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运通赌坊就在眼前了,吴大有加快脚步,想想马上就能进赌坊解了手痒,他愈发亢奋起来,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这时,忽地一张麻袋从天而降,直套在他头上。

    “哎呦呦,是谁??谁暗算老子?老子……”

    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但回应他叫嚷的却是一通没头没脸的暴揍,这真是暴揍啊,直揍了小半个时辰,把张良都累得气喘吁吁了,但他拳脚下也是有章法的,尽管打得吴大有先是嗷嗷叫,后来都没啥气息了,但他却知道,吴大有死不了!

    揍完了,他直接把麻袋口扎住,再往肩膀上一丢,施展轻功又回到吴家院墙外头,将麻袋直接丢进吴家院子。

    院子里扑通一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两位老人。

    老太太安抚好老头儿,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门,到院子里查看,发现院子里凭空多了一只麻袋,当下就警惕地出门向左向右看,但她没想到,张良和苏锦书此刻正趴在她家矮墙上,往里瞄着呢。

    见外头没人,老太太转身回来,这时麻袋里似乎有了动静,她紧张地喊屋里的老头儿,“他爹,你快出来看看,这里头装着啥?”

    老头儿歇了一会儿,身体也恢复了,他忙来到院里,与老太太一起将麻袋打开。

    映入两位老人眼帘的是一张比猪头还要肿胀的脸。

    老太太借着月光弯下腰仔细地看,越看越觉得这人她见过。

    “她爹,这人咱们是不是……”

    唉!

    老头儿终究还是比老太太的见识广泛,他一眼就认出那猪头是他大儿吴大有的,“这就是那逆子,不知道又是招惹了谁,被打成这样!”

    啊?

    老太太被骇了一跳,但楞了一息,还是咬着牙骂,他……活该,怎么就不被打死!

    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夜色中,矮墙上那两位,你看我,我看你,都心情复杂,世上哪儿有不疼爱孩子的老娘,都言虎毒不食子,可万一那子是逆子,是毁家的祸害,是杀人的恶魔,那这当娘的心该怎么安放?

    是求老天保佑坏儿子不被更坏的人打死?

    还是求老天给这逆子一个了结,替他们,替世间除去一个祸害?

    “老头子,你看看这是啥?”

    老太太忽然瞧见落在脚边的一个小包。

    老头儿将小包打开,里头是一堆银子,估计有个五十两。

    两人都惊讶地相互对视,“难道是他赢了赌场的银子,这才被打?”

    “你净说胡话,他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应该是连赌场都没走到。也许是他抢了别人银子?”

    “老头子你还说我胡说,你这话也不对啊,他这身子早就糟践得没啥筋骨了,能抢过谁?再说了,既然人家把他打了,那就证明他不是那人对手,那人家临走不得把银子带走吗?”

    老太太竟这一刻出奇的脑子灵光。

    “是啊,这……”

    老头儿也迷糊了。

    老太太忽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菩萨,一定是您听到我每日的祈求,帮我们教训了这逆子,还赠给了我们银子,我们老两口谢谢您啦,南无阿弥陀佛!”

    老头儿还将信将疑,却被老太太一把拉倒,“快跟我一起谢谢菩萨。”

    矮墙上的两位,你看我,我看你,眉眼里都尴笑。

    看着两位老人将吴大有给弄到屋子里去了,张良忍着笑,压低了嗓音道,“行啦,菩萨,您这一心一善也算是完成啦,咱们撤吧?”

    这半夜折腾的,揍人虽爽快,但他也累不是,更要紧的是还费银子!

    拖着两条疲惫的腿回到镇抚司,张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苏姐姐,我去歇着了,您也早点休息……”

    “张良,路子我已经带你走出来了,以后吴大有是继续作恶,还是浪子回头,就看你的了。”

    苏锦书的双眸在夜色中宛若浸了星子般,看着张良。

    张良的瞌睡都吓没了。

    “苏姐姐,打他一顿,还不行啊?”

    “这就得看你运气了,若是他能记住这顿打,以后好好孝敬父母,赚钱养家,那就算你成功,我就答应教你断案。”

    张良头都要挠破了,他恨死那个吴大有了,人间正道他不走,非去赌,去打爹娘,这种混蛋的恶习似乎还真不是一顿打就能改掉的。

    可是,他真的不想去操心这点子事儿,他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合格的锦衣卫,腰挎绣春刀,脚蹬皂靴,一人一骑,叱咤风云,抓坏人……

    多威风!

    比老爹要求的光宗耀祖还要更厉害。

    眼见着苏锦书拐进后院的小门,他急乎乎地喊,“苏姐姐,我就没别的路走吗?”

