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牧苦笑,“张兄,难道这起案子你就真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张彪摇头,“咱们曾在一起共事过,虽不是过命的交情,但也是朋友吧?我就跟你说句实话,若这起案子我真能查出个眉目来,破一起命案会得到一笔赏金,我会白白放过这获取钱财的机会?难不成我是傻?”

    肖鹏忙说,“张捕头,我们这也是被案子乱了章法,你是怎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的。”

    知牧也觉得自己那话说的有点不合适,忙赔上笑脸说,“张兄,别在意,我这也是愁啊!赵亮那混蛋……”

    他还要接着说,被张卓一把拉住,他这才打住话头,但脸上之色依旧是忿忿的。

    张彪也看出来了,赵百户分明就是没安好心,不然为啥要寻这样一个疑难案子转交给知牧他们侦办?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子,只好抱歉说,“我回去也帮着查查,一旦有消息,马上派人来告诉你们!”

    知牧三人都连连感谢。

    三人垂头丧气地拎着案件相关的资料回了镇抚司。

    刚进衙门,就遇上顺子,他说,“知大哥,苏姐姐请你们几位过去,有事儿商量。”

    几人一怔,但也没耽搁,马上与顺子一起去了饭堂。

    “知大哥,你们办案很辛苦吧?喏,尝尝我做的核桃杏仁酥。”

    苏锦书笑吟吟的端了盘子点心放在知牧他们几人面前,樱桃则端来了一壶茶。

    亲手给他们倒茶,再度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知牧几人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忙捏了一块核桃酥,低着头,吃着点心,闷声不说话。

    苏锦书说,“顺子去前头打听过了,关于赵亮要侦办的那个案子,简单是简单,几乎都是烂大街的案情了,但若是想在这简单的案子上办出一点点的迥异来,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意思?

    知牧不解,目光茫然。

    张卓与肖鹏也似乎没听明白,不过,很快张卓就回过味儿来,“苏姑娘,你的意思是,虽然赵亮要办的案子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案子,如果横插一脚,那简单马上就变得非凡!”

    苏锦书笑着点点头,“唐轲既然想逼着你们与赵亮比,看谁破案的速度快,那咱们就给赵亮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当众出糗,到时候看唐轲有没有脸再把赵亮加进升迁名单里。”

    “那要怎么办?”

    三人脸上的愁云惨淡消失不见,异口同声地问。

    苏锦书压低了嗓音,对他们细细地说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

    很快,知牧三人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当天下午就传来消息说,赵亮已经知道谁才是那吊钱的主人了,要在衙门后堂开审。

    开审前,知牧三人也回来了,与其他人一起到后院围观赵百户审问与案件相关的人,用以查处谁才是那吊钱的真正主人。

    首先,赵亮就命人前去把那小孩儿与小痞子一起叫到后堂来。

    人很快被带到。

    赵亮急于破案去向唐轲邀功请赏,所以上来也不啰嗦,直接问那小孩儿周炳坤,“周炳坤,你说那串铜钱是你的,可有证据?”

    周炳坤虽只是个不到十岁的男孩,但可能是印证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俗语,他在四五岁就踩着板凳上锅做饭,只为爹娘从山里回来能吃顿热乎的饭菜。

    自从父亲过世后,他就与娘亲相依为命,他娘为了能让他吃的好点,就去了有钱人家里做了绣娘。

    但好日子不长,他娘就病了。

    浑身上下都很疼,一日日她被疼痛折磨得瘦脱了相,甚至发展到后来,她连走路都做不到了。

    他娘躺倒在床之后,小周炳坤不得不去山里打柴,再挑到城里去卖,卖了的钱给他娘抓药。

    这日,他拎着攒了很久的铜钱去了城里,先后在米铺买了米,布店里给老娘置办了一身新衣裳,经过肉铺,想起母亲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荤腥了,他走过去买了二斤肉。

    肉铺老板回找给她的就是涉案的那串铜钱。

    周炳坤说,“大人,小子拿着那串铜钱往家走,却半道儿被他拦住,非要说小子偷了他的一串铜钱,大人,小子真的是个本分的人,从小受家母教诲,绝不敢偷取人钱财的,求大人给小子做主啊!”

    说着说着,小周炳坤的眼圈就红了,眼中满满的泪水,看起来相当的可怜。

    赵亮做出一副十分同情周炳坤的样子来,指着那个地痞刘三儿骂道,“你这坏痞子,竟敢欺负小孩儿,看本百户不把你痛打一顿,给小孩儿出气!”

    刘三儿一听顿时叫嚷起来,“大人,您怎么能听小孩儿的一面之词呢?那铜钱分明是我的,我丢了铜钱,还要被大人痛打,这世上还有如此的事儿吗?求大人给草民主持公道啊!”

    刘三儿这一嚷嚷顿时惹来了围观群众的议论,有些不了解刘三儿人品的就说,大人不审案子,先打人,似乎不对呀?

    也有人说,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可这个人说的也有理,万一真是那小孩儿为生活所迫……

    一时间,大家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赵亮其实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如此,他再漂漂亮亮地把真相揭露出来,那不是更有面儿吗?

    见场面闹腾得差不多了,他大声喊道,“既然你个地痞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百户就让你瞧瞧什么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来人,端一盆清水置于太阳光底下,本百户要让事实教会这地痞做人!”

