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床头柜上好像有东西倒了,把钟锐从睡梦中惊醒,此时她的手还在胸前抓向虚空,清醒过来的她把手缩回被子里,抬头一看,原来是合照倒了。

    屋里的窗帘缝隙有阳光透进来,早晨了,梦醒了。

    钟锐失望的打开房门,何薇正在轻手轻脚的做早饭。

    “锐锐抱歉,吵醒你了,饿不饿?”

    钟锐笑笑:“没有,我自己醒的,妈我帮您吧。”

    “不用,马上就好了,你把碗拿过去,等着吃就行了。”何薇轻声细语的说。

    餐桌旁,周乘在眯着眼看纸质版的早报。

    “爸,你还记得兰晨警官的弟弟吗?”钟锐试探着问。她想如果那不是梦,而是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做出了新的选择,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改变了兰聪的命运,让他免于抑郁自杀的结局呢?

    “兰聪?跟你和小予一个班的,不是前几年跳水库自杀了么,怎么想起问他了?”

    还是死了吗?钟锐心里有些失望,原来真的就是梦而已,她根本没能对过去做出改变。

    “怎么了锐锐,快吃饭。”何薇催促着她回神,说话间,还把煎得香香嫩嫩的荷包蛋夹到她的盘子里:“感觉好点了吗?吃完了再量一□□温,不行就吃点药,我问过大夫了你现在吃点中成药是可以的。”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钟锐又打起精神,吃了一大碗白粥,一个荷包蛋和两个包子,她恢复精神,胃口大好,周乘和何薇也宽心了,终日阴霾的脸上可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或许那就是一场异常真实的梦吧,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可以在梦里改变过去。都说怀孕的人容易胡思乱想,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应该也是孕早期反应的一种吧。钟锐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把剩的半碗白粥一股脑儿灌进了肚子里。

    周乘吃饭也放不下手里的报纸,他举得高高的,对面的钟锐正好可以看到报纸背面的内容:“东山大厦建设工程,或将再次长期停滞.......”

    东山大厦?这对钟锐来说是个很熟悉的地方,钟志恒曾一度把它当成自己咸鱼翻身的希望。

    东山大厦的规划从钟锐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等到她上高三了才动工。当时钟志恒的服装渠道做得不好,一年赔了十几万。他就跟朋友赵永一起招了一批工人,承包了东山大厦的基础工程。但是还没等结款,开发商就破产了,工程停滞,工程队几十个工人辛辛苦苦半年多,血汗钱一分也没要回来,只剩一个盖了一半的烂尾工程。

    那年国庆,赵永被堵在家里,他的二婚妻子当时还怀有身孕,实在受不了这样折腾,赵永就与钟志恒商量,俩人先把钱补上一部分,免得工人们急了伤人。但是当时的钟志恒已经逃了,家里只有韩莉一个人,钟志恒不管她的死活,就算她被上门讨债的打死,他也不在乎,所以就没有理会赵永的提议。

    赵永实在害怕工人们继续闹,最后自掏腰包把钱结了,也是因为这件事,赵永和钟志恒二人一拍两散。

    两年前,东山烂尾楼工程重启建设,时隔多年,东山一带又开始敲敲打打,随着工程的重启,东山脚下的的商业也开始繁荣了起来,可大厦主体工程刚刚完工,开发商那边又出状况了。

    “东山工程又烂尾了吗?”钟锐伸着脖子,但是无奈报纸正文的字太小,实在看不清。

    戴着老花镜的周乘翻过报纸来,他也看到了那条报道:“可不是,听说是又没钱了。”

    钟锐撇撇嘴,心想工程选址开工前,是不是没找个风水先生看过,几次三番的都没能建成,肯定是冲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从洗手间出来的何薇一边擦手,一边道:“建楼之前没找个算命的看看吗,这么花钱的事儿,宁可信其有啊。”

    周乘抬眼白了她一眼:“别整那些封建迷信!”

    他严肃的态度让钟锐梦回高中时期,附和的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儿,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悻悻道:“还是......开发商自己经营不利的原因吧。”

    吃完饭后,钟锐又乖乖量了一次体温,三十七度,低烧。何薇催促她回房间休息。躺在床上,钟锐看到早上倒下的相框还趴在床头的桌子上,就顺手扶了起来。

    然而,她看到了......

