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咸阳营建渭水之畔。

    当陈舒青的马车越来越接近咸阳的时候,她越发感受到了京畿和九边的不同。如果说九边风俗淳朴,老百姓还处在男耕女织的朴素生活之中,那么京畿的百姓似乎更贴近这个时代的脉搏。

    她甚至听到有路边有人在讨论端弘女帝的八卦。

    一个人道:“听说陛下的身体好多啦,这可真是国家之幸事。”

    另一人道:“确实如此,我还记得,隆晔帝末年……哎!”

    陈舒青不由的将目光投向端坐在车另一边的玉启县主。

    这些老大爷们和她前世的出租车司机可有一拼,但在封建时代,这样大胆的话落在皇室的耳中,恐怕是要受一些磋磨的了。

    幸而玉启好似已经假寐,她微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起伏。

    陈舒青连忙催促马车前行。

    丘敦雨这一行卫士本就穿着墨雪卫的戎服,道旁的人看到她们立刻就噤声了。陈舒青掀开车帘,朝那两个面色惶恐的咸阳老大爷点点头,安抚地笑了笑。

    马车哒哒,咸阳城高大的城墙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

    守门的卫队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今日玉启县主回京。他们遥遥望到丘敦雨,立刻就派人迎了上来,引着车夫朝单独劈开的车道行去。

    四周等候入城的人极多,陈舒青放下了车帘,一转头就看到玉启醒来了。

    她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道:“你还是和我一同回府吧。”

    陈舒青恳切地道:“县主这一路十分关照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只是我和父亲约好了在驿站相见,所以我还是想去驿站等他。”

    这一次上京,陈舒青没有带柳枝。陈泽成决定自己在秀水多留两日,安排好白木书院的事就来京城接女儿。像陈舒青这样被朝廷召入帝京的人,只要拿着秀水本地官府开出的票子,就可以在驿站居住。因此陈舒青就婉拒了玉启县主的邀请。

    玉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道:“那好,我留一个侍卫给你,也方便安置。”

    这样的好意陈舒青自不能拒绝,她再次诚恳地感谢了玉启,就在驿站前下了马车。

    帝京的驿站当然也非比寻常。

    陈舒青在路上住了不少驿站,官府面对玉启的身份,还是很照顾她们的,但驿站本身的设施就一般,最好的河东府提供了一个小院子给她们,很干净,但有些破了。

    本来河东府太守邀请玉启去自己府里落脚,还让自己的夫人来接她们。可是玉启拒绝了,她一路都没有再借住官员家。

    因此陈舒青得以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驿站,可以说和它们相比,帝京的驿站不仅宏大,还非常整齐洁净。管理驿站的官吏查看了盖着李博官印的票子后,给她分配了两个单间。

    一间给她,一间给丘敦雨。没错,丘敦雨自己领了陪伴陈舒青的事,陪她住到了驿站。陈舒青还有点奇怪呢,丘敦雨不应该跟着玉启吗?

    丘敦雨道:“陛下将我们分给县主,我们自然就要遵从县主的吩咐。”

    陈舒青觉得这回答很官方啊,但也找不出错来。

    丘敦雨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愿意去县主府上,不也是这个原因吗?”

    陈舒青看着她,丘敦雨继续道:“你放心,以你的身份,帝京的风云还吹不到你的身上。我呢,就当是来休假的。你以为在郡王府当值是轻松事啊。”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有丘敦雨相陪,事情办起来的确顺畅许多。第二日,陈舒青就在她的指点下去礼部投了帖子。

    当日下午就有一个礼部官员带着车来请陈舒青。

    驿站里人来人往,消息十分灵通。陈舒青已经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端弘女帝并不在帝京的太极宫中,而是在渭水河畔的明园中休养。

    果然,马车再次驶出了咸阳城,一盏茶后,她们到了明园。

    本来玉启县主还说要派家中的裁缝来给陈舒青做一身朝见天子的衣服,没想到进京的第二日,陈舒青就见到了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性——端弘女帝。

    现代人不太习惯行古人的跪拜礼,陈舒青想着陈泽成和秦氏,心中默默叹一口气,这才顺利地完成了礼仪。

    “民女陈舒青,参见陛下。”

    富悦长声道:“起——”

    陈舒青站起身来,她谨记自己身在古代,一直盯着脚前面一尺的地方,绝不随意乱看。

    一个温和的女声道:“你今年多大了?”

