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穆看了眼童倚身上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还有双目红肿,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童倚拒绝,强势一会儿,把人带回了家。

    这次叶子穆家不是空无一人,有一个做饭的王阿姨在厨房忙活,叶子穆直接把童倚带上二楼,让她清理自己。

    叶子穆家里除了她妈的衣服,也没有别的女性的衣服,叶子穆只好从衣帽间里翻翻找找,拿出自己的初中时期的校服,递给童倚。

    童倚在别人家里,一连串的事情,让她大脑一片馄饨,不知所措,只好听从叶子穆的指令,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敢说不。

    好在,叶子穆初中时期,还没现在那么高,校服穿在童倚身上,还算合身。

    “谢谢!”童倚换好衣服,站在放着复兴号列车的客厅里,对站在窗边的叶子穆道谢。

    叶子穆知道自己不该问童倚的私事,半响,他回头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童倚低头,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可以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叶子穆顺着她的话,看了过去,刚刚童倚穿的是一套长袖秋冬连衣裙,袖子遮住手腕,他只留意到她脏兮兮的裙身,没有注意到她左手手腕上没带东西。

    他刚刚找校服时,想的也是帮他找冬装的长款校服的,但找半天没找到,只能给她找了一件短袖校服加长裤。

    印象中,童倚一直没有露出过左手手腕,不是带着电子手表,就是带着各色各样的针织手绳。

    叶子穆视力很好,可以清晰看见童倚左手手腕上弯弯曲曲,如蝎子般丑陋的疤痕。

    那个位置,是血管所在的位置。

    叶子穆心口一抽,想到一种可能,差点不能呼吸,他双手背在身后,握了握,深呼吸三下,哑着声道:“可以。”

    叶子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童倚,童倚伸手接过,手心红肿,是经过强烈摩擦留下的痕迹。

    童倚没留意到叶子穆惨白的神色,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输入童父的电话号码。

    听筒那边传来童父忙碌的吆喝声,童倚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流。

    “爸爸,你能过来接我吗?”童倚忍不住抽噎,“对,在御园山庄。”

    童倚挂了电话,把电话递给叶子穆,对他道了一声谢谢,告诉他自己先离开了,便头也不回往楼下走。

    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儿,叶子穆前一秒,脑袋里还闪现各种恐怖的念头,忙追了出去。

    出去前,院子里可乐看见了,要跟上,叶子穆不忘拉上可乐。

    童倚一路往小区门口跑,到了小区门口,转角找了个地方呆着,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童父挂了电话,也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小摊,叫了出租车往御园山庄赶。

    童倚今天去苏家陪苏横过生日,童父是知道的,童父还让童倚不要忘了把礼物带过去。

    一连串不好的事情在童父脑海里闪现,童父坐在车上焦灼难安,恨不得车能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市区的道路哪里那么容易跑的动,今天又是五一假期最后一天,回城的车辆阻塞了道路。童父颇为无奈,恨不得下车直接跑过去,可是想到自己的不中用的脚,他只好忍住。

    掏出手机,他拨打刚刚那个电话号码,电话很快接通。

    “喂,你好?”童父声音嘶哑,略带颤抖,“刚刚有一个女孩用这个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你身边不?”童父猜测童倚找了陌生人打电话给他,他刚打了童倚的电话,显示关机,这让他更加不安。

    叶子穆听出是童父的声音,看着蹲在草丛里埋头哭泣的童倚,忙安慰道:“她没事,我是她同学,我在看着她呢!”

    童父一听童倚没事,忙道:“那麻烦同学你好好帮忙看着她一会儿,我马上到。”

    童父挂了电话,心里稍安。叶子穆牵着可乐,远远看着那个埋头抽噎的娇小背影,神色木然。

    不一会儿,童父过来,把童倚接走,叶子穆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内心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叶子穆牵着可乐回了家,一路思考童倚身上可能遇到的事,还剩一个月就高考了,她可别被打击到才好。

    他现在没有任何立场安慰童倚,童倚表面长得软绵绵的,像个小绵羊一样,看起来软乎乎,很好欺负的样子,实际就是个刺猬,对周边的一切竖起浑身刺,从不对人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换了鞋,叶子穆解开可乐身上的狗绳,命令可乐擦脚,自己先进了客厅。

    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人,从背后看去,只见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

    “妈,你回来了!”叶子穆走过去,喊了一声。

    叶妈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回头瞥了眼高瘦俊朗的儿子,“你坐,我有话问你。”

    “我先去洗个手!”叶子穆转身往阳台方向走。

    叶妈揉了揉眉心,和儿子谈话比在商场上和人谈生意,更让人有压力。

    “不是说今晚的飞机?”叶子穆坐在叶妈身侧的沙发,随口问一句,“我爸没回来?”

