅行立为世子,以安百年基业。

    傅行推辞不得,在祖宗牌位面前,立下誓言,他日定还爵于大哥之子。

    也就是说,傅行现在是世子,他日是国公,但下一任世子,不是傅行的儿子,而是大哥傅延的儿子。

    我前世知道这件事,倒没有多伤心,我本就是高嫁,哪里轮得到我反对,人家也不过是通知我。

    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儿子,如果生的都是女儿,那岂不是白争一场。

    索性我没当一回事,傅行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大度,与我颇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好日子。

    再加上我跟娘家关系一般,说出来他们只会嘲笑我没有那个命。

    于是,我干脆没跟娘家人提及,所以前世的方青,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前世不争,但不代表这一世的方青不争。

    她急匆匆回来,就是跟母亲商量对策。

    小月转述之后,还加了一段下人们的议论,“大家伙都说,难怪世子爷会娶二小姐,分明就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我嗤笑,下人们都看得分明的事,方青却以为自己可以争。

    想想前世,所谓的一见钟情,何尝不是我的身份,地位,适合他拿捏呢?

    不论是前世的我,还是这一世的方青,最终,不过是国公府的一具枯骨。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我就想将满腔愤怒和委屈诉之于众。但是我不能,不会有人相信我,还会连累全家人,包括外祖一家。

    所以,我最应该做的,就是积蓄自己的力量。

    当我足够强大的时候,挥出去的一拳,才有机会正中要害。

    因为这件事,母亲罕见的乱了分寸,找父亲商量。

    可父亲根本不在意,他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不是没有妾室,家里前后有过三个妾室,都没生出孩子,就更别提儿子了。

    所以来京城之前,就把屋里的妾室遣散,接受了无子的命运。

    他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约三五好友四处喝酒吟诗,女儿的哭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外孙能不能继承国公府,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连个儿子都没有。

    只劝母亲,“傅行此举颇有风骨,青青应该欣赏才是,争什么争,一派胡言。”

    母亲为之气结,气父亲不肯出面去国公府分说。

    却不想想,父亲有什么份量,可以让国公府就范。

    人家一句话,不是书香门第清贵文人吗?

    怎么,嫁女儿就是为了继承国公府吗?

    让父亲怎么答。

    我只当不知道此事,却见母亲时不时去药店买补品送去国公府,我知道,他们的如意算盘是让青青尽快生下嫡子。

    等傅行看到,摸到,抱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的天平自然就会倾斜,到时,他们再来斗法。

    策略没有错,不生儿子,争什么都是空的,先生下儿子再说。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招对国公府根本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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