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看来,秦兴昉的投军已经让洪氏下定了决心。秦氏与她情分非常,慨然道:“嫂嫂,但凡有我可以帮忙的,小妹一定义不容辞。”

    洪氏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子,她嫁入秦家的时候,秦氏还不到十岁,两人说是姑嫂,不如说是姐妹。昔日秦兴昉能够顺利地隐姓埋名长大,秦氏和陈泽成出力甚多。

    她低头抚摸秦氏的手,道:“兴昉长大了,外面的事就交给他来办。只是我有一件事始终不能放下,因此想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秦氏凝神倾听,却不料洪氏说出一句让她震惊万分的话来:“我要与你哥哥和离。”

    .

    “什么和离?”秦席年的眉头几乎打成死结,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妹妹的话。

    秦氏觑了一眼兄长,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将洪氏的打算说了。

    既然秦兴昉想要为洪家复仇,洪氏也决定不再阻拦侄儿。但是她不愿意拖累秦家,所以提出要与秦席年和离。

    “荒唐。”秦席年听完秦氏的话,不假思索地表示了反对之意。他有些不满地看着秦氏道:“我与她夫妻二十余载,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时候抛下她。你莫与她胡闹。”

    秦氏听到哥哥这样说,心中的大石方才放下。她本就觉得兄长不会做出背弃妻子的事情,否则之前也不会冒险收养秦兴昉了。只是洪氏内心担忧不已,她只得出面来做这个“恶人”。

    “正是如此。”她也不在意兄长的口气,反而劝他道。“嫂子会想到这一点,恐怕也是因为此事久久郁结于心。”

    洪家的惨案至今已经十几年了,仇人不仅没有被绳之以法,反而还加官进爵成为当朝的名门望族,这样比海深比天高的仇恨,让洪氏和秦兴昉怎能释怀?

    然而,他们也知道,王家如今势大,根本不是秀水一个小小的商户能够对抗的。所以洪氏选了隐忍,

    而秦兴昉在经历了陈舒青和谢峰进京之事后,意识到如今恰逢储位纷争,政局动荡,正是趁势而起的良机,故而选择前往北卢。

    洪氏心里感念秦家,却不想因为洪家的缘故而拖累秦家,所以才有这样的说话。只是在秦席年和秦氏看来,作为姻亲的秦家,即便真的想要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了,他们也不愿意作此落井下石之事。

    秦席年微微叹息:“你嫂子太苦了。”

    秦氏道:“昔年王太师还不曾权倾朝野,就能血洗洪家上百口人。今时今日,我们既然想要和他们斗,就不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才是她真正想和兄长商议的。

    秦席年抬眼看着妹妹,沉吟了须臾,方道:“你的意思是,卷入此事的人不仅仅是秦家?”

    秦氏颔首,道:“泽成一直想要为殷雷兄长报仇……还有谢家。”

    秦席年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秦氏却不待他开口,便道:“泽成已经将昔年灭门案的证据交给了谢峰,我想,现在他和兴昉应该已经在按照那些证据,在北卢搜寻了。”

    秦席年不解地看着妹妹道:“他们在搜寻什么?”

    虽然在谢锋离开的时候,秦氏还不知内幕。但等谢峰抵达北卢后的第一封信送到时,陈泽年就不免将这些事都告诉了妻子。

    秦氏并非普通闺阁女子,离开洪氏的住处后,她就将这些事情都放在一起思量,很快有了自己的结论。

    “凶手。”秦氏的声音冷静而克制,却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年关米秀才一案早就引起了王太师的注意。我想,秀水乃至北卢一定有他的探子。”

    毕竟是兄妹,秦席年立刻明白了秦氏的意思:“那么,我们可以弄出些声响来,转移王家的视线。”

    兄妹俩相视一笑。秦家虽然是商户,比不得王家谢家在朝堂或军旅中有势力,但在本地却是有几分能力的。他们给九边这摊浑水加点泥沙来混淆视线,也不是很难。

    隔了三天,王太师的案头上便出现了有关段家的消息。

    段家父子一死一伤。王太师一直派人探听段垚的下落,却不知道女帝将他关到了哪里。

    没想到,如今却是派到秀水监视陈家和谢家的人传回来段家的消息。陈家本就是段家的姻亲,段瑛死后,段氏就被陈家关了起来。王家驻守在秀水的人也撤走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一人偶尔来陈家老宅门前打探一番了。

    可巧,就在他例行前往查看的那一天,有自称是段家远亲的人来拜访段氏,听说还闹起了好大的风波,探听的人忙不迭将这一消息送到了王太师的案头。

    “来人自称是段家的旁支,之前一直九边附近为段瑛父子做事。现在知道段垚身陷囹圄,就提出由自己整顿段氏留下的基业,也好筹措一些金银,前去帝都打点,好让段垚早日脱身。”

    王礼时读完密报,将其中的内容简单复述给了祖父,犹豫了一下,道:“祖父,我们要增派人手吗?”

    此时的王太师闭目倚靠在锦塌上,似乎并没有听到孙子的疑问。

    王礼时还想要说,一旁的父亲朝他摇了摇头。王焕心中微微叹气,儿子还是太年轻,仍旧需要历练。

    几乎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太师才仿佛从神游中醒来一样,睁开眼睛,对王礼时道:“这是专门挑了时间来做戏给我们看。”

    王礼时一惊,顿时明白了祖父的意思。他有些羞愧地道:“是孙儿莽撞了。”

    王太师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王焕道:“那我们还是按兵不动?”他们之所以会派人关注段家,却是因为无法确定女帝是否已经查到了段家人和霍部的联系。

    对方专门在此设下圈套,恐怕也是多少侦知了一些内幕。

    王太师摇头道:“对方都下了一子,我们若是不应一手,岂不是太失礼了?”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不但要派人去陈家,还要找人去看看九边,尤其看看谢森最近在干什么。”

    .

    谢峰和秦兴昉在北卢遇到的事情并没有秦氏所想的那样顺利。

    武靖侯被困的定夏城距离北卢本有四百里之远,谢森乃是宿将,武靖侯领兵进军之时,他就派出了斥候侦察敌军的情况。

    谁知道斥候的战报还没有来,西羌人的战马已经出现在北卢百里之内了。

    西羌人来势汹汹,来自秀水等城的援兵抵达北卢时,他们正抄掠城外的村落。带队的首领十分狡猾,暗暗缀在北卢都护府的巡逻士兵之后,专挑人口较少的村子,一待巡逻士兵离开,他们就快马进村,劫掠一番后便打马离开。等北卢的士兵接到讯息赶来,西羌人早就人影全无了。

    秦兴昉自请出战,带了都护府中的那群少年,伏击了两次西羌人。对方便又改变了策略,穿上从武靖侯属下的服饰,扮作来求援的燕军。

    幸而秦兴昉十分小心。为了复仇,他一早就关注了与王家相关的人士,其中便包括了武靖侯。他见那些“燕军”神色有些躲闪,便随口问了两个武靖侯的问题,一下便探出对方根本不曾见过武靖侯本人。

    西羌人再次折在了这个少年手中。一番激斗后,西羌人留下了五具尸体,仓皇败退,而秦兴昉也受了一点伤——他到底在武艺上略显生疏,被敌人抓住了空挡,胳膊挨了一刀。

    伙伴们很是兴奋,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眼前再出现一波敌人让他们杀个痛快。

    传令兵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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