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之冷冷地扫视过张彪等人,“诸位不记得了,今天碰头会的两项决议,一,明日起继续对两起案子的涉案人监控,从中再次确认他们有没有杀人嫌疑?二,今夜贺大人与张捕头要组织人夜探和善公主避暑庄,期望在庄子里找到真正的杀人现场,拿到山庄有人参与杀人的证据,从而在圣上那里得到搜查公主避暑庄的圣旨。这都是酉时了,时间不等人,难道大理寺平常办案就是呐喊几句,再就偃旗息鼓了?”

    “额?这个……”

    贺延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是主动提出由大理寺人夜探公主避暑庄的意见,怎么就听到苏姑娘做的炸酱面就把正事儿给忘了呢?

    张彪更是窘得直搓手,“还真是,这顿饭看样子是吃不得,得赶紧回去做准备。”

    他抬头看自家贺大人,走不走?

    走!

    贺延舟大手一挥,“秦大人请静候我们的好消息,拜托你转告苏姑娘,把炸酱面给我们留一碗,我们拿到证据回来庆功,吃面。”

    “嗯嗯,好,没问题,绝对把贺大人的话转告苏姑娘!”

    秦逸之那是好言好色地应下了。

    大理寺的衙役们都相互看了一眼,这个秦大人看样子也不似传闻里那样凶狠狡诈啊?是不是咱们误会了他?

    很快,大理寺人都走了个干净。

    苏锦书与樱桃端着面出来时,一屋子人只剩下镇抚司这边的几个,她纳闷,“贺大人,张大哥他们呢?”

    诸葛云睿刚要接话,却听他们的秦指挥使不无钦佩的语气,“你的贺大人与张大哥,都是敬岗爱业之人,这会儿回去准备夜探公主山庄事宜,不过,贺大人倒是托我转告于你,给他们留一碗面,他们成功拿到证据后回来以吃面庆功!”

    苏锦书无语,“你怎么不拦着他们点?你明明知道他们这回有去无回,还纵着他们去冒险?”

    秦逸之貌似很惊讶地看着苏锦书,“不能吧?贺大人可是京都城里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而且,张捕头的威名也不小,在京都的毛贼圈子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哪个街头混迹的小贼听到张捕头的名头,不给吓得屁滚尿流?”

    苏锦书就知道他是故意捧杀贺延舟与张彪,那俩人也实在,怎么就中了他的套儿呢?

    “那接下来咋办?”

    她把面放桌子上,眼神不带好意地看着秦逸之。

    秦逸之轻轻松松,“吃面啊!”

    诸葛云睿那是早就按耐不住了,抓起筷子,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边吃还边夸,“苏丫头,要不你去街上开个馆子算了,我也不在镇抚司混了,给你去当跑堂儿的。”

    顺子不满,面也堵不住先生的嘴,咋还想抢我的活儿呢?

    秦逸之比顺子直接,“想吃就在这里吃!”

    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可恶。

    诸葛云睿也明白自己的话戳了某人的心,当下讪笑道,“到时候咱们可以把镇抚司搬到饭馆去啊,就跟现在这样,在苏丫头的宅子里办公,吃啥都方便。”

    见这些人压根不在意贺延舟与张彪的死活,苏锦书真是够够的,她转身就走,甩下一句,吃完都滚,不然我放狗!

    樱桃紧随其后,小声嘀咕,“苏姐姐,要不咱明天先养条狗?”

    苏锦书没吭声。

    顺子接话茬,“我们邻居家的小狗三个月了,明儿个我回去抱一只来。”

    樱桃撇嘴,“你弄条巴掌大的小狗儿来,能唬住谁?”

    “那……要不去狗市看看,买条大的?”

    “买还得花钱,苏姐姐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咋办啊?”

