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静茹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腥气一直萦绕地紧随着她,但她的鼻翼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那股子淡而清雅的龙涎香。

    殿下?

    她惊喜地喊出声儿来,同时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双颊,车帘掀开,她莹然欲滴的楚楚神情映入男人深邃冷幽的眸底,男人眉心不禁微微蹙了蹙,口中轻轻呢喃了一句,那厮真是狂悖,怎么敢把你打成这样?

    “殿下,静茹不疼,真的不疼!”

    苏静茹的眼泪如雨滴般纷纷而下。

    男人长臂一揽,将其从架子上抱入怀中,轻轻于额上印下一吻,龙涎香侵入苏静茹肺腑,他轻薄的唇紧贴她耳垂,如梦似幻般的呢喃,“本宫会好好疼你的。”

    殿下!

    苏静茹泪眼婆娑,神情哀怨,浑身软做一团,任其将她抱上马车,车轮旋即滚动,往东城而去。

    与此同时,何祐从衙门外急匆匆进入后堂,见了秦逸之后,在其耳边嘀咕数语。

    秦逸之冷傲的眉宇间骤然添了一份深重的狐疑,那人身份尊贵,打小身边就是美女如云,苏静茹那等姿色是不该让他痴迷如此,那么他到底是在谋划什么?

    “苏姐姐,我知道那女人的来龙去脉。”

    张良蹦蹦跳跳从外头进来,没理会眉头深锁的秦逸之,迎着苏锦书就跑过去了。

    照着他这奔跑的速度,必定会在距离苏锦书一步之遥的地方才能站稳当,那他岂不是要与他的苏姐姐,几乎面对面,话语之间的气息要相互交融?

    某人大长腿往一侧一探,接着胸口上就被张良撞上了。

    “哎哟,大人,您走路怎么不看道儿啊?”

    张良摸摸被撞疼的脑门儿,话里带着几分幽怨的小情绪。

    秦逸之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何况对面还是个半大的莽撞小子,他拧眉,“就站这里说。”

    张良摇头,“不成,站在这儿我说不出来。”

    秦逸之气得想揍他,“你怎么才能说出来?”

    “我得看着苏姐姐的脸……”

    张良说着,伸手去扒拉秦逸之,没扒拉动弹,歪头想了想,就往旁边挪蹭了几步,避开了挡在他与苏姐姐之间的这座秦式大山,“苏姐姐,我很讨厌那个叫苏静茹的,我想给她套麻袋,所以我去打听了,她竟是那种人。”

    哪种人?

    这答案不用他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张良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是在游湖的时候掉进湖里,被一个男人救了,之后,那男人又喊了郎中来给她瞧身子,谁知郎中说她身子骨弱,这次又被冷水浸泡侵袭,更要静养!那男人就把她带回家了,她就住在那男人的宅子里,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套她麻袋都怕脏手。”

    “那就别套。”

    秦逸之说着,抓了张良一只胳膊就往外走。

    “大人,我还有话要跟苏姐姐说,你别拽我啊!大人,是您让我认下苏姐姐的,现在您又不让我跟苏姐姐说话,这是……不讲道理,哎呀,苏姐姐……你等我一会儿回来哈!”

    到后来,张良完全是被某人提溜起来,双脚离了地面,就这样他还手蹬脚刨的。

    不大会儿,秦逸之一个人回来。

    苏锦书不解地问,张良呢?

    秦逸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然道,“太聒噪,丢出去了。”

    啊?

    苏锦书几乎能预料到,晌午吃饭时,她能收获一个满脸泪水与鼻涕泡横流的少年,在她跟前絮絮叨叨地诉苦……

    诸葛云睿挠挠头,“眼下的情形看来,张世子之死与许哲没啥关系,苏静茹也不是杀人凶手,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查查和善公主的避暑庄子了?只是,查长公主的庄子,是不是得去跟皇上讨个圣旨啊?”