    “有。”

    张良一喜,“是什么路?”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第二日一早,苏锦书又去送粥。

    刚进门,知牧就笑起来,“苏姑娘,听说昨晚行侠仗义去了?”

    苏锦书神色坦然,“案子结得乱七八糟,早知道,就该给小海子一条生路,那孩子太善良,至死都只想着对他人好,压根没觉得他是被至亲给害了!他心愿未了,既然大人给我安排了一个闲人,那不妨就让他做点事儿,也好过总在我身边绕来绕去的要学什么断案,要当合格的锦衣卫之类的好。”

    秦逸之趴得久了,脖子老疼了,安排知牧给揉揉捏捏,结果那大爪子一按上,险些把他的脖颈子给拧断了。

    哪知道,知错就改的知牧,当天下午就给秦逸之找来了俩会按会揉的,那两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四只粉嫩软绵的小手往他脖颈子上一放,他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怒吼,知牧,这个月起一直到年底,你的月俸都没了。

    知牧吓得屁滚尿流地滚进来,好说歹说将两位没尽兴的美人儿给弄走了。

    此情景,正好让诸葛云睿瞧了个满眼,这老东西当即乐得前仰后合,而后一脸奸猾地笑着说, “秦小子,据我所知,苏丫头不在衙门里,你说,要是她回来了,知道这事儿,我可是听说苏丫头在情感上有洁癖,她喜欢的物件,一旦被别人给沾染了,她宁可丢了,砸了,也硬是不肯再碰第二次!”

    “说,要什么?”

    秦逸之瞪着诸葛云睿,眨眼间,眼刀子乱飞,齐齐刺中诸葛云睿。

    诸葛云睿不由一哆嗦,皮笑肉不笑,“老朽倒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要求,不过,老朽可以受累去瀚樾轩挑一挑……”

    秦逸之持续瞪他足足十息,而后低低地咆哮,“滚!”

    随后,木生就来哭唧唧地告状,“公子,这回诸葛先生可是下了死手了,他在闹市租了辆马车,把您在瀚樾轩珍藏的物件给拉走大半儿,现在您瀚樾轩里也就剩下他搬不动的家俬与一对儿一人高的大青花瓷摆件了!”

    当天传,秦指挥使心疾发作,心绪发生急转直下的改变,于思维混乱之际发出一道命令,自感念诸葛云睿先生老迈,从家里到衙门办公来回奔走太辛苦,自今日起,秦指挥使自掏腰包,为先生在迎宾楼定购一日三餐,酒楼会每日准时准刻,将饭食送到先生家中!

    这道命令刚颁布一会儿,就从镇抚司衙门外墙根底下发出一声声苍老又愤怒的嘶喊,“姓秦的小子,你公报私仇,你这是想要了老朽的这条老命啊!哎呦喂,苏丫头,你快点给我弄点吃的送出来吧,没你做的饭食,老朽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此时正悠闲自在地一口一口享受着苏锦书亲自投喂的秦逸之,嘴角上扬到不能抑制的地步,“你听听,这一把好嗓子,敞亮,高昂,啧啧,诸葛老头儿必须得改行,咱们给他在闹市搭个台子,他这么上台张嘴一嗓子,必得震了九州!”

    苏锦书翻了个白眼,老的皮脸,小的耍赖,有一个好的,那都对不起老天爷。

    晚饭,苏锦书没见张良来吃。

    问知牧,知牧说,不知道啊,那小子晌午急匆匆回来把铺盖都搬走了。

    这是知难而退了?

    苏锦书倒有点出乎意料。

    张良自打来了镇抚司,吃了苏锦书做的饭菜,家都不回了,死皮赖脸地跟顺子挤在一个宿舍里,为就是能一日三餐都在饭堂里吃饭。

    不过让他做点事情,磨炼磨炼他的心智,事儿没做完,竟就跑了。

    想想,走就走吧,左右她也不想带他在身边,那小子有点话痨,聒噪得人心烦。

    哪知,第二日一大早,苏锦书刚到后厨,张良就猴子似的从一旁窜了出去,“苏姐姐,早上吃啥?快点弄点吃吧,饿死我了,两顿没吃了……”

    “为什么两顿没吃饭?”

    “除了苏姐姐的饭菜,别人谁做的饭菜,我都吃不下啊!”

    这货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急的抓耳挠腮。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话,一阵咕咕噜噜的声响就从他腹中传来。

    他倒也不尴尬,还颠颠地央告,“苏姐姐,您听,您听,我这肚子都唱大戏了!”