    顺子挠头了,急巴巴地跟只快要迷路的狗子似的看着樱桃。

    樱桃也不知道咋办,去看苏锦书。

    苏锦书无奈,“狗的事儿以后再说,你俩吃完也回去吧,我累了,先回屋了。”

    苏姐姐……

    两小只都不高兴了,因为他们瞧出苏姐姐不开心了。

    苏锦书回到后院,刚要推门进屋,就听到一侧的角落里有狗叫。

    她一个激灵,哪儿来的狗?

    这大晚上的万一冲过来咬她一口,这里可没有防疯狗病的针可打!

    就在她被吓得连推门都忘了时,狗叫声戛然而止,紧跟着张良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苏姐姐,你喜欢狗啊?早说,我天天叫给你听,我跟你说,打小我学狗叫就像,有一回,邻居二婶半夜到我家鸡窝里偷鸡,我尿急就撞上了,我啥也没干,直接学了一顿恶狗狂吠,哈哈,你是不知道,把二婶给吓得都尿裤子了,第二天就病了,据说,请医买药的钱就一两多,能买好多鸡了!”

    “嗯,你能耐,都会学狗叫了!”苏锦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张良笑嘻嘻地,“苏姐姐,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担心啥,所以打算……”

    他四下里张望,周遭没人,他压低嗓音,一脸兴奋地说,“苏姐姐,咱们可以去助贺大人一臂之力啊!”

    苏锦书来了兴致,“怎么助?我不会功夫啊!”

    现代电视剧里,那些夜探别人家的英雄侠客,不都是要有飞檐走壁的能耐吗?

    她恐怕钻个狗洞还可以,也不知道和善公主避暑庄子里有没有狗洞?

    呸呸呸,我干嘛钻狗洞,多磕碜!

    她脑海里还九曲十八弯地转磨磨呢,张良就跟猴子似的在她身边窜登,“苏姐姐,你就在外头帮我把风,我先从墙头跳进去,然后把门打开,你不就进去了?”

    这个法子行!

    不过,苏锦书脑子还没糊,她说,“那不就被看门的瞧见了吗?”

    张良嘿嘿乐,“我进去后,先给看门的套麻烦,打晕他。”

    额?

    你这孩子,咋还套麻袋上瘾了呢?

    不过,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可想。

    就从里头把门打开,万一里头溜达的贺延舟与张大哥被人追杀,那从大门跑出去,总比跳墙头要简单快速吧?

    “苏姐姐,我刚才跟了贺大人一段路,听他们说,夤夜行动。我还听他说……”

    张良挠头,不大好意思地看着苏锦书挠头,似乎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

    “他说什么?”

    苏锦书不解。

    “他说,又特么中了姓秦的奸计了,就算咱们今晚要行动,提前要做准备,那吃碗面的时间还是有啊,现在好了,咱们还得找地方先把晚饭吃了,不然没劲儿怎么行动?”

    苏锦书无语。

    敢情贺延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张良则摇头,“我觉得,两位大人这样一比,高下立见,还是咱们秦大人脑子好使。”

    “他那是狡猾!”

    苏锦书没好气地说道。

    被认定狡猾的某人就站在距离这边几米的地方,我狡猾?她竟然说我狡猾?我哪里狡猾了?我那是聪明睿智,聪明睿智能叫作是狡猾吗?

    眼睁睁看着她进屋了。

    夜风习习,他心微凉。

    张良跟只猴子似的窜过来,“大人,咋样,我厉害吧,苏姐姐答应跟我一起去冒险了!”

    秦逸之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再有下次,你怂恿她去冒险,我就给你套麻袋!”

    啊?

    大人,这不是您让我在这里等着苏姐姐的吗?

    “您干嘛这样啊,又要我引着苏姐姐去帮贺大人,又担心她的安危,还怪我……我多冤啊!明明是您让我这么干的。”

    哼,您这样前后矛盾,不是狡猾,是犯傻!

    他腹诽。

    贺延舟与张彪今晚若是真回不来,她以后能不能理我都不一定,当我愿意去帮那俩货吗?

