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倚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周五一早起床,她感觉肚子坠坠的,一看,果然是来大姨妈了。

    最近两个月,因吃了精神类药物,加上睡眠不规律,大姨妈来的不是很准时,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今天。

    南方12月,阳光明媚,风高气爽,童倚神色恹恹站在塑胶跑道旁,陪着宋榆,一起为班级参加男子400米跑的男生加油鼓劲儿。

    卫诩也在其中,他在1号跑道,靠近内场的位置。

    卫诩朝跑道边的叶子穆挥挥手,“木子,待会儿陪我一起跑。”

    叶子穆淡淡瞥他一眼,“你跑还是我跑?”

    “你这不是要给我加油鼓劲儿嘛!”卫诩嘻嘻直笑。

    童倚看见了,很是佩服卫诩的心态,万事不慌,成功在望。

    宋榆懒得看他这懒洋洋的模样,拉着小脸苍白的童倚站到离起跑点200米远处。

    “这里才是最适合加油鼓劲的地方。”宋榆高高举起手中的小班旗,挡住刺眼的阳光,对自己选的位置很满意。

    她察觉童倚精神状态不大对,早上还好,越接近比赛时间,脸色愈发苍白。宋榆很是担忧,“童童,要是你紧张的话,我们可以弃权的。”

    昨天她快要上场时也很紧张,自己明明不是很在意这名次,但一想到这是在比赛,那么多人在场外为她加油鼓劲儿,整个人就会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宋榆想,这肯定是多巴胺分泌过多导致的,生理反应嘛,很正常。

    童倚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下腹有种不断坠落之感。

    枪声响起,跑道上参赛的同学争先恐后跑起来。叶子穆跟随卫诩的步伐,站到童倚身旁,只一眼,他就察觉童倚神态不大对劲。

    宋榆在一旁高喊加油,叶子穆垂在童倚耳侧,低声问:“你很紧张?”她的小脸没半点血色,比天上的白云白了一个度。

    童倚摇头,现在她根本来不及紧张,小腹的坠痛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紧张。

    男子400米跑结束,卫诩拿了个第三名,有个三等奖。

    他笑着对宋榆说:“看,哥我厉害吧,随便跑跑依然能拿个三等奖。”宋榆哼哼了,表示懒得理他。

    她转而安慰童倚,“童童,你别紧张,这玩意随便跑跑就行。”

    童倚勉强扯出一抹笑,下一场就是女子800米跑,她听取老师的喊话,到检录处检录,宋榆站在一旁陪着她。

    童倚朝她笑笑,“我没事!”

    检录完毕,童倚抽到3号跑道,她得站到起点处做好准备。

    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脸侧,火辣辣的,她专著听着枪声,枪响,起跑。

    她并没有因为比赛而加速,而是按照平常训练的步伐,配合呼吸慢跑。

    不是她不想跑快一点,而是她的肺活量实在不太行,平常又缺乏锻炼,为避免到最后撑不住,她只能不停调整呼吸。

    她看见一个个同学从她身旁跑过去,听见一声声加油呐喊声。

    在呐喊声下,她不由地加快了步伐。看着面前最后一名同学的背影,脑海了涌现一股冲劲,不行,不能跑最后一个,童倚,加油,她对自己说。

    就这样,跑完了一圈,宋榆在跑道内场,一直喊:“童童,加油!”童倚感觉她声音都快要喊哑了。

    为了不辜负她的期望,她努力提高速度,她看见自己超越了一个同学,然后又超越一个。

    只是,后半圈,她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快要断了呼吸,肚子一阵阵抽痛。

    阳光如火焰一般,灼烧她半边脸颊,刺痛她的双眼,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想起,妈妈刚离开的之后的某一天,她放学回家,在小区附近的公园了,看到一个很像妈妈的背影。

    她哭喊着追了上去,可自己那时候究竟是个小孩子,隔着远远的距离,根本追不上一个要离开的成年人的步伐。

    她边喊、边哭、边追,边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眼中,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的是,自己一定要凭借全力追上去,问清楚,妈妈为什么要抛弃自己和爸爸,是因为她不够好吗?

    后来,直到现在,只要倍感压力的时候,她总会梦见小时候的自己,在追一个熟悉的背影。可是每次不管她多努力,总是追不上。到醒来时,她会擦擦自己的眼泪,和自己说,那下次再追好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是现在吗?童倚已经分不清了。

    她又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爸爸出门摆摊,那时候,为治理城市环境,城管对爸爸这样的小商贩管的很严。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曾多少次遇上城管赶人了。

    她只记得,为了不让爸爸被罚钱,城管一来赶人,她会让爸爸推着小摊先走,然后自己跟在后面跑。

    她会安慰爸爸,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能追上爸爸的,她从来不食言,每次都能带着爸爸成功躲开城管的追捕。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爸爸在等她,还是爸爸即使不带上她也跑不快。她更愿意相信是前者,她怕爸爸如果每次都跑不快,一定会有一两次被城管捉住罚钱的,这样他这一天的活儿就白干了。

    童倚紧紧盯着面前的终点线,阳光穿透泪珠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胜利就在前方。她拿起小时候躲避城管的力气,一股劲儿,加速跑了过去。

    她的过往,好像一直在往前奔跑,未来,她要为了自己,不停往前奔跑,童倚,别停下,加油!