    樱桃被他逗得捂嘴偷笑。

    顺子直摇头,“这一晚上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回来?”

    “我啊,寻了个法子,住到吴家了。”

    这话听来,苏锦书惊掉下巴,他这是什么鬼操作,“你……你住进吴家?”打算给吴大有一日三顿棒棒炖肉?

    “是啊,我嫌乎老趴在吴家矮墙上风吹日晒的太遭罪,就查了吴家的亲友关系,知道他家在江南有一个很多年未见的远亲,远亲家有一子,如我这般大小,索性我就拎着一串肉,去上门认亲了,然后我就住进吴家了,现在我跟吴大有住一间屋,他睡床,我打地铺,不管白天晚上,他想下床出门,先得从我跟前经过……”

    好吧,你这比守株待兔还狠!

    “吴大有怎样?有没有悔改之心?”

    苏锦书问。

    “有个屁!”

    张良骂,“他就是个混蛋,我假装无意地给他透露说他娘手里有五十两银子,他这两日就急吼吼得想要偷了他娘的银子赌去。”

    “他怎么会知道他娘把银子藏在哪儿?”

    苏锦书不解。

    “我告诉他的啊!”

    哪知道张良一开口就是一个旱地雷,直把苏锦书给雷得外焦里嫩,还得赞他一句,干得漂亮!

    张良不知道从哪儿搜罗出一张饼,正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嘟哝,干的不漂亮不行啊,他老躺在哪儿不出去赌,我怎么揍他?

    苏锦书,樱桃,顺子,皆目瞪口呆。

    三人一致认为,张良绝对是超能兽附体,脑子里装的是非人类思维,不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吗?

    -

    事实证明,张良这个非人类的脑子想出来的东西,竟出人意料地好使。

    半个月,他就用了半个月,揍了吴大有七回半。

    开始那几回,都是吴大有贼心不死,悄悄偷了他娘的银子去运通赌坊赌,结果半道儿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地照旧给丢回吴家院子。

    到第五回,第六回,第七回,他都被揍出心理阴影,不敢走小胡同,不敢偷他娘的银子了,还是助人为乐小良良,亲自动手替他偷了老太太的银子,郑郑重重地放到他手里,好言相劝,“去吧,去赌吧,人生不赌枉少年!”

    然后,结果就又是重复一遍之前那四回的遭遇,他如今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半个月时间,看起来胖了三四十斤,那脸肥得堪比猪头,那身上青一块肿一块的,跟气儿吹得似的。

    至于那所谓的半回,是被狂揍了七回的吴大有任凭【成人之美好少年的小良良】怎么劝,怎么骗,他都不肯迈出家门半步,甚至连看那个装银子的小包一眼都浑身哆嗦。

    “我见他不肯去偷去赌,一时手痒,按在原地就把他又揍了一遍!这回他醒过来,跪趴在他爹娘跟前,自扇耳光,又哭诉,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赌,要好生做工,孝敬父母,以慰藉弟小海的在天之灵!”

    “我本来还想揍他,把那缺失的半回补上,可举起拳头,看他身上实在是没下手的地方,也有点于心不忍,不过,我告诉他,我会随时去他家回访,只要他敢去赌,跟父母耍横,我就一天揍他八回。呵呵,没想到,我这话说完,他嗝一声,吓死过去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咱们大人,外头有秦阎王的美名,他至于滴吗?”

    说完,张良还眼巴巴的看苏锦书,那意思,苏姐姐,给我解答一下呗?我是那种说说话就能把人给吓晕过去的吗?

    苏锦书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冲张良竖大拇指,“行,你真行!”

    “啊?苏姐姐,我这算是顺利通过你的考验了,那你啥时候教给我怎么破案啊?”

    张良兴奋得像是刚揍完吴大有,满眼冒光。

    苏锦书斜睨了他一眼,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个二愣子?

    要他教破案子,那首先也得有案子啊?

    “没案子啊?那我现在干啥?”

    张良有点泄气。

    “你去那边角落里站俩时辰……”

    让我先静静。

    -

    秦逸之养伤这段时间,衙门里没啥案子,皇上也没给派下什么活儿,可能也是觉得秦逸之被打这一顿板子有点冤,所以给足了他休息时间。

    苏锦书也就闲下来,每人除了做美食小吃,就是往她那新宅子里跑。

    新宅子装修得挺顺畅,再过两日就能入住了,除了每日只要一动弹,身后就跟着只良狗仔,她有点烦之外,她心情都是极好的。

    终于,月底,她宣布搬家入住新宅。

    入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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