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林根本没当回事,反倒继续自吹自擂道,“二舅,你甭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库银好好的,都留着咱们一家人将来享用呢……”

    眼见着他这是油盐不进,何萧峰何二舅是真急眼了,一挥手,“把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给我绑了,先……先打三十大板……”解解恨再说。

    当下,衙役们也什么都不顾了,要知道,一旦库银找不回来,县令老爷罢官,他们这些手下也要受牵累,丢了差事可能都是好的,万一项上人头都保不住,那得冤死。

    三十板子下来,直把赵宝林给打了个皮开肉绽。

    几个人将他抬回来,丢到何县令脚跟前,他兀自还在那里哀嚎,二舅,我……我可是赵家单传,我娘是你亲……亲姐姐,你竟这样往死里打我,我……我回去告诉我娘……呜呜,不,我现在就去告诉外祖父,他……他定然会将你……

    他话没说完,却被何二舅狠狠踹了一脚,他磨着牙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这是想要害死赵家与何家两家子人啊!这回,就是你外祖来了,也得揍你,小畜生,我……我可告诉你,你现在不马上把库银的事儿给我说清楚,我……我再让人打你八十板子……”

    八十板子?!

    “姓何的,你好狠毒啊,你这是想打死我赵家的独根苗啊!”

    赵宝林又怕又疼,可也没法子。

    何萧峰又踹他一脚,扯了他的衣领子,怒斥,“你说不说?老子没空儿跟你这儿磨叽,等事情传出去,你伙同女贼盗窃国家库银,你小命儿就保不住了……”

    见舅舅真生气了,赵宝林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出了那女贼一伙儿的下落,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们绝对不会跑的,就等我回来跟你说一声,然后我们就一起寻一个好地方过好日子呢……

    “你……你个蠢材……”

    何萧峰真是打死都不信这是他那姐姐的亲儿子,这简直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货啊!

    当下他亲自带队去某个客栈抓那女贼头儿。

    但哪儿还有女贼的影儿?

    经过问询客栈老板,那老板说,女贼一伙人来的时候赶了十几辆大车,等赵宝林一走,她们二话没说,结账就走人了。

    算计着时间,她们一伙儿最少也走了半个时辰了。

    何萧峰站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却从脚底处往上直窜凉风。

    他咬咬牙,怒喝一声,“追!追上这些贼人,把库银拿回来,本官奖赏你们每人百两纹银!”

    他当县令一年俸禄也不过才一百五十两。

    手下的衙役们也都明白,这时候的何县令那是被逼上绝路了,如果追不回库银,那何家能不能有人活在世上都难说了。

    于是,众人齐声高呼,定不辱命!

    为了赏银,也为了各自的差事前程,这些衙役们也是铆足了劲儿,骑马一路狂奔,追那装着十万两银子的大车了。

    许是何家祖宗保佑,也得益于老天开眼,因为前一天刚下了一场暴雨,在城里没啥感觉,可到了郊外,那行路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土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不说,有的地方竟还直接就路面塌陷下去。

    这样的路况下,那装着库银的十几辆马车根本就走不快。

    何县令与众差役追了三十几里路,就远远地看到一行人赶着马车,正徐徐往前走,时不时还传来女子的吆喝声,“快点……加快速度,不然官……”

    后头的话听不清楚,但何萧峰此刻整个身心都处在绷紧之中,前后一联想,马上就猜出她后头那句话是,不然官差追上来,咱们就跑不了了!

    他直觉得热血上涌,高喊一声,女贼哪里跑!

    然后一马当先就率人追了上去。

    他们出动了衙门所有的衙役,还从县里一些大户家里找了护院的武师来助力,一行人浩浩荡荡分两路,一路赶去前头,将女贼们的前路截断,后面一路直接堵在女贼们的后头,两股人直将女贼一伙儿给围追堵截了个严严实实。

    “经过双方一阵打斗,女贼们寡不敌众被何县令抓了。”肖鹏说着说着没忍住就笑了,“大人,您是不知道,就到了女贼被关进县衙大牢里,那个蠢物赵宝林还冲着何二舅喊,舅……舅,我就说她不会跑的,我是她爷们,她听我的呢!当场把个何县令气的甩了他几耳光,打得他牙都掉了。赵宝林闹出这事儿被他爹赵大人知道后,也是吓个半死,忙修书一封给何二舅,信上道,将逆子关进大牢,别放出来了……这位赵大人就差说句,把他宝林儿放出来,恐怕他赵大人、何二舅,还有赵家何家上下百多口子都要被关进大牢了。所以,张松蒿被杀时,赵宝林被关在三河县大牢里呢。”

    “杜南辰呢?”