    “在楼上书房处理公务了。”叶子穆妈妈席蓝、爸爸叶梵天趁着五一假期,回京看望两个老人,顺便约会。

    没错,这是他爸叶梵天的原话,为的就是打消叶子穆做小跟班的念头。叶子穆根本就没想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留在家里,参加了大学入学前的AP考试。

    刚考完试,一身疲惫,牵着可乐出去散步散散心,哪想遇上了一身狼狈的童倚,把人带回家换了身衣服,人就离开了。

    席蓝打量身侧的儿子,剑眉星目、鼻梁挺拔,侧脸轮廓分明,没有像现在那些小明星一样,留着长长的锅盖头,反而按照他爷爷从小对他的标准,留着一头板寸头,但长成这个样子,应该也有挺多女生喜欢的吧。

    席蓝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你们学校是不是挺多女生喜欢你的?”

    叶子穆一脸愕然,她妈想要干嘛,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私人生活了。叶子穆端起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喝了一口,“没有吧!”

    “你别骗你妈,我也是年轻过的。”席蓝幕目不转睛注视儿子一贯平静温和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真没有。”叶子穆神色淡淡,从容不迫道:“我刚成年,你就开始催婚了,看不出你也是这样的妇女啊,席女士!”

    后面这一句明显是调侃了,席蓝心想,能开玩笑,说明还有得谈。

    “你觉得苏家的女儿,那个苏雪婷怎样?”叶子穆初中时,因为传出和苏雪婷的恋情,被老师叫过家长,席蓝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时她忙着公司的事,她很自信,在自己高严格、高标准要求下,儿子不大可能在青春叛逆期,和她开这样的玩笑,所以在学校简单应付老师几句,就离开了,事后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最近苏雪婷她爸在一个饭局上提起苏雪婷和叶子穆,席蓝满是生意的大脑里,绝不会出现这样一件事。

    只是,苏正德不但提起往事,还提到自己女儿苏雪婷和自己儿子去美国同一个城市读大学的事,当着一群商界好友的面,让她儿子出去以后多多照顾苏雪婷,席蓝不由重视起这件事。

    叶子穆显然比刚刚更惊讶了,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席蓝,“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你们两个没在交往?”席蓝反问。

    “没有。”叶子穆想到童倚,提起苏雪婷,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根本不熟。”

    叶子穆没忍住,拿宋榆当挡箭牌,“如果传出我和宋榆有什么,我觉得比这个谣言更加可信!”

    席蓝自然是知道宋榆的,和卫诩一样,从小和叶子穆玩的好,这么多年还能保持这样的友谊,席蓝都觉得挺惊讶的,毕竟男生和女生,一旦有了性别意识后,都很难玩在一起,特别是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很少有纯洁友谊的。

    席蓝不上当,她抿了一口茶,接着问:“那个叫童倚的女孩呢?”

    叶子穆一贯平静的神色差点维持不下去,剑眉轻蹙,瞥了席蓝一眼,冷冷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了,不用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好吧,席蓝确实想问的是儿子和童倚的事情,被儿子看出,她也不觉得尴尬,“你喜欢那女生?”

    叶子穆嘴角轻抽,眉色不耐,“没有!”

    席蓝久经商场,自然听出儿子前后两个没有语气的差别,“那你为什么对人家那么友好?”