    很快,有人端来了清水,置于太阳光底下,此时阳光正好,很快就把一盆水晒得有了温度。

    赵亮瞥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都对他此举大惑不解,就更加的得意洋洋,他甚至都预见到了接下来,当真相揭开,众人对他大加赞赏的情景。

    “把那串铜钱放进清水中!”

    他胸有成竹地命令道。

    有人听命行事。

    “刘三儿,你这个臭地痞,竟敢当着本百户的面前说谎,你等着,等本百户把真相揭露出来,看你还怎么狡辩?哼,对于你这种坑害乡里的臭地痞,本百户一定会严惩不贷!”

    赵亮的话让刘三儿后脊梁不住地冒冷风,他面色惨白,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盆清水。

    大家与他都是一样的表情,都暗自猜度那串铜钱在清水里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赵亮估摸着时间,一炷香后,他果断地道,“你们大家看看,这清水的表层是不是浮萍着一层油花儿啊?”

    众人目光一直都聚焦在清水盆中呢,大家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但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仍是没看出那盆清水发生了什么变化?

    “百户大人,清水……似乎没变化?”

    与赵亮走得很近的锦衣卫陶刚压低了嗓音,说道。

    什么?

    赵亮大惊,他甚至直呼出声,“不可能!那清水表层必须漂浮一层油花儿,那油花儿会证明铜钱是周炳坤的,因为铜钱是周炳坤从肉摊子老板那里拿到的!”

    意外加震惊之下,赵亮把他从案例典籍上看到的揭秘真相的过程给说出来了。

    “可是,大人,真没油花儿啊?”

    陶刚再度使劲揉揉眼,盯着那水盆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跑到水盆跟前去看,依旧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大人,许是属下的眼睛有问题,要不您亲自去瞧瞧?”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赵亮也只好如此了。

    他快步走到那盆清水跟前,两个眼珠子使劲盯着看,但看来看去,看得他额头都沁出汗珠子了,却还是没看出那盆水有什么油花儿?

    他心中顿时慌得一批!

    这不应该啊!

    怎么回事?

    他转头,厉声呵斥周炳坤,“你是不是跟本百户说谎了?你那钱根本就不是屠夫找给你的?”

    周炳坤当即就哭了,“大人,小子真没说谎啊,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问肉摊子老板啊!”

    他声音刚落,就从围观百姓中传来一人粗粗的声音,“大人,草民就是肉摊子老板,草民可以证明这小孩儿说的是真的,那串铜钱的确是草民找给他的!”

    他的回答,当即引起百姓们的惊疑,众人把目光都看向赵亮。

    赵亮在众人目光灼灼的逼视下,慌了手脚。

    “百户大人,不然您换个法子审审?”

    陶刚悄悄地给他支招儿。

    赵亮都想打人了,他哪儿还会别的招儿啊,就这招儿还是从案情典籍上照葫芦画瓢的,如今他是完全没法子了。

    看着急得抓耳挠腮的百户大人,百姓们说啥的都有。

    有人说,这镇抚司衙门里的当差的不都很厉害吗?我听说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黑熊疑案都给他们破了,怎么就这样一个小案子,他们反倒没法子了?

    这人的问题马上就有人解答了,他说,“你们都不知道吧,破黑熊疑案的可不是这个赵百户,这人呐,啧啧……”

    他话没说完,表情却是很鄙夷的。

    很多人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看向赵亮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不屑。

    赵亮直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不,让人把这些多嘴的百姓打出去?

    可这些人分明都是他故意差人找来见证奇迹的!

    如今奇迹没有,怎么收场?

    “案情有蹊跷,改日再审,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还好陶刚是个多少有点脑子的,冷着脸出声儿把围观百姓给驱散了。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

    跪在那里的周炳坤与地痞刘三儿你看我,我看你,两人又齐齐地看向赵亮,刚欲说话,却被赵亮粗暴地挥手打断,“你二人是不是背地里商量好了,来这里让本百户出糗的?来人,把这两人拖下去各打二十板子!”

    在场的几个锦衣卫都知道,赵亮这是恼羞成怒了!

    “大人,冤枉啊!”

    周炳坤与刘三儿两人都叫起冤来。

    赵亮更烦,他怒斥道,“我瞧着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了你们,看你们还敢不敢欺骗本百户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陶刚看赵亮这是真恼了,无法只好招呼俩锦衣卫过来,刚欲拖拽周炳坤与刘三儿去受罚,却听一直冷眼看着的知牧说道,“赵百户,你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罚他们两人,是想制造一起冤假错案吗?”

    “我没有,分明是他们……”

    赵亮话没说完,却被知牧打断,“赵百户,你为了能升迁,办案如此搪塞马虎,传扬出去,你就不怕?”

    说到这里,他略略低沉了声音,“就算唐副指挥使信任你,但他会不会为你豁出去面子掩住悠悠之口?”

    知牧这话的潜台词是,你背后那靠山未必肯为你出力,即便他真的肯帮你,可你不要忘记了,他还不是镇抚司的一把手!

    想起秦逸之那冷森森的目光,以及他处罚犯错的锦衣卫

    的雷霆手段,赵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当下只好对陶刚说,“把他们关押起来,待本百户找到证据再另行审理此案!”

    说完,他气咻咻的拂袖而去。

    知牧与肖鹏对视一眼,两人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被带下去的周炳坤回头看向知牧,知牧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周炳坤紧绷的小脸,瞬时也放松下来,顺从地跟着陶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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