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岚清的推动下,皇上将一干大臣罢免,致使原本就聚焦在太子一党的目光就更加炯炯有神了。

    除去老对头丞相一党,就连皇帝也对接下来局势的发展很感兴趣。

    备受瞩目的周靖近来密信不断,有的是要让这位太子爷表态,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大祸临头。

    而此时的太子爷正于东宫的豪华大床上悠悠转醒,好不容易有个时间不用上班,他才不想多为此耗费心神。

    贴身宫女正为他梳理,便有人进来传报:“殿下,卢大人求见。”

    传报者口中人为卢绛,现任翰林侍读学士,算为周靖的一位表亲,幼因明颖,资颜美丽而被皇帝特地挑选为周靖伴读。

    二人自小在书房一块长大,虽近些年已然鲜少走动,但感情也算得上不错。

    待周靖见到卢绛时,脸上带着些愉悦,朗声道:“久不见卢大人,近来可好?”

    来人闻声起身笑而答曰:“拖殿下的福,微臣一切安好。惟睹此假山似曾相识,不知不觉竟入了神。”

    闻言周靖看去,似是涌上些许回忆,有些感慨道:“还记得儿时你陪本宫玩耍而藏于此山,一直到夜色降临才出来,我以为你有事了。”

    卢绛的语气随眼前人的情绪不断转换:“未料殿下还记得,实乃臣之荣幸。”

    周靖示意他坐下:“本宫闻你的父亲身体欠佳,近来安否?家中皆安否?”

    卢绛一一回复:“一切安好。”

    随后就开始仓促的转开话题,可其中之言皆不是他今日来之目的。

    周靖却没有多问,即使已经看出来人另有他意,但也只当卢绛作为久别重逢的老友。毕竟自他登上东宫之位,已经很久没有人和他如今日一般谈天了。

    只可惜这份闲适没有保留太久,卢绛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两人大多是从儿时琐事和人谈起,就说道:“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礼部权侍郎袁大人。”

    “嗯...”周靖面不改色:“是曾共习于私塾。”

    卢绛低垂着脑袋,恭敬地用余光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斟酌着开口道:“前几日臣新归于朝,初遇袁大人,听其曰:‘京中有善归者,能乱法。’臣只觉此为笑谈。”

    见对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周靖和善地引导道:“哦?竟有此事?”

    “臣是不信,然近来事多不谐,臣实在恐于对殿下不利啊!”

    见其这般认真,周靖这才收回平和的脸色,仿佛无意,神色间却逐渐深以为然:“你从前,并不会与本宫谈论这些话。”

    卢绛心中微动,但神情依旧:“臣因为担心殿下而终日惶惶,才出此言,还望殿下恕罪。”

    周靖轻笑道:“你看你,何罪之有?今日之言,本宫心中也有打算。”

    说罢,又漫不经心的抬起头,不再看眼前人。

    卢绛见其目中流露些许罕见的锐利之色,只当是对方对此事下定了决心,连忙道:“能为殿下分忧,此乃臣之本分。”

    可此时周靖忽而说了一句话:“我与你的情谊是同他人不同,而这非因儿时同习于私塾之故,若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仅此一言,从一位未来的帝王口中说出,实在是难能可贵,卢绛听言更是立马起来行礼:“感念殿下大恩!”

    周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最后还是说道:“你能明白就好。”

    直至卢绛离开,他的脸上再无笑意。

    明善宫深处的青玄殿内的一个窗头掀起一阵小小风,却在整个寂静的内殿创造出不小的声响。

    侧头望去,那处正好立着一只雀,模样普通,待人走进了,才可以见到身上的羽毛有种黯然的艳丽。

    周岚清解下那只雀腿上绑着的竹制小筒,拿出一张信纸。

    看完里面的内容后,行至桌案前取下一纸,提笔在其上写下些内容,最后绑在方才回来的雀身上,又督促其赶紧送信。

    可怜的雀,还没休息一会,又开始工作了。

    做完了事,周岚清便坐于桌前,桌上有被打开的一本书,此书记录着民间杂事,宫内是找不着的。

    此书为霍云祺于市井里专门挑选的,虽然内容有些粗俗,可读起来却被有一份风味。

    但眼下,她一手附于桌面,另一只手却先是将书页卷起,随即又抚平,最后又卷起...周而复始,眼睛盯着书,可却能知道心思并不在其上。

    让她困扰的正是方才信上的内容,而那封信正是几月前奔赴封地的周澈所寄来的。

    依照他信上的内容,自己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这也在提醒自己那令人不省心的二哥也即将回京。若是在他回京后魏源还未取得陈丞相的信任,依照他那多疑不定的性子,只恐复添许多枝节。

    此外,周澈还在信中说明,本收服的南方之地,近来又有骚动之兆,而作乱之人,竟是前所未闻的异邦人。

    他们自渡船而来,貌似大燕子民,但其言语诡异,又令人难解。

    就在这时,桃春声音闯入周岚清的耳朵,待后者侧过身去,便见到其气喘吁吁,仿佛发生了莫大的事情,还未等她多问,桃春就急忙道:“殿下,皇上来了。”

    一路上,周岚清脚步匆匆,恐对方久候生不耐之意。

    行至半路,问桃春道:“父皇现可是在主殿?可曾备上父皇最喜的桃酥?”

