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整个王府笼罩着阴沉沉的雾霾,所有侍女伏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一声不敢吭。

    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血腥味,面容瑰丽的女人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呼吸。

    景王身着玄色衣袍,松松垮垮地,半披半束着的墨发,俊脸阴森森的,手中的寒剑流淌着一片猩红,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暮兮沫的眼神满是恐惧,她的脊背一股恶寒蔓延到全身,难以抑制的恶心,让她感到窒息。

    苏沅沅是前不久才纳入的侧妃,在王府各种待遇都在她这个正妃之上,景王对她甚是宠爱。

    她要下毒害景王,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他无情杀了。

    暮兮沫脸色苍白,失了魂的直往后倒退着,只想赶快离开这满是血腥味的地盘。

    他没有心,眼里只有残忍的杀戮。

    他……就是一个疯子。

    李濯殷见她想要离开,立马上前一步扼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

    他的力气很大,牢牢把她困在他的身前,完全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他的脸靠着她极近,声音低沉的说道:“这样就怕了,暮老头就只教会你这些。”

    她的心一紧,好像被人狠狠握住,眼泪彻底奔涌而出。

    李濯殷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厌恶的把她甩开。

    暮兮沫险些摔倒在地上,她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抬头看向他,声音暗哑:“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濯殷目光幽暗的看向她:“苏沅沅是第一个,王妃觉得第二个会不会是你”

    暮兮沫压住内心的恐惧,微微抬起头,故作镇定的对他说道:“殿下不信臣妾,大可一剑刺死我。”

    李濯殷听完冷嗤一声,他凝视着她的脸,说道:“王妃聪慧贤淑,本王的剑脏了,王妃会擦干净的吧”

    他把长剑丢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她后,转身就离开。

    留下暮兮沫一脸的惊愕,她看着脚下沾满鲜血的剑,双腿一软,无助的跌倒在地上。

    他叫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般羞辱她。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想做什么。

    得不到他的宠爱,父母对自己的失望,她就像被丢弃的棋子,成为他们拥有权势下的牺牲者。

    暮兮沫出身在权贵世家,丞相暮溱林的掌上明珠,这样的身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婚姻却做不了主,父母的对她悉心培养,寄予厚望,希望她能有朝一日,登上高位,巩固家族势力。

    暮溱林在朝堂上,极力拥护皇后的儿子为太子,目的可想而知。

    太子妃之位非他女儿莫属,万万没想到。

    皇上一纸诏书,把暮兮沫赐婚给景王做正妃。

    李濯殷生得昳丽,风姿卓绝,身份矜贵,可他的性情暴戾,孤僻冷傲。

    李濯殷十四岁就率领军队,血洗沙场,杀伐果断,面对敌人手段残酷到极点,所到之处无不是残尸遍野,世人听到景王的名字就闻风丧胆敬而远之。

    立下郝郝战功的景王,已有多块封地,可他却不用前往封地居住,可以留在京师,只因他的生母朱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所以对他也很偏爱。

    朱妃死后,李濯殷惦念母亲,不忍心留下她孤零零躺在陵墓中,没有亲人的守护,宁可不要封地也要留在京师,皇上对他母亲的死,心知有愧于他,便允诺他可以自由出入京师,并且赐他一座王府,他想去哪都可以。

    暮溱林是皇后一党,被皇上这么一搅和,无非是把暮兮沫推向深渊。

    暮兮沫过着有名无实的生活,她就像一只金丝雀,被他关在牢笼里,任他肆意玩弄。

    早春时节,正是玉兰花盛开的花期,如雪的花朵绽放在斜斜的枝干上,暮兮沫面色苍白的站在树下,长袖下的手已经鲜血淋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

    远处传来侍女和太医急促的脚步声:“快,王妃刚刚被剑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

    暮兮沫的鬓角冒着冷汗,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蚀骨的痛在她体内肆意奔走,疼痛到无法呼吸,忽地吐出一大口污血,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上,陷入了黑暗。

