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她跑去镇抚司暴打苏锦书,她又不敢。

    她不怕苏锦书,怕的是那个人人望而生畏的秦逸之。

    什么?

    “苏锦书敢打你?我这就去撕了她!”

    彭氏站起来就欲往外冲。

    “哎呀,娘,她现在在镇抚司衙门,身边有锦衣卫护着,你去干嘛?去被他们也打成我这样儿的吗?”

    大皇子也嘱咐她说,苏锦书是秦逸之的人,而且是过了当今圣上的明路的,你不要去招惹她。

    苏静茹一把拉住了其母。

    彭氏万般的不甘,她咬着牙,“这事儿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谁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的,我就让谁也同样受受这个苦楚!”

    “娘,算了,就当是被苍蝇踹了一脚。”

    苏静茹小脸苍白,一看就知道是身子骨没养好。

    彭氏心疼得如刀绞一般,她拉着女儿的手,“等你爹那混蛋回来,我定要让他去找苏锦书算账,最好能一次打死她!”

    苏静茹冷冷道,一次打死她?怎么可能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就让她好好活着,有待一日,我登顶到无人能比拟的高度,定然要让她生不如死。

    彭氏犹不甘心,她在屋里来回踱步,直骂苏锦书是小娘养的,她娘不要脸,她更不要脸,她娘?

    彭氏眼前一亮,脸上表情变得阴沉诡异,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女儿行为不端,是她那姨娘的失职,该打。”

    苏静茹猜到她娘要做什么,忙问,我父亲不会突然回来吧?

    彭氏咬牙切齿,“他回来又怎样?那贱妇养的小贱人把我女儿打成这样,我恨不能剜了他的心头好,杀了那贱妇!”

    张氏正在自己屋里给苏恒做中衣,忽然就听到院子里芝兰惊呼,“你们做什么?老爷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乱闯姨娘的院子,就不怕老爷……”

    她话没说完,就被彭氏跟前的柳嬷嬷狠狠甩了几耳光。

    她道,“别以为有老爷护着,就没人敢收拾这狐狸精,告诉你们,这宅子里当家作主的是夫人,夫人想磋磨谁就磋磨谁,气得狠了,打死个把小妾,丫鬟,婆子,都是她们应该得的。”三四个婆子不由分说冲进屋里,把正做针线的张氏一把从暖炕上扯到了地上,接着就是一顿踹。

    直把张氏踹倒在地,脸擦破了,嘴角流着血,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了,她哭着问,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柳嬷嬷恶狠狠地道,即便你什么错没有,我们夫人上来兴致了,就要打你,你有本事跟老爷告状啊?看老爷敢不敢不顾官声宠妾灭妻!

    张氏就这样一路被打,一路被拖拽到了彭氏的屋里。

    迎面,就被彭氏连甩了几耳光,她怒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贱货,你生出来的好玩意,竟敢打我女儿,我一指头都不舍得碰的宝贝儿,被那小贱人打成什么样儿了?老贱货,今日,我若不让你好好疼上一疼,我枉为人母!”

    她骂着,打着,不一会儿,张氏的脸就已经被打破了,她顾不得疼,只是一遍遍地告饶,夫人,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再不出现在您跟前了,求您别打了……

    “娘,她这是在威胁你吗?知道我父亲迷恋她,她要走,不是让你与父亲之间有嫌隙吗?”

    苏静茹一通挑唆,直把彭氏气得浑身发抖,她也不甩耳光了,命人去撕张氏的衣裳,“贱妇就得有贱妇的样儿,让你露,让你都露出来,给别的男人看到了,我看老爷还会不会拿你当心肝宝贝儿!”

    几个婆子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撕扯张氏的衣裳。

    张氏两只手拼命去护着,可是护住了这边,护不住那边,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原本穿得齐齐整整的衣裳,就被撕得七零八落,尤其是领口那里,不知道被哪个婆子一把扯出一个大口子,那婆子心肠太歹毒,顺势还用手抓了她胸口一把,五道清晰的血痕豁然出现在她那白皙的肌肤上,疼得张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就这样,那几个婆子也不肯放过她,继续扑上来,如疯狗一般撕扯张氏。

    张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了,她疼得都麻木了,也不顾得躲了,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彭氏,彭氏给她瞪得心慌,走过去,在她脸上狠狠踹了一脚,她瞬时鼻口都往外涌血,整张脸也被血涂抹得如鬼魅一般可怖。

    一直围观的苏静茹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嫌弃地扭过头,“快把她弄走,看着瘆得慌?”