    比起赵宝林与王长勇,杜南辰是个聪明的,成绩能在云荒书院拔尖,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不会如赵王二人似的愚蠢,而且还因为蠢不自知,闹出笑话,这才不能出现在杀人现场吧?

    秦逸之如是问道。

    “他巳时中跟我在林泉湖畔的茶楼……”

    苏锦书说道。

    众人皆把视线看过去。

    苏姑娘面无表情,眼神冷清,“苏静茹求我给苏恒作证,他是陪同苏静茹一起去的。”

    “看来后厨的活儿太轻快了。”

    不然你会有时间见这个那个的人吗?

    秦逸之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厉,“明日起,后厨没活儿,你就到前面书房……打杂!”

    这话一说,众人齐齐地低下头,耳观鼻,鼻观心,恨不能找到地缝钻进去。

    老大敢让苏姑娘打杂,这是……是又想喝吧豆汤了?

    知牧琢磨,不然我把衙门里的茅房租下来,辞了锦衣卫的差事,在茅房门口收费?

    他几乎能确定,自家老大若再继续这样口无遮拦下去,那他一定会是茅房的至尊缴费客户!

    “行啊,都听大人的。”

    苏锦书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了。

    在场的人都瞬时感受到来自秦大人与苏姑娘的气势威压,他们想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却又听苏姑娘道,“我是巳时中再茶楼见他们俩的,他们是步行来的,按照书院到林泉湖畔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在巳时初就从书院出来了,这个时间段,张松蒿被杀……”

    “所以,杜南辰虽然有杀人动机,可是却没时间?而且他又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人!还两个证明人!”

    秦逸之说到最后,脸色都阴鹜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了。

    “回大人话,属下已经去问过苏静茹了,据她说,她是不到巳时去云荒书院找的杜南辰,两人在书院门口说了几句话,往林泉湖畔走时就已经巳时初了。因为苏大人的被抓,苏静茹心情不好,所以这一路走来,杜南辰一直都在劝慰她,两人边说边走,行走速度很慢,原本一刻钟能走到,他们却用了小半个时辰,巳时中赶到茶楼,这一点与苏姑娘说的完全符合!”

    知牧把调查来的结果一五一十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明白张松蒿被杀一案进入了僵局。

    能找到有作案动机的人,却找不出他们作案的证据,也就是说,他们有完美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所以,案子查到现在,等同于前面所做功课,所费心思,都化为乌有,他们接下来要么将案件搁置,以待以后出现别的端倪再继续查下去,要么就得从头看案卷,勘查现场,并从这两件事里查出蛛丝马迹,再重新定位犯罪嫌疑人。

    正在这时,外头有锦衣卫来报,大理寺的张捕头从白城回来,寻他们家贺大人。

    张大哥回来了?

    苏锦书面呈喜色,这边的案子陷入死局,众人士气低落,她倒是希望张彪能带回来破案的好消息,让大家也振奋振奋。

    哼!

    某人冷哼一声,悄摸地瞪了那小女人一眼,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他回来了,她惊喜什么?

    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家嫩嫩的帅脸,狐疑,难道她喜欢张彪那种毛孔粗大,肤色黧黑的款?

    那……样的话,他不若跟圣上申请一下,去趟南方海边,吹吹海风,晒晒日光浴,也换个款儿?

    苏锦书焦急张彪带回来的好消息,根本没理会秦逸之电光石闪之间的情绪变化,倒是明察秋毫的贺延舟贺大人敏感的鼻子闻到了满屋子的醋味儿,再看看秦逸之那张臭脸,顿时心情舒畅不少,他放弃了跟张彪回大理寺再谈及白城案子的打算,直接让人把张彪召唤进来。

    张彪风尘仆仆的,几天不见,满脸的络腮胡子长得更跟乱草似的,他先给自家贺大人以及脸色貌似不好的秦大人施礼。

    “张捕头,白城的案子查得怎样?”

    贺延舟问。

    苏锦书也十分好奇地看着张彪。

    张彪对着她抱拳道,“回大人话,多亏苏姑娘给属下出主意,要属下低调进城,便装查案,属下依令行事……”

    “案子破了?”

    贺延舟这一天在镇抚司衙门,别人的地盘上,受气良多,这会儿镇抚司查的案子陷入僵局,大理寺的案子如果能破了,那他岂不是可以直接扬眉吐气地甩秦逸之几条大街?