    照片上的她,戴着一条粉色的围巾!

    她和周斯予都还是原来的穿着,甚至连周斯予的姿势和表情都没有变。可照片里,六年前的她,脖子上就赫然挂着,她昨晚才见过的粉色围巾。

    她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这么看来,那两段诡异的经历都不是梦,她就是在某个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并且对过去做出了一点改变。可能他们真的没有带兰聪和何媛媛一起,但那是因为那次滑雪旅行,并不是决定兰聪命运走向的重要节点,所以他的结局没有改。不过照片里出现的这条围巾告诉她,在那个过分真实的梦里,她确实可以改变一些事。

    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钟锐激动得发抖,她捧着相框不断的回想,那两次她是怎么会回到过去的。她不懂时空穿越的规则,既不知道怎样回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回到何时何地,倘若改变的不是决定周斯予命运的重要节点 ,就像滑雪之旅之于兰聪,那样就算改变了过程,却改变不了结果,依然无济于事 。

    房间外,周乘与何薇趁着阳光好,把周斯予以前用过的东西拿出来晾晒。大部分是他上学时的笔记,还有一些是小时候的相册。钟锐打开房间门,迎面扑来的就是就陈旧书本的味道,她凑过去翻了翻,这些东西收的很好,甚至连纸皮的笔记本都被仔细的塑封好了收起来。周斯予真的有一的有一对很爱他也很细心的父母,不像她,小时候没拍过什么照片,她的笔记也没有人帮她小心保管。

    “周斯予小时候就这么好看。”钟锐翻着他幼儿园时期的照片笑说道。

    “小予小时候不爱拍照,但是我们俩坚持每年生日都带他去拍。你看,到今天,看这些也是个念想。”

    何薇的话有些凄凉,她眼中充满爱意的轻轻抚摸着照片里假笑的脸,说完,见钟锐又发起呆来,也不禁有些后悔:“算了,不说这个。”

    钟锐又拿起了一本初中的化学笔记,从字迹就看得出,他以前是个不羁少年,一行字飞得必须占两行格子才行,她也笑了:“字......写得是难看了点。”

    “小时候写得更乱,我规矩了多少年才改过来一点,写得是比以前工整了一些,可难看是改不了了。”

    从周乘的语气中,钟锐读出了“恨铁不成钢”这五个大字。

    钟锐却脱口而出:“他已经很优秀了。”

    三个人一起翻动着带有周斯予印记的旧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然而这笑里,一半是回忆的苦涩,一半是内心不敢袒露的脆弱。

    何薇从书堆里抽出一个带着名侦探柯南图案的密码本递给钟锐,“这个密码笔记本,小予上学的时候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天天藏在枕套里面,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你拿去研究研究,看他上高中的时候有啥秘密。”

    钟锐的手悬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这......不好吧,这是他的日记,万一有什么秘密,我不能偷看啊。”

    周乘笨拙起身,挪着步子离开了阳台,在沙发上坐下来揉了揉蹲太久腿:“他能有啥秘密,还不就是那点儿搞对象的事儿。”

    对于用密码本写日记这件事,钟锐从心底里觉得矫情,尤其还是个男生。但是这事情一旦安在自己老公周斯予身上,好像又不那么难以理解了,谁还没点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加个密码保护一下也正常。她把这个本子放在手里反复摩挲,转动着四个数字密码的轮盘,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钟锐在高中时期跟周斯予的交集并不多,日记里的故事理应也与她无关,如果打开了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日后救回了周斯予,却影响夫妻感情就不好了。

    但是让她就当没这回事她也做不到,钟锐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回想起来,周斯予高中的时候人缘是不错,但是好像并没有听说他跟哪个女生关系特别好,可能是校长儿子的缘故吧,一般人也不敢乱传他的绯闻。

    钟锐在床上翻来覆去,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起身轻轻的关上了卧室的门,把密码转盘拨到0222,那时周斯予的生日。

    没有反应。

    试完了钟锐才想到,周斯予既然给日记上了锁,又一直放在家里,那密码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猜到,是不应该设置成自己的生日。

    可还有什么数字,既有意义,又不会被轻易破解呢?

    鬼使神差般的,她把密码转盘拨到0504,“咔”的一声

    打开了。

    5月4日,是钟锐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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