    狂风袭来,整片雪白尽数落下,覆盖住那诡异的暗红色。

    ***

    金光透过雕花窗细碎的洒进来,满室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朦胧纱幔,隐约可见曼妙身姿,一缕墨发缠绕在她柔美线条的脖子上,衬托得她的肌肤如白雪般洁白透亮。

    门外守着的许嬷嬷,透过门缝,往里头看了一眼,对着身旁的婢女如青小声说道:“小姐,还没醒。”

    许嬷嬷一声叹息,接着说道:“小姐自幼身体就不好,上个月突然重病,差点消香玉损,还好从鬼门关绕回来了。”

    婢女如青:“小姐身体刚恢复好,多睡会也好,只是自从她醒来就闷闷不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手里端着一盆温水,随时准备小姐醒来,就可以用水洗漱,跟在小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过了一会,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青听到里面有动静,立马推门进去,许嬷嬷也连忙转身去厨房准备膳食。

    暮兮沫双手撑在床沿边上,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眼帘微启,朦胧一片的看向如青。

    如青把水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来到她床边撩起轻纱,小声呼唤:“小姐”

    暮兮沫看着如青的轮廓渐渐清楚,她才觉得真实,她回到十七岁这年,只是身份换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现在的她是那个下毒不成功,最后惨死在景王手上的苏沅沅。

    前世暮兮沫在十七岁这年,意外落入湖水,差点溺亡,醒过来,却忘记了当天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这次她真的就死了。

    苏沅沅跟她同年龄,生于官臣人家,生母在她年幼的时候,意外死亡,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她的生活一落千丈,即使她在这个家处处小心翼翼,恪守庶女的本分,还是受尽了委屈。

    暮兮沫坐在梳妆台前坐着,镜子里的少女,虽粉黛未施,抬眼间,星眸澄澈,肌肤如凝脂般雪白,一点瑕疵都没有。

    身后为她梳头的婢女如青,伺候她这么多年,还是会被这国色天姿惊艳到,手里的动作温柔轻巧,生怕弄疼了她。

    “小姐,这是景王殿下送来的”

    如青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轻轻打开出来,里面摆放着一支雪白莹润的玉簪,细腻的巧工,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纹路,高雅而不失柔美。

    暮兮沫看着眼前的东西,冷冷一笑。

    很配苏沅沅的气质,每次见到她,一头乌发只佩戴着这支玉簪,原来这是他送的。

    她看都不多看一眼,冷淡的说道:“退回去。”

    “小姐……”如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接着说道:“小姐,景王已经备了马车在后院门口等候,接你去琴园相见。”

    暮兮沫眉眼一蹙,陷入沉思。

    苏沅沅对待这段感情很谨慎,从不张扬出去,直到景王把她纳为侧妃,暮兮沫才知道她的存在。

    苏沅沅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能攀上景王这样身份矜贵的皇子,多少人求之不得。

    暮兮沫不明白,为何最后她要对景王下毒,到底她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多事情发生,让暮兮沫感到很疲惫,身子空虚无力,看来她要尽快跟他撇清关系,以免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身体不舒服,就不见了,让他们回去吧”

    “是”如青有些惊讶,小姐从来没有拒绝过景王,哪怕身体多不适,她还是强撑着身子,整理好仪容去见景王,这是她第一次拒绝。

    如青一路忐忑不安,她深知小姐以前多么珍惜与景王的每一次见面,现在她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这次拒绝求见,景王身份尊贵,觉得失了面子,他生气了,那小姐之前的付出岂不是功亏一篑。

    后院门口,景王的侍卫戚宇冷着脸,身姿挺拔的站在马车旁边。

    如青一见到他就害怕,声音微颤的对他说道:“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不便出门”

    戚宇目光扫视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如青屏住呼吸,拿出木盒子说道:“还有这个,小姐吩咐奴婢退还给景王殿下。”

    戚宇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思索片刻,冷声说道:“景王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

