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霍云祺哼着小曲,手握昨日晚于街中淘得的玩意儿,悠悠然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

    一声浑厚的声音自不远处入耳,令霍云祺下意识将东西向后边藏了藏,转过头,霍老将军正摆着一副探究的神情。

    “爹。”霍云祺咧开嘴露出讨好的笑:“今日起的早,四处转转。”

    可霍立是何许人也,他自是不相信眼前这小子的胡言乱语,想着后者这几日做的好事,不屑地冷哼一声:“旁边的东西露出来了。”

    其口中之物便是霍云祺自上回马球会上博得的青玉,后在两人逐渐紧密的关系中,就将此物当作两人的半个“情物”。

    不仅如此,他连夜自行打磨并穿孔并贴身佩戴,又恐旁人多想以此坏了周岚清的名声,且怕放于外头磕破了,一直放于衣服里层,就连周岚清自己本身也并不知晓。

    经霍立一说,霍云祺还以为是青玉显露出来了,连忙往身侧望去,一时间没有顾及到手中原本隐藏的小玩意儿。

    待反应过来,就看到霍立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由得心下一紧,又不敢多言。

    “你到底要去哪?”见霍云祺死赖着脸不开口,有些情绪上来:“是要去宫里?”

    接触到自己小子有些惊诧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这几日收到的风言风语果真不错,霍立不由得火大,立马下达命令:“不准去!”

    “什么?”霍云祺下意识问了一句,随即转为愤慨:“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准去!给我呆在府里!”

    “我不,”霍云祺就差梗着脖子大喊:“凭什么不准我去?”

    “闭嘴!你要喊得整个京城的人都听到吗!”

    就在此时,江如月从练兵场上下来,一入府就看到这两父子闹得不可开交的场景,上前拉住霍云祺不知死活的叫嚣,转而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见霍云祺不回答,便知道大抵是谁惹的祸事了,于是便悄悄拉了他一把,示意其认错,她知道面对霍立,脾气上来了谁来都不好使。

    “不用拉他!”霍立立马抓包两人的小动作,毫不留情地揭短:“这孽子,日日爬未出阁姑娘的墙头,外面的流言都快把我的老脸给丢尽了!”

    闻言江如月皱起眉头,下意识对其口中霍云祺这有些轻浮的行为大为不满,但转念一想,后者不可能会是这样的人,于是又出言询问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霍云祺则有些气恼,一股脑就迸发出惊人的言论:“我与公主自小一同长大,我倾心于她,又有什么错?皇上都没说什么,您又管外头人什么言语?”

    此言一出,江如月有些意外地看着身旁人,瞬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或许是知道霍云祺与周岚清之间的感情不一般,却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亲密到这个境地。

    随后有些发愣地看着霍立的巴掌就要降临,想起其手上力度之大,下意识就阻拦维护道:“父亲且慢!我也有错!要打就一起打吧!”

    又想到自己日日泡在练兵场,以至于不知这些纷纷扰扰,说道底,她作为长姐也有失职之处。

    但这没头没尾的话一下子就镇住在场两个男人,霍立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又有什么错?”

    方才本就是江如月急中生智冒出的话,此时面对霍立的问题自己也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只得胡乱道:“我未能见云祺的行为,实在是我的过错。”

    “阿姊!”可怜的霍大人面对江如月的大义之举颇为感动,他从未觉得江如月有哪一刻如今一般伟大。

    真不愧是他的好大姐,平日没白挨打。

    但严厉的霍老将军不会顾及此时姐弟的温情,他气的牙痒痒,又因为不舍得骂闺女,转而对霍云祺怒斥。

    “你情钟于她,她情种于你么?不知于所知而日扰之,匪唯荡子之行,亦近乎狂且!这点道理你不懂么?你个孽子!”

    霍云祺皱皱眉,下意识反驳。

    “她定钟情于我!”

    霍立一下子戳破他的嘴硬。

    “她同你说了?”

    这回霍云祺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得恨恨地丢下一句:“我知父亲必不信,现在我就去往宫中验证她的情谊,以此证我们是两心相悦的!”

    见霍云祺愤然离开的背影,江如月一边跟上气的直哼哼的霍立,一边斟酌着开口道:“父亲,您也太不要生气了,万一两人真是两情相悦...”