    “我对宋榆也很友好。”叶子穆淡淡道。

    “你把人家带回家了。”席蓝道,“这么多年,我没见过你把那个女生带回家。”

    “宋榆也常来我们家。”

    “那是宋榆和卫诩玩的好。”

    “童倚来我们家,也是因为和宋榆玩的好。”叶子穆拿起桌面的水杯,猛灌了一口,“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不和你谈生意,你不需要和我绕来绕去。”

    “我不同意你和叫童倚的女孩在一起。”席蓝淡淡道。

    “随便你!”叶子穆捏紧手中的杯子,指甲盖上毫无血色。

    “你们两个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适合,你要出国留学,她留在国内读大学,你们根本没有可能。”席蓝淡淡陈述她看到的客观事实。

    “你也说我们没可能,那你在担心什么,非得找我谈这事儿。”叶子穆深吸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他妈找他说什么没关系,万一,她想不开,找上童倚,想到童倚的精神状态,叶子穆不得不提防。

    席蓝自然是知道儿子的能力,才找他谈这件事,从小到大,他想要做的事情,没什么是不成功的。如果他真的想谈恋爱,跨国距离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妈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几年,你能好好学习,毕业后有所作为。”察觉儿子的抗拒,席蓝放软语气。

    “我不会为了谈恋爱,影响自己的前途的。”叶子穆淡淡道。

    “妈不是说你不能谈恋爱,要是去了国外上学,有喜欢的女生,也可以去追,你妈我还是挺开明的,但是童倚不行。”

    “为什么童倚不行。”叶子穆冷眼扫视席蓝。

    席蓝对上儿子酷似他爸的凌冽双眸,一点都不怵,这就是为什么多年来和儿子谈判席蓝从不占下风的原因,要怪只能怪他的一双黑眸长得太像他爸。

    他爸她都能压制住,他这个没有任何阅历的缩小版,她有什么压制不住的。

    “童倚心态不行,精神状态不好,和她在一起,你很容易受到影响。”

    席蓝把自己查到的信息一一告知坐在沙发对面,背一如既往挺直的儿子。

    “童倚她妈陶婉清从小抛弃女儿,离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改嫁苏正德,也就是苏雪婷的爸,成为别人女儿的后妈,有这样的妈,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童倚从小跟着她爸和她奶奶一起生活,她奶对她不是打就是骂,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心理能健康到哪里去。而且,她曾多次自杀未遂,至今还在做抑郁治疗。”席蓝淡淡陈述自己得到的消息,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她就不好多说的。

    “这样出生的女孩,不适合我们家。”

    叶子穆听到抑郁,多次自杀未遂的字眼,心疼的无法呼吸,他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了好几口气,没忘记自己正在和他妈谈判,对,就是谈判,从小他妈对他有什么新的要求,就会有这样的一场谈判。

    “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叶子穆强忍声音的颤抖,语气淡然问。

    “你妈我想查有什么查不到的。”席蓝坦然回。

    “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我和童倚有什么超出同学之外的关系。”叶子穆平复心绪,直接对上他妈锐利的双眸。

    “童倚她妈陶婉清告诉我的,她暗示我,童倚喜欢张扬,她也想自己女儿和张扬在一起,她觉得童倚和你在一起不会有幸福,建议我让你远离童倚。”

    席蓝那天刚到家,被不知从哪里串出来的陶婉清拦住,说要谈谈她女儿和他儿子叶子穆的事,席蓝以为说的是苏雪婷和叶子穆的事,刚好她也想知道自己儿子和苏雪婷有没有关系,怎知,她说的这个女儿不是苏雪婷,而是陶婉清的亲生女儿,童倚。

    陶婉清明褒暗贬,说起自己亲生女儿的过往,席蓝作为亲妈,自然关心儿子,顺手让秘书去查了这件事。

    叶子穆神色冷然,“人家确实不喜欢我,你也别去找人家麻烦,她马上要高考了,别因为一时用气,毁了人家的前途。”

    席蓝嘴角轻抽,在儿子眼里,她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嘛。

    “你放心,我不会无端端找人家一个女孩,既然人家不喜欢你,我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人家,我找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当下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可别年纪轻轻给你妈我惹了一堆桃花债回来。”

    顿了顿,席蓝轻轻咳了咳,接着道:“你要在国外,真交了女朋友,记得做好安全措施,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奶奶!”席蓝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一脸坦然和儿子交流性问题。

    “我还要事,先上楼了。”叶子穆神色木然起身,懒得听她胡扯。

    “你还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处理,顺便把你爸叫下来。”席蓝对着儿子挺拔的后背喊了一声。

    叶子穆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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