    那知道,张彪却挠挠头,神情有些异样地道,“案子……没破……”贺延舟的心直沉谷底,罗志鹏场!

    “大人,案子虽然属下还没破,没抓住凶手,但是案情已经有眉目了。”

    张彪的话又激起了贺延舟的兴致,他立刻催促道,“那赶快说说,案情到底怎样?杀人嫌犯可知道是谁?”

    他以为张彪已经查出真凶是谁,只是捉拿真凶时,真凶跑了。

    跑了不要紧,他马上就可以发海捕文书,全大越国追缉凶手,不怕他不落网。

    “回大人话,杀人嫌犯应该就是礼部派去白城督促修造水利的都水使许承源。”

    张彪的话再次让贺延舟皱眉,什么叫应该是啊?

    你到底有没有拿到他杀人的证据?

    可碍着这里是镇抚司衙门,他不想让锦衣卫们看清大理寺的捕头,所以强压下不满,继续问,“你是怎么查出许承源是杀害罗志鹏的凶手的?”

    “回大人话,属下进了白城后,就一直是便装暗访,通过这几天在白城百姓们中间调查,罗志鹏是个好官,他在修造水利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的,因为上级拨下来的修造水利的费用被人挪用,他甚至把自家房子给卖了,只为给参与修造水利的百姓们发薪……这次礼部为了督促白城水利修造,着都水使许承源带着款项赶去白城,可是,老百姓们都说,这个许承源真不是个好的,他伙同当地县令,将修造水利的银子给贪墨了,这导致水利修造停止,眼见着雨季来临,罗志鹏为了保白城百姓在雨季时不受水祸,自己从家里拿银子出来,继续修造水利!结果,这时候什么事儿都不干的许承源反倒跳出来,说罗志鹏是沽名钓誉,是祸害百姓,还要给圣上写奏折,让皇上把罗志鹏的官给罢免了!也是被他这一席话给激怒了,原本就十分耿直的罗志鹏当即说,你要是敢跟皇上诬告我,我就把你与县令勾结贪墨水利修造的银子一事儿,上报天庭,让圣上知道知道你等这些吃着人饭不拉人屎,拿着皇上的银子,不真心为皇上办事,为百姓解忧,算什么官?”

    张彪说到这里顿住,环顾四周,他那满脸的表情都在写着,接下来还用我说吗?罗志鹏罗大人豪言壮语地回怼了许承源之后,他就被杀了,这许承源不是凶手谁是?

    这一刻,贺延舟想原地遁走。

    他实在觉得在秦逸之面前丢尽了大理寺的颜面,不由地呵斥张彪道,“你所谓的杀人嫌犯应该是许承源,敢情是你自己通过罗志鹏与许承源一番争执得出来的?证据!咱们办案结案,那都是需要证据的,你能带人跑到许承源跟前说,你应该是杀人犯,所以我得抓你吗?”

    张彪讷讷,“大人,属下这回真动脑了,觉得许承源逃不了,就是他杀了罗志鹏,因为通过走访民间,属下发现,这位罗志鹏罗大人那真是一位好官啊,不但百姓们喜欢拥戴他,那就是县城里的乡绅、有钱人,读书人,都对他赞誉有加啊!他为了百姓,修造水利,自己都睡大街了,这样的人,谁若还想害他,那不是好日子过够了,想要被大水淹死?但是许承源不同,他不是白城人,白城是不是遭水患,他根本不在乎……”

    “你……你住……”

    贺延舟火大,刚想痛骂张彪后拂袖而去,但一个嘴字没出口,就听苏锦书说,“贺大人,我以为张大哥分析的有道理……”

    “啊?你……你觉得他说的对?”

    贺延舟的脸上先是尬笑,而后就满脸堆笑,自信心满满,“对,对,苏姑娘说的极对,我也认为这一趟张捕头没白跑!”

    众人都暗暗地瘪嘴,敢情这位贺大人是个没主见的,前一秒还恨不能把张彪给打出去,后一秒听了苏姑娘的话,立时就换了态度,这一届变脸练得实在是精彩!啧啧!

    秦逸之更是直接嗤笑出声儿,“贺大人,你这是跑镇抚司衙门登台献技来了?”

    贺延舟老脸一红,但一时又想不出回怼秦逸之的话,索性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直接满面春风地对苏锦书说,“苏姑娘,你觉得白城一案,案情是不是如张彪猜想的那样?”

    众锦衣卫齐齐地咂舌!

    瞅瞅人家大理寺卿大人探案都用上了猜想了,果然好手段,了不起,咱们锦衣卫是这辈子都学不会了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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