    不料霍立微微眯起眼睛,直言道:“我见过公主几次,那丫头远远不似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不是将心思寄于情爱的人。”

    说道此处,又不得想起霍云祺那死要面子的模样,有不由得叹气:“这孽子!”

    叹息声微微拨动画面,即可看到长宁宫里正是繁花盛开,精致亭台阁楼掩映在碧树之间,在绿叶交错中,周岚清的身影似有似无的往里头走去。

    “母后。”

    周岚清一进门就见皇后慵懒地坐于亭中,她手中指尖的动作将针线于绣盘上穿梭,而阳光散落在绣盘之中,好让闪亮的颜色为女人的容貌增添色彩。

    听到来人的声音,女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专心的在做自己的事情。

    在场的众人皆不敢言语,周岚清将眼神投掷立于一旁的静秋姑姑,只见后者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便规规矩矩的站在跟前。

    这一站,硬生生站了大半个时辰。

    似是终于绣好了,皇后将手中的绣盘交给一旁的宫女,抬起头来看着周岚清,语气不冷不热:“你来了。”

    “是。”周岚清还是不敢坐,只是悄悄的观察着皇后的脸色。

    终于,皇后松了口气:“站着做什么?从前你可没那么生疏。”说罢,还对一旁的静秋姑姑说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让公主凭空那么站着。”

    周岚清虽已然知晓皇后今日为何发怒,但面子上总是不敢多表露出旁的什么,只是一如既往道:“母后,不怪静秋姑姑,是我自己许久未走动,想是站站也好。”

    皇后面色微缓:“你近日倒是鲜少来本宫这里了,”一双美眸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女儿:“都在做些什么?”

    周岚清挂着淡淡的笑,不着痕迹地将眼神闪开,又稳稳地落在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春意正浓,宫中花事渐盛,我常在宫中赏花,又看看书。”

    说完,将茶杯放置手中,正欲喝下,就听眼前人说道:“只有如此?”

    茶水还是没有入了周岚清的嘴里,她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道:“母后颜色不豫,似有忧思,女儿实在是不知何故,愿闻其详,也好为您解忧。”

    眼见一向乖顺的女儿如今却变得顽劣,皇后不经怒从心起:“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你当真以为你父皇不知道你的小动作?”

    字里行间皆是恨铁不成钢:“你还是收敛些罢!前朝的事,怎么可能是女子可以插手的!万一坏了你皇兄的...”

    说到一半皇后似是也知自己的话有不妥之处,有些悻悻地止住了。

    即便如此,周岚清面上还是神情淡淡,她放下手上的动作,虽是仍没有抬头,却坐直了些,整个人都显得端正了不少:

    “女儿还是不能了解母后的意思,是我近几日未来拜见母后的原因么?”

    言至此,她微微昂起头,看向皇后:“前几日,父皇刚来女儿的宫中共品香茗,余事皆无且亦无提及他事。是母后多心了。”

    “纵使儿臣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皆为母后皇兄与阿澈所计,断不能有任何差池;他人之言,亦不能撼女儿之决心分毫。还请母后宽心,女儿自有主张。”

    语气温和,字里行间表面是解释和劝慰,实则颇有埋怨似的暗讽,皇后面子上自是挂不住,又找不到旁的话来反驳,且一股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只得说道:

    “好,此事我不再多言,现在尚有一事须与你细说。你与霍家小子是否过于从亲密了些?”

    见少女没有回话,皇后自是要说下去的:“平日里你同那些,也就罢了,但与霍家小子还是离得远些!且不说旁的,你父皇若是知道你们之间那些心思,是断不会同意的!”

    周岚清再好的耐心也被今日自己母后的唠叨消磨殆尽了,有些疲惫回答道:“不若是自小一块的表亲,难道连这样都不允许吗?那我还能同谁讲话呢?”

    “母后也是为你好!”皇后气急:“若是你不愿,何人能与你这般亲密?”

    “男女之情,本就宜强弱相当,弱不可过弱,强不可过强。”

    “若两者皆强,则必有一方需为另一方退让,乃能长久。若两者皆怯,则必有一方需主动,方能圆满。”

    “那孩子自回宫以来本宫便见过几回,长年混迹于战场之间,年少成名,性烈如火,你就甘愿为其收敛自己的性子?”

    周岚清不愿再听皇后这些唠唠叨叨,索性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女儿今日已有些疲累,改日再来拜见母后。”

    “莺儿!”皇后在坐上大喊,却没能使少女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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