    最后,最后怎样了,她只听到宋榆高喊一声:“童童!”

    童倚晕倒了,但她不是晕倒在跑道上,而是晕倒在叶子穆面前。

    童倚跑完后,未免影响别的同学,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离开跑道。

    她在等着朝她飞奔过来的宋榆,只是一直在操场内侧陪跑的叶子穆,先宋榆一步,跑到童倚跟前。

    然后,童倚就晕了过去。宋榆只来得及惊喊一声:“童童。”

    叶子穆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校医室的方向跑。

    校运会期间,校医室的医生在操场边上搭了一个搭帐篷,为了就是让这些体力不支,不小心各种擦伤、刮伤的学生可以立马得到救治。

    叶子穆抱着童倚进来时,值班的刚好是王医生。

    王医生瞥了大汗淋漓的叶子穆一眼,“把人放到床上去。”

    叶子穆乖乖照做,把童倚放在医疗床上,让她平躺。

    王医生过去摸了摸,确认童倚是体力不支晕倒后,拍了拍童倚的肩部,拿出一瓶药油让童倚闻了闻,童倚悠悠转醒。

    她瞥了眼周边的环境,有一瞬反应不过来今朝是何夕。

    “醒了!”王医生过来问童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

    童倚口舌干渴,声音嘶哑,“不晕。”

    王医生给她递上一瓶葡萄糖水,把童倚扶起来,让她喝了。

    童倚乖乖照做。“子穆,给这位女同学倒杯水过来润润喉。”王医生毫不客气指使呆愣愣站在一旁的叶子穆。

    叶子穆反应过来,忙倒了一杯水,给童倚递过去。

    “谢谢!”童倚接过水,这水还是温的,童倚小心翼翼试探了水温,确认温度合适,两口喝完了水杯中的水。

    “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王医生伸手,按了按她的肚子。

    “你是来月经了吧!”童倚苍白如纸的脸色,倒像是女生痛经的神色。

    童倚点点头,耳朵微红,总觉得在叶子穆面前谈论这个多少有点尴尬。

    不过,转念一想,他无论那次见到自己,自己都挺狼狈了,现在不过再多了一件事罢了。

    “最近有没有按时休息。”王医生问,“作息、饮食规不规律。”

    童倚想了想,摇头。

    王医生叹气,“你们这些学生,学业压力大,也得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怎么考一个好成绩。”她瞥眼一认真听的叶子穆,寻找认同,“你说不是不?”

    “对,您说的对,是要好好休息。”叶子穆点头附和。

    其实刚刚童倚晕过去一刹那,他快吓死了,身子直接软了下去,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接住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好在人没什么大事。

    只是不知为什么,跑到后半场后,她一直在流泪,不知道是累的,痛的,还是别的原因。

    “还有,女孩子这个时期还在长身体呢,不要想着减肥,不吃饭,早餐也要按时吃。”王医生叮嘱。

    童倚乖乖点头!

    “童童!”宋榆掀开帘子,走进来,满脸担忧,“你还好吧,差点吓死我了。”

    卫诩跟在后面进来,确认童倚靠在床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对叶子穆道:“你的比赛快要开始了,走吧,这里交给小鱼就好。”

    “去吧,去吧!”宋榆摆摆手,“我来照顾童童就好。”

    叶子穆墨眸在童倚稍显苍白的小脸上绕了绕,确认她确实有所好转,朝她点点头,转身跟着卫诩离开。

    “童童你是不是跑的太累了,才晕倒的,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在这陪你。”宋榆轻轻拍了拍童倚露在外的胳膊。

    休了一会儿,童倚小腹下的坠痛感已经好很多了,“我没事,只是今天刚好来大姨妈了,肚子有些疼!”

    “原来是这样啊,你知不知道,你跑到后半场,还哭了,我以为你觉得长跑太辛苦才哭的呢?”宋榆拍了拍胸脯。

    童倚心念电转,原来她真的哭了,看来不是幻觉呢,以往她在梦里梦到这两件事,醒来是也是满脸泪的。那是不是叶子穆也看到她哭了。

    他会不会从此认为自己是个爱哭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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