    桃春连忙道:“禀殿下,正是候于主殿,桃酥也是一闻皇上来就上了,皆是最好的且新鲜的。”

    距离目的地只有几步之遥,周岚清突然停下脚步:“本宫现在如何?可有凌乱?”

    得到好的回复后,又立马调整了面部表情,一副惊喜的模样闯进来,皇帝正在吃着桃酥,周岚清这一下子差点惊得让他噎着。

    可她好似没有看见似的,也不行礼,直接往上前随意行了个礼:“父皇!你今日怎么有空来莺儿这里?”

    自周靖回京之后,周岚清不断促进与皇帝的关系,以至于在后者面前不复从前拘束,行事也大胆了些。

    皇帝看着她冒冒失失的模样,不仅没有任何不快,反倒露出些温和的笑意:“怎么了?朕无事还不能来了?”

    说着又指了指所剩无几的桃酥,有些嫌弃道:“此桃酥味素,没有莺儿做的可口。”

    周岚清抬起头来,面上的笑容很是清澈,俨然一副被夸奖后的得意:“若是父皇喜欢,明日莺儿再做些送去。”

    皇帝一点头,话题立马掉转:“听闻霍家小子最近同你走的很近?”

    本以为会听到些许狡辩,没想到周岚清眼睛也不眨一下,立马承认:“是呀。”

    闻言皇帝脸色微黑,但还是耐心道:“是有何事吗?”

    周岚清也没有遮掩:“没事。”

    皇帝脸色全黑,有些不满道:“既无事,此后少同其来往。”

    周岚清有些奇怪地皱皱眉,又有些奇怪地回复道:“莺儿昔日也同表哥一块玩,今又为何不行呢?”

    这回换作皇帝愣住了,回过神来又记起自己这女儿自小是放在身边苦读书,对男女之事涉猎甚少。且霍家那小子自小也与她交往一段时间,想必也没往那处想。

    想至此,面上的不愉便逐渐消散去,又听其言道:“阿澈已出宫这般久了,皇兄又是日日有要务在身,故而莺儿才请求表哥进宫来玩的。”

    还没完,周岚清好似下定决心道:“若是惹得父皇不快,那莺儿今后就不叫表哥来了。”

    说完,再配上一副黯然失神的模样,皇帝这才没有再提及此事:“无妨,既是你愿意,都随你罢。朕只是想起你许久未去你母后那里,怕是她已经很想你了。”

    呸!甩锅!周岚清暗自腹诽,若不是她长了双眼睛,又受了那么多罚,真以为自己的父母琴瑟合鸣。

    但面上还是笑着道:“明白了,明日我就去。”

    此时即使她的脑子转的飞起,脸上也得一副乖顺的模样,以此保持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完美形象。

    只可惜皇帝的话就和他的人一样反复无常,又问了个和方才仿佛跨了一个大燕国土那般广阔的问题:“朕听闻前几日,柳家的孤女有进宫。”

    周岚清一愣,幸而低着头,对方看不清她那瞬间的意外,只见她下一刻抬起头,面露惊奇:“父皇您怎么知道?襄阳县主来的正是莺儿这!”

    说着,还自然地对桃春道:“快去将前些日子襄阳县主的茶叶呈上来。”

    待桃春应声而去,她又有些欣然地对皇帝说道:“父皇,你有所不知,莺儿因阿澈一事,本不喜这位县主。也有闻宫中娘娘拖她购襄阳的茶叶,却未料其特来造访,言阿澈之事深感歉意,莺儿看她态度诚恳,不似想象的鲁莽,不知觉竟已释然。”

    她倒也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将事情从头到尾加工一遍罢了。

    皇帝还未表态,桃春已经将茶呈上来,茶香四溢,一下子充盈了这个殿堂。

    皇帝在周岚清满含期许的眼神下微微抿了一口,此茶竟与在陈贵妃的仁明宫中喝的茶颇为相似。

    虽他未明言其他,但是周岚清知道,自己这位疑心颇重的父皇至此打住了问题。

    将问题推给别人,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父女俩又扯了几句家长里短,皇帝终于要拍拍屁股起身走人了。

    送走皇帝,周岚清回至殿中往桌子上一坐,才将一直绷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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