    他要是把景王送出的东西拿回去,以景王暴戾的性情,定让他跟这东西一起埋在乱葬岗。

    他动作利落的坐上马车,挥起鞭子离开。

    如青回去把戚宇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暮兮沫听。

    暮兮沫一脸忧愁的看着桌上的东西。

    这段孽缘该怎么斩断……

    夜色深沉,一道瘦长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他坐在暮兮沫的床边,盯着她沉睡的脸孔,过分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绝美的脸上滑过,漆黑的眸光闪过一丝笑意。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朵低声细语:“煞费苦心只为救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阴冷的笑着,那张精致又苍白的脸,加上凤尾下的朱砂痣,透露着神秘又有些病态的美。

    ***

    暮兮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连几日都呆在房间里,如青端来一碗散发浓重苦味的汤药。

    暮兮沫抬眸瞥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药水,胃中翻涌,忍不住想要呕吐。

    以前总觉得苏沅沅身上带着药材的味道,没想到她真是一个药罐子,每天喝这么苦的药,她如何下口的。

    “小姐喝药了”

    暮兮沫眉头一紧:“我身子已经好多了,不用喝药了。”

    如青急忙说道:“小姐身子虚弱,这药是滋补的,不能不喝,奴婢已经准备了你爱吃的杏脯,小姐喝完立马吃这个杏脯,嘴里就不会发苦了。”

    暮兮沫瞥了眼看了桌子上的杏脯,她讨厌这种又酸又甜的东西。

    她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端起碗,舌尖刚触到药水,苦涩蔓延整个口腔,刚含住一口转身就吐在地上。

    “小姐,你怎么又吐出来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这个月她总是不好好喝药,一碗药水硬是被她吐了大半碗。

    暮兮沫放下碗,用手帕擦了擦嘴,闷闷的说道:“拿出去吧。”

    如青一脸忧愁的看着她,以前小姐都是乖乖喝下,现在怎么哄都不肯喝,总觉得小姐变了,有种说不上来的强势。

    “小姐,吃一个杏脯吧,去去苦味。”

    暮兮沫眉头紧蹙,冷淡的说道:“我吃不下,都拿下去吧。”

    每日醒来,她的身体明显感到疲惫不已,呼吸孱弱。

    她想不明白,苏老爷身体强壮健康,没有什么隐疾,可偏偏她,从小身体就病恹恹的,看遍所有有名大夫,都查不出原因。

    苏沅沅的生母薛乔,是从远方逃荒而来的孤女,正好被外出的苏百木遇上,被他带回了苏府,苏老爷的正妻陈韵,得知薛乔进门后,把苏府弄得乌烟瘴气,拼死拼活的要赶走薛乔,最终不但没有逼走薛乔,她的胡搅蛮缠也被传的沸沸扬扬,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陈韵也是官臣贵女,受尽宠爱,却因为薛乔吃了这么大的亏,失了面子,对薛乔更加恨之入骨,为了维护仅剩的尊严,陈韵只能忍下这怨气。

    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生活的薛乔,去湖边游玩,一不小心失足落水而亡。

    这时候的苏沅沅才七岁,她亲眼看着自己母亲落入水里,受到惊吓,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醒来后就忘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如青看她一脸忧愁,去柜子拿出几本书籍过来:“小姐,你觉得闷,就看看这些话本子,这些可都是你最爱看的书。”

    暮兮沫视线转移到她手上的本子,看看书也好,她随便拿了一本打开看了一会。

    她神色复杂,苏沅沅她居然在看这个,里面都是教人怎么俘获男人的心。

    苏沅沅这倾城的容颜,还要靠这些伎俩。

    难道她是为了李濯殷,毕竟,这人确实难搞,没有点手段,还真融不化千年寒冰。

    这么一看,苏沅沅从一开始都是带着目的接近景王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除非背后还有其他人……

    不管她要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是暮兮沫,放下手中的本子,对着如青说道:“拿走吧,看着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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