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从后院回来时,脸上不乐呵。

    秦逸之一眼瞥见他,心就不明缘由地紧了一紧,他故作沉着地继续看着案头的文件,但嘴上却一如往昔般冷声,“你这是跟顺子打架了?”

    雨生跟顺子年岁相当,一直玩得不错。

    “顺子才没心思跟我打架呢。”

    雨生蔫蔫地说道。

    “说。”

    秦逸之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们都猜着是不是公子你给苏姑娘气受了?苏姑娘今日心情可不好了,从来没这么不好过,顺子跟樱桃都很担心,怕……”

    “怕什么?”

    “怕苏姑娘万一被气得晕倒了!”

    秦逸之腾地站起来,他急急地绕过案桌,迈大步往门口走。

    刚到门口,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头儿,有大案……贺大人专程来跟您商讨……”

    价格两个字他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是讷讷地往一旁闪避,把他身后的贺延舟给让了出来。

    “什么案子能劳动贺大人亲自前来?”

    既然老贺你亲自送上门来了,那就不要怪我宰客了!

    秦逸之说着,又转身回去,坐在了案桌后头。

    贺延舟也没等他让,就直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知牧说你们镇抚司衙门这段时间缺钱?”

    贺延舟一开口,秦逸之的眸子闪着犀利的刀锋就甩到知牧身上了。

    知牧骤然浑身发冷,他嗫喏着解释,“我没说镇抚司缺银子,我就说……就是说,想让咱们镇抚司协助办案得……得费银子,银子少了我们……我们不干。”

    贺延舟笑得嘲讽,“行啦秦大人,咱们都是为百姓解忧,为皇上办事的,既然殊途同归,那就不用拐弯抹角了,直接点,你们镇抚司接了这个案子,我们大理寺出钱,至于钱的数目,只要你们不狮子大开口……”

    说到这里,他嘴角溢出的笑就跟玩味了,跟只拿爪子按住老鼠的猫,得意又嚣张。

    秦逸之想一脚把这货踹出去。

    他冷冷地盯着贺延舟看了好一会儿,就在贺延舟被他瞧得后脊背生凉,下意识地做好在他狂怒之前逃离这间屋子的准备时,秦逸之森森地道,“说案情。”

    贺延舟神情一怔,疑惑地看向秦逸之,“你……你这是答应了?”

    秦逸之再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的时间很贵,你耽误一刻钟,就要多花银子……”

    “哦,好,好。”

    贺延舟是存了来看秦逸之笑话的,全京都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一向视金钱如粪土的人物,竟差手下去大理寺申请有偿破案,这让他质疑秦逸之的用心?

    现在看来镇抚司的确是缺银子了!

    “秦大人,就在今天,云荒书院的副院主张松蒿被杀了。”

    贺延舟语出惊人。

    但凡是大越国人就没有不知道京都有个云荒书院的。

    同样谁都知道,能进入云荒书院学习,只要你不是刻意躺平了,啥也不学,一般都能有出息,最起码考个秀才是没啥问题的。

    每年大越国春闱秋闱的前三名必然会出自云荒书院。

    这也是京都城里不少达官贵人削尖了脑袋,托关系,花银子,都要想法子把自家子嗣送进云荒书院的原因。

    说起来,云荒书院的学子之所以能在考试中取得可喜的成绩,很多人都认为那是疏远你副院主张松蒿的功劳。

    十年前,张松蒿本身就是殿试的探花,不过此人官运太过曲折,他高考得中的当天,他的父亲因为太过高兴而猝死,不得已张松蒿只好回家为父亲守孝三年。

    三年后,等他出了孝期,再想在朝廷中谋取个一官半职时,已经物是人非。

    当年看好他的恩师,也因为犯罪被罢官,关进大牢。

    他也因是恩师的弟子,被朝廷嫌弃,虽因为他三年守孝,并没有与恩师联系,但他的仕途还是受影响了,他被掌管人事的官员相互推皮球,持续了一年的光景,他带的银钱花光,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堂堂大越国探花竟要沦落到沿街要饭的地步了。

    他于京都长街上黯然喟叹,时也运也,我张松蒿究竟做了什么恶事,让老天如此愚弄?!

    就在他饥寒交迫时,他得知云荒书院招聘授课先生。

    他急忙前去应聘。

    就这样他在书院一干就是十年,这十年时间里,他兢兢业业授课,对学子循循善诱,激发他们的潜能,让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在考试中发挥出其最大的能力!