    就在这时,一直被几个小丫鬟挡在外头的兰芝挣脱了她们,奔了进来。

    见张姨娘如此惨象,兰芝吓坏了,哀嚎一声扑了过去,“姨娘,姨娘,你怎么了啊?你不要吓奴婢啊!姨娘……”

    张氏本来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被兰芝抱着一通摇晃,人又清醒了过来,她看看四周,那几个婆子面目狰狞地盯着她,还有彭氏与苏静茹,她们母女恨不能一口将她咬死,她怕,她真的好怕,以往被彭氏磋磨,她都只是哭却不会怕,那是因为她心里有老爷,老爷疼她,会在她受委屈的时候,温声安慰她,亲吻她……

    可是,现在她真的怕了,怕没等着老爷回来,她们就把她给打死了!

    兰芝,扶我起来,快……扶我起来……

    她一张嘴,出来的都是血,血水顺着她的下颌在流淌,可是,她全然不顾,就是拼命地抓住兰芝,借着兰芝的力气,她站了起来,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她跑了起来,拼命地往前跑,跑出了彭氏的院子,跑出了后院,跑出了大门,跑到了街上,街上的碎石子,小沙粒,把她的脚搁得生疼,可是,她都不顾了,她就是跑,她要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再也不敢了,不敢一个人生活在那虎狼之穴中!

    兰芝把事儿说完,人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呜呜……姨娘……真是飞来横祸啊,她一直都……都老老实实做人的,从来不敢在府里乱走,就是……怕……怕惹了夫人与大姑娘不喜,可是……可是,她们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天爷啊,您开开眼吧!”

    “特娘的,把人欺负成这样,老子倒要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长了一副蛇蝎心肠!”

    鲁达安真怒了,拔腿就要去苏府。

    “表舅,这事儿没完,但不是你那样去做……兰芝,你别哭了,去外头寻郎中来,给我娘好好看看……”

    苏锦书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变,甚至眼底都一点波澜不起,她就那么平静地拿了帕子轻轻为张氏擦拭脸上,嘴角,身上的血迹,张氏还在低低哭着,眼睛都是赤红色,嗓子里也呼哧呼哧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苏锦书知道,这会儿她的嗓子眼里一定是如刀片剐蹭般的痛!

    “娘,您在这里乖乖的,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来……”

    她起身欲去。

    却被一只染了血污的手紧紧抓住衣角。

    回过头,对上的是张氏那胆怯的眼神,她不住地摇头,“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苏锦书反身抱住她,轻轻地哄着,“娘,我不走,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乖一点,睡会儿吧,再醒来时,就不疼了,乖,乖……”

    她就像是在哄孩子,声音柔得如夏初夜里,那掠过耳际的一丝风,清清淡淡,徐徐微微。

    渐渐地,张氏的眼皮合上了。

    就是在睡梦中,她依旧死死地抓着苏锦书的衣角,她像是在做一个惊惧的梦,她的眉心蹙到一起,凝成一个疙瘩,她表情扭曲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救命,求人放过……

    眼泪,还是从苏锦书的眼角滑落下去。

    郎中来了,给张氏把脉后,直摇头,“她身子骨本来就孱弱,这回内里是急火攻心,外在则是被凌辱被打,内外相加,她这身子以后能不能养回来都未可知!我也只能给她开一些滋补去火的药,她服下能不能见效,就看她的造化了!”

    老郎中开了药单,接了诊费,叹着气走了。

    兰芝再度哭成泪人。

    “姨娘……姨娘会不会……”

    苏锦书厉声打断她,“不会,她一定会没事的,不许你乱说!”

    喊了这一嗓子,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摇晃,人就缓缓地往后倒去。

    “姑娘!”