    秦逸之点点头,“我下午就去……”

    他话没说完,张彪就在知牧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进来。

    “知牧,什么事儿?”

    秦逸之转变话茬,问道。

    知牧指指张彪,“头儿,还是让张捕头说吧。”

    张彪抱拳施礼,“秦大人,我们大理寺接到一个新的报案,也是凶杀案,不过,死者是个年轻女子,这会儿我们贺大人已经带着何三碗去现场了,让属下来禀告一声秦大人。”

    秦逸之眉心蹙起,“你们贺大人这是赖上镇抚司了,不管什么你们接手了什么案子,都要镇抚司帮忙?那不若等我跟皇上商量一下,干脆取缔了大理寺得了!”

    张彪是个直性子,对贺延舟以及大理寺那都是维护得很,当即就不乐意了,“秦大人就没听说过,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谁说我们大理寺要赖你们?这起案子的现场距离东马山极其近,我们大人也是怕这死去的女人与张世子被杀有什么瓜葛,才让属下来禀告秦大人,既然秦大人如此说,那属下就告辞,以后也不来了,爱谁来谁来!”

    后头这句应该是心里话。

    不过,他是个有话不吐不快的主儿,当下也没觉得怕谁,直接说了出来。

    诸葛云睿笑着直摇头。

    苏锦书则看向秦逸之,嘴角漾着笑意,你以为天下人都怕你?错,总有不怕的,比方说这位张捕头!

    人家行得端做得正,怕你作甚?

    秦逸之扫了一眼知牧,知牧领会,马上追上张彪,“张捕头,我跟你去看看,你们贺大人那可是位睿智异常的能人,他估计的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嗯,我们贺大人的确是我当捕头以来遇到的最聪明的大人,我们大人还说了,做人做事,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只要付出努力,到时候自然会有一份好的结果!”

    张彪立时就来了精神,把脑子里他们贺大人说过的话都搜罗来讲给知牧听,知牧也是个能耐的,点赞不说,还能掺和点意见进去,这下张彪更满意了,渐渐就把对秦逸之刚才的不满都给抛去脑后了。

    知牧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替着他们秦大人把bug给堵上了。

    讲究起来大理寺与镇抚司那真是息息相关的两个衙门,不管是办案子互通有无,还是在官场上秦大人与贺大人之间的相互维护,那都是值得细品的。

    偏生他们家秦大人性子孤傲,每次都把贺大人给怼得体无完肤不说,还经常会当着人家手下的面儿贬低贺大人,贺大人的手下自然是不乐意了。

    如此,知牧等人就会时常与张彪说些好听的,他爱听的,以此替着秦逸之挽回点形象,也让两位大人之间不会因为嫌隙太深,而酿成不可调和的矛盾。

    多个朋友就多条路,不管在江湖还是在庙堂那都是适用的。

    知牧带回来的消息是,就在发现张世子车毁人亡现场不远处的河滩边发现一具女尸。

    女尸的死因何三碗已经查出来了,先被重击脑后,可能未死,又被掐死,脖子上留有一条很深的紫痕。

    大理寺的捕快们办理这样的案子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恒定的规则,发现死尸,查明死因,查找死者身份,来历,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查找见过死者最后一面的人,先从方圆十里之内查起,如果没查出死者的身份,那么继续扩大范围,直至查到为止。

    这样的不明身份的死者,想要为其伸冤,找到杀她的凶手,当务之急就是要知道她是谁?出现在东马山这里,是被人抛尸荒野,还是真的就是被杀在当场?