    某大人也腹诽。

    夤夜时刻。

    东马山下,和善公主避暑山庄大门外的香樟树林子里,几个人眼看着半大小子张良拖着个麻袋嗖嗖地就窜上了墙头,然后纵身一跃,就跳进了院子里。

    紧跟着随风飘来一点点几不可闻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蒙住脑袋,发出闷闷的叫声,但很快,那声音就没了,继而公主庄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躲避在大门一侧的苏锦书双眼在月光中灼灼闪光,她很紧张,很害怕,但又极其的兴奋,两世为人,这是第一回夜闯别人家。

    “张良,这院子里不会有狗吧?”

    这大晚上的,万一从阴影里窜出来一条狗,冲她扑过来,不得把她吓死?

    张良眼神狡黠地瞅了瞅香樟树林子,而后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这院子里没有狗,但……”

    但什么?

    苏锦书不解。

    下一息,张良的嘴里就发出一阵极其逼真狗叫声。

    “哎呀,你干啥?”

    苏锦书被吓得一个激灵,本来没人知道他们来了,这弄出狗叫声,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张良坏笑,“苏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额?

    什么?

    苏锦书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什么?似乎是一团黑黢黢的奔跑着的云?

    很快,那朵云就到了他们跟前。

    苏锦书大惊失色,几乎就要失声惊呼,还好理智战胜了害怕,“张良,你……你弄这些狗来做什么?”

    “给这公主的宅子里添点乐子啊!”

    张良说着,嘴里又发出一阵狗叫。

    随即对那些狗做了一个手势,狗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就一边狂吠,一边朝宅子里跑。

    “苏姐姐,你去香樟树林子里吧,我进去玩会儿。”

    玩心贼大的张良撒欢地追狗去了。

    一时间,整个庄子里充斥着狗叫声,已经陷入睡眠里的人们都被突然的狗叫声给惊醒了,一个个狼狈不堪地从屋里跑出来,怎么回事?哪儿来的狗?

    前院后宅亮起灯,吵嚷声此起彼伏。

    苏锦书愣在大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在这时,从里头跑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身护院打扮,瞧见门口站着的苏锦书,大喊,你是谁?

    苏锦书被这一喊,终于想起来,她是来干坏事的,得背着点人。

    当下就要跑,但那人似乎会两下子,掏出匕首,对着苏锦书就甩了过来。

    苏锦书想躲。

    但匕首打来的力度很猛,速度也很快,她身子刚欲动,匕首就已经到了跟前了。

    完了!

    苏锦书这一刻后悔了,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张良那么个孩子一起疯呢?

    这公主的庄子那是随便能闯的吗?

    倏然,一股力道袭上她的腰肢,紧跟着她的人就跃开去,扑一声,匕首扎在她身后的香樟树树干上 。

    苏锦书冷汗潸潸。

    与此同时,那个甩匕首的人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人就仰面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你该拿上你的平底锅,他甩你冷刀子,你拿平底锅砸他。”

    身后冷幽幽的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檀香就萦绕在她鼻翼间,“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学贺大人抓贼来了,没想到,大晚上的是你把人家大门打开了,咋想搬点东西回去填补你的新宅子?”

    他话里的嘲讽都懒得掩饰了。

    苏锦书脸红,辩解,“我是来救人的……”

    “我听说救人都是悄悄的,你这……”

    秦逸之话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估计若不是他习惯以冷面示人,这会儿他都能笑出鹅叫声。

    苏锦书再笨,也明白了,人家这是紧跟着她和张良身后来的,纯看热闹来的。

    庄子里这会儿也的确是热闹。

    到处都是狗叫声,到处都是晃动的灯笼火把,时不时还有人跟狗遭遇,人被狗吓得哇哇大叫,有的甚至是嚎啕大哭。

    苏锦书看看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切,再看看秦逸之,“是你让张良来搅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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