    陈舒青有点窘迫地回答:“民女今年十岁了。”

    女帝轻轻叹息道:“还真小啊。”

    因为不是在正式场合的召见,所以厅堂里还有其他人,陈舒青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女声道:“十岁也不小啦。陛下十岁的时候,已经是皇太女,受命替先皇处置许多政务了。”

    女帝和这女子的关系似乎不错,也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朕就记得每到春日时节,你们都请了假去郊外游玩,只有朕还必须留在宫中处理那小山一样的奏折。”

    温和女声道:“正是陛下励精图治,我大燕才有如今的繁荣。”

    女帝似乎也笑了,却不去接这话,转而朝陈舒青道:“你父亲是谢峰的老师?”

    陈舒青道“正是”,女帝就带着一两分好奇问了谢峰求师的过程,听到他离开秀水之前,竟然能连续一旬老老实实呆在书院里读书,女帝也有些吃惊。

    “朕从前每次听到谢峰的名字都是说他又闯了什么祸,这次却接连立下大功,可见读书明理,你父亲教的很好。”

    陈舒青的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现代人,随着交谈的深入,她的状态也就放松了许多,女帝和身边的侍从见她只是一个少女,也没有为难之心,于是她的头就慢慢抬了起来。

    面对女帝对父亲的夸赞,她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道:“我父亲没有考中举人之前,就一心致力于本府的教育。太守大人正是看到了他这一点,所以才出资帮助白木书院恢复办学。”

    李博在筹办技术学院的事情上给予了不少便利,陈舒青自然要在女帝面前多多美言。

    此时她已经看到了女帝的模样了,出乎她的意料,女帝看起来还不到三旬,肤白,容貌端庄,坐在这室内,不需要言语,就让人觉得凛然生畏。

    她只看了一眼,就微微垂下了眼帘。

    女帝或许感到了她的注视,又或许根本没有察觉,只是继续道:“如此也好。这样朕才对得起老师。”

    富悦在一旁轻声道:“陛下。”他知道女帝口中的老师,指的就是谢峰的外祖父陆太傅。女帝从开蒙起,就跟着陆太傅读书,确实感情深厚。

    只是当年陆太傅牵扯进科场舞弊之案,最后几乎是在满朝的谤声之中仓促致仕,不久便撒手人寰。每每有人在朝中提到陆太傅,就会引发轩然大波。

    女帝知道富悦在担心什么,短而轻地笑了一下,然后道:“无妨,今日只有朕和堂姐在此。看到陈舒青如此年轻,朕也难免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事情,提起太傅大人也是常事。想来堂姐也不会大惊小怪。”

    先前那个温和的女声隐隐带了一分急躁,连忙道。“自……自家姐妹,陛下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传出去的。”

    陈舒青还不知道此人的身份,轻轻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年过三旬的女子坐在女帝的下首。女帝着玄色龙袍,这女子着正红色锦袍,两人一样的肤白,至于是否有其他的相似之处,却不是仓促间能看出来的。

    女帝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问富悦道:“献俘仪式安排到什么时候了?”

    原来谢峰和仆兰瀚他们虽然早了陈舒青数日回京,但因为这次对霍部取得的胜利十分重大,所以礼部预备举行盛大的献俘仪式。

    富悦答:“还有两日。”

    女帝点点头,道:“好极。”

    富悦笑道:“这是我朝近十年来最大的胜果,他们自然要好好准备。”

    女帝似乎并不像富悦那样喜悦,但也认可道:“确是喜事。”

    她顿了顿,又道:“还好有陈舒青他们发现霍部人的阴谋,才没有让这件喜事变成祸事。朕许你一个封赏,你可从心报来。”最后这句话却是对陈舒青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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