    何三碗给出的结论,女死者是被死后抛尸的。

    这个结果与张世子也是一样的。

    苏锦书想起苏静茹说的,她听到的那一声女子的惨叫是在许哲避暑庄的隔壁发出的,隔壁是和善公主的宅子,如果说,苏静茹听到那一声女子的惨叫,是她死前的最后发出的声音,那很有可能,和善公主的那个避暑的宅子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想到这里,她跟秦逸之说,“大人,我觉得这女人的死虽不能确定与张世子被杀有关,但她可能是在和善公主那个宅子被害的。”

    秦逸之点头,叫过张卓与肖鹏,“你们带人帮大理寺查此女子的身份来历,我进宫请圣旨搜查和善公主的避暑庄!”

    -

    午饭,苏锦书做了鱼锅饼子。

    赵大奎早上采买了小黄花鱼,鱼的个头不大,但胜在新鲜。

    做鱼锅饼子得分三个步骤来进行。

    第一,炖鱼,苏锦书在锅里铺了一层姜片,把处理好的鱼加入适量的葱段与蒜瓣儿,倒入半杯米酒,加入食盐、面酱和清水,水量刚好没过鱼身。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二十分钟,让鱼充分吸收调料的味道。

    第二步,制作饼子。

    把玉米面和水混合,揉成面团。将面团分成小块儿,擀成饼。在饼上刷油,撒上食盐和花椒碎,然后卷起来切成小段。将小段面团拉伸后擀成薄饼,放入另外的锅里煎。

    第三步,炖煮。

    将做好的饼子贴在鱼锅的锅壁上,盖上锅盖继续炖煮,由于饼子贴在热锅壁上,会满满变得金黄酥脆,同时还吸收了鱼汤的香味。

    因为知牧他们都被派出去了,秦逸之也进宫不在衙门,所以到了吃饭时,前院书房就诸葛云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来了。

    他一脚踏入饭堂,立时鼻子的功能就发挥到极致。

    使劲嗅了嗅,他赞道,“哎呀,这是做的鱼吗?怎么鲜美之余还有一股子玉米饼的香味儿?”

    顺子笑道,“先生您的鼻子真的好灵啊!我们苏姐姐做的就是鱼锅饼子。”

    鱼锅饼子?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诸葛云睿看着顺子端到自己面前的鱼锅饼子,先是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个过程里,不断有一股鲜美异香冲击他的鼻翼,他实在是克制不住了,拿筷子就夹起一块鱼肉塞入口中,若非他这个动作来的快速,那口水都要流出嘴巴了。

    鱼肉进嘴,鲜香适口,又咬一口饼子,满口香酥,夹杂着鱼汤的鲜美,真是像打开了一个魔法盒子,每一口都释放着令人陶醉的美味魔法。

    当然,诸葛老先生是不懂什么叫美味魔法,但他知道的是这个鱼饼的美味无法用语言形容,它的口感细腻而丰富,每一口都是极致的味蕾之旅,让人仿佛置身于海洋之中,品尝着大自然的馈赠!

    “丫头,你这厨艺跟破案相比,老朽都不知道哪一样为上了!哎哟哟,我以后啊,得对贺延舟好一点……”

    诸葛云睿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樱桃很是疑惑,“老先生,您赞我们姐姐的厨艺干嘛说要对贺大人好一点?他是大理寺的官儿,跟咱们镇抚司也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你想想,如果他把你们苏姐姐给追到手了,娶回家了,那咱们镇抚司这边还留得住你们苏姐姐吗?她不得夫唱妇随,跟去大理寺啊?那老朽我不得也想法子去大理寺,在他们的后厨饭堂里安营扎寨啊?”

    樱桃看看顺子,顺子点头,嗯,先生这话没毛病,要是苏姐姐去大理寺,那我……

    他看向樱桃,征询樱桃的意见。

    樱桃用力点头,“苏姐姐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对,我们都去大理寺。”

    顺子欢悦地说道。

    “身在曹营心在汉,这就是你们的品质?镇抚司呆够了,我现在就调你们去大理寺,你,你,还有你,你们一起啊?”

    秦逸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铁青,指着诸葛云睿、顺子与樱桃,眼底的阴沉都要凝成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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