    书院年年成绩都非常出彩,连当今圣上都说,满朝文武,出自云荒书院的没有一半,也大过三分之一了!云荒书院,了不得!

    为此,皇上还专门召见了书院的院主孙衡苪(bing),并御赐了云荒书院一块圣上亲笔御书的匾额。

    从此书院就更是风头无量,成为大越国最有名气才气的书院。

    院主孙衡苪虽然没有官职,但他在朝中大臣们的心目中,那是值得巴结的人,因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书院的,书院的入学考试非常难,只要考试不及格,哪怕是少一分,都不会被书院接受,只能是回去复习一年再来考。

    张松蒿在这十年里从一个教书先生升职为副院主,完全是凭着真才实学,教出很多品学兼优的学子,他因此得到孙衡苪的重用,提拔为副院主。

    成为副院主的张松蒿更为尽心竭力,他是一个很认真传统的授课先生,严格按照书院的各项规章制度办事,不管学子出身是什么,只要他敢违背学院的规章制度,张松蒿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责罚,甚至劝退。

    也因此,他在书院里得了张黑脸的美称。

    黑脸,包公特征也!

    包公办案大公无私,管他驸马还是皇子,一视同仁,铡刀伺候。

    而张松蒿虽没包公威风,但其严苛也让学子们每每想及就不由地肝儿颤。

    他死了,死在自己房中。

    “是中毒而亡,他倒在地上,一旁有摔碎的茶杯,桌子上的茶壶里验出砒霜……”

    贺延舟说道。

    “是他杀??”

    秦逸之问。

    贺延舟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应该是自杀!他死前发现妻子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有染,他写了休书,并将其弟赶出了家!他妻子求他原谅,他怒斥道,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这是活生生地要把我逼死啊!其妻得了他的死讯后,嚎啕大哭,说都是她害死了他,他是个要脸面的人,可是她与其弟却让他颜面扫地,不得已饮鸩而亡!”

    秦逸之不满地瞪贺延舟,“既然是自杀,你来我这里作甚??”

    他刚欲端茶送客,却听贺延舟说道,“但书院的院主却坚决否认张松蒿会自杀,他说,张的妻子与其弟的事儿,张在酒后与他说了,他劝解张,张说,他本来想要杀了那两人泄恨,但想想年幼的孩子,再想想故去的爹娘,那两人一个是他的孩子的娘,另一个是他父母留在这世上的牵念,若他真的杀了他们,再自杀,他就会对不起孩子,对不起爹娘,同时还搭上自己,这太不值得了。孙院主说了,张的死一定有蹊跷,如果大理寺不肯查出真凶,他就去告御状,请皇上派人查出真相!”

    说到这里,贺延舟忽然拍案而起,“哎呀,我好糊涂啊,如果我坚持张松蒿是自杀,那孙衡苪就会去求皇上彻查此事,皇上就会把案子交给你们镇抚司来查,我就不信,你还敢问皇上要好处费?哎呦呦,我走了,案子暂时不管了……”

    他快,知牧比他更快,他黑塔似的堵在门口,皮笑肉不笑,“贺大人,咱们不都说好了,有偿破案,至于酬劳多少,你来跟我们老大商讨吗?这还没商讨出个结果,您可不能走!”

    贺延舟还没开口,就听秦逸之冷飕飕地来了一句,“知牧,贺大人怪忙的,让他走吧,不过,你得去贺大人那里走一趟!”

    “啊?为啥我要去?"

    “啊?为啥他要去?”

    知牧与贺延舟几乎是同时惊呼出意思相同,人称有所不同的话。

    秦逸之脸上平静的神色骤然改变,他阴霾的眼底射出两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贺大人,破案可以不要钱,都是为当今圣上解忧!可是,你颠颠地跑来,缠着我与你聊天,耽误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你不觉得你该为你耽误我时间而买单吗?知牧,你告诉贺大人,我陪人聊天半个时辰多少银子?”

    知牧暗戳戳竖起两个手指头。

    贺延舟释然,“哦,二两银子啊,我给你,给你,只当是被狗咬了……请郎中花银子了。”

    知牧讪笑,“贺大人,啥二两银子啊,您打发要饭的呢?是两千两银子……”

    “啊?两千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

    贺延舟大惊失色。

    “抢大理寺?这个提议还行!”

    秦逸之点头,难得地给了知牧一个笑脸。

    知牧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敢情老大会笑啊,笑得还那么帅气……

    “秦逸之,你疯啦,抢大理寺?”

    贺延舟看鬼似的看着秦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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