    兰芝站得远,瞧见她这状况,惊呼一声,想奔过来接住她,已经晚了。

    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从兰芝身后掠来,几乎是一息之间他就奔到她身后,长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将人轻轻抱在怀里。

    鲁达安此时正在外头院子里转圈圈,依照他的脾气,这会儿根本就不用忍,直接打上苏府,把那个什么彭氏与她的女儿一起打了,打得她们哭爹喊娘,看她们以后还敢欺负张氏吗?

    可苏锦书不让。

    秦逸之也只说了一句,稍安勿躁。

    鲁达安是信秦逸之的。

    莫名的那种信,倒不是听书丫头说他是当官的,就是秦逸之身上有那么一股子凌驾于是非之上的霸气。

    他说等等,那就等等好了,可等等这种事儿,实在是鲁达安平生最少做的,他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什么事儿都不隔夜。

    这会儿听到屋里兰芝惊呼,鲁达安三步并作两步,奔进屋里,就看到秦逸之如同手捧金枝玉叶般揽着苏锦书,那份小心,那份珍重,令人看了动容。

    屋子里很安静。

    苏锦书双眼紧闭靠在秦逸之怀里,秦逸之低着头,注视着她的脸,他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她,恍惚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与他。

    兰芝也是看呆了。

    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用那么深情与怜惜的眸子注视一个女子,她觉得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她仰望他们,她祝福他们,她不由地落了泪,这是欣喜的眼泪,是为他们姑娘遇见良人而高兴的泪。

    “这……”

    老实说,鲁达安见了这一幕,很是不快,这个秦大人也着实太放浪形骸了些,怎么说,书丫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他怎么能抱她呢?这传扬出去,书丫头还怎么做人?

    换做是旁人,这会儿他大巴掌已经呼上去了。

    还是那句话,他莫名地相信秦逸之,觉得他不是那种趁人之危,占女人便宜的混账!

    兰芝回过神来,怕表老爷误会,忙低声给出解释,“表老爷,刚才我们姑娘昏厥了,险些摔倒在地,是秦大人帮忙……扶……扶了一下。”

    好吧,这种扶,似乎有点那个啥!

    但总归我们姑娘没摔倒,没磕着碰着,那就不管怎么扶吧,扶住了就好。

    “哦,我说嘛……”

    鲁达安长出一口气,对秦逸之的信任又加倍了。

    不过,他还是给兰芝使了个眼色,兰芝领会,忙近前去,轻声道,“秦大人,我把我们姑娘扶回房里歇着吧,您……您这样也怪累的。”

    我可以说,我不累吗?

    秦逸之心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喊。

    但小女人表舅还在呢,他虽万分不舍得松手,可还是得给人家长辈面子。

    视线一直尾随着她们,直到兰芝扶着苏锦书,两人绕过后院的角门,再也瞧不见了,秦逸之这才收回目光,他冷若冰霜的脸上,没一点情绪变化。

    “我还有点事去忙,这里就拜托前辈……”

    话音落下,他人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

    鲁达安一怔,这就要走了?还没商量一下咋给表妹报仇呢?

    虽心有疑惑,但他还是追喊了一句,“秦大人放心,这几日我不会走的。”

    表妹娘俩一个比一个身子骨弱,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京都城里他也是有三两好友的,不然去找找他们,商量一个计策,总归表妹被打一事,不能不讨个说法,不然这以后表妹怎么办?

    是啊,她怎么办?

    可恨她就只是苏恒的妾,这些年虽给苏恒生了女儿,可在身份上她就是一个供男人取乐的妾,某种程度上,她甚至连苏府里的大丫鬟都不如。

    鲁达安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他怎么就这样废物,空有一身功夫,可表妹摊上事儿了,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上门与苏家计较,谁让表妹她妾不如婢呢?

    可恨!可恶!

    -

    苏恒是在酉时回的府。

    回来他就去了张氏的院子,但没见着人,就连伺候着的兰芝也没见着。

    他心里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正待找人问问张氏去哪儿了时,彭氏院里的柳嬷嬷就来了,她态度很恭顺地给苏恒施礼后说,“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她有事儿跟您说。”

章节目录

镇抚司小饭堂(美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鹿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鹿喜并收藏镇抚司小饭堂(美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