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弟的鞋子呢?偷去藏到哪了,”陈老根盯着他脚上还是原本的草鞋,恨铁不成钢道。

    陈叼取下包袱,从中掏出青色的布鞋,随手扔在地上,面露嫌弃道,“这么臭的鞋子,是鬼才会穿。”

    袒裼的李庚郎上前,捡起沾上尘土的鞋履,面上喜极而泣,一点也不嫌弃上面的脏污,抱在怀中抚摸,宛如抱着失而复得的心肝宝贝。

    正想抬手拆开鞋垫,查看里面的银票,倏尔动作一顿,想到现场人多眼杂,便对着陈老根劝说,“鞋子能回来也是万事大吉了,陈老哥,你孙子迷途知返是好事,对他不要太过苛责,我先回屋子修整一下。”

    院中陈叼注视着李庚郎离去的背影,眼底露出一丝贪婪,却有很快消隐。

    舆涂事不关己,依在一旁的柱子看戏,陈老根一听是这个理,丢下了棍子,梅娘上前搀扶着进了正屋,院子中站着的杨漪,将一切尽收眼底。

    莫非他注意到鞋中藏着银票,可有了新的问题,他为何又主动归还,难道是良心发现。

    回到侧屋的杨漪,见李庚郎已穿好外袍,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喜色。

    银票还在,李庚郎道,“原来鞋臭还是有作用,要是别人的鞋子,今嗝儿还就回不来了。”

    杨漪倒没他这样乐观,思索一番后道,“吃完早食就起程离开吧。”

    “怎么了,你不买果子酿新酒,”李庚郎疑惑,他认识的杨漪,不像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陈家村存在太多风险,前有妖言惑众的道士,后有莫名其妙就患上的怪病,杨漪怕掌柜的会出事。

    “这也好,我去通知舆涂。”

    没有人注意到门窗外,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朝食后,三人从陈老根家辞别,刚出村口,就被山沟里,突然冒出的村民给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意?”李庚郎上前一步,挡在小辈面前道。

    人群中走出了两个道士,花白的胡须的老道士道,“是这样的,诸仙庙后院的灵泉井,不知被谁在内丢下泥块,现在变得一片污浊,让村人无法使用。”

    “我们正在调查是谁干的,村民苗老妇说,昨日在寺庙看到你身后两人,事情未曾调查清楚前,你们三人不得离开村庄。”

    自称苗老妇的阿婆,正是杨漪和舆涂在庙宇中,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妇。

    “吕道人,别跟几人解释,昨天在庙宇中,我就发现几人手脚不干净,面对猪仙时也不尊敬,肯定是他们恶意破坏灵泉井。”

    “老家伙,你不要血口喷人,在诸仙庙中你就看我们两不爽,现在还故意诬陷我们,”舆涂气愤道。

    “你个死小鬼面对老人家,张口闭口的老家伙,不知爹娘是怎么教育的。”

    杨漪拦住舆涂反嘲道,“谁家长辈,会对别人家的孩童叫唤,我怎么没在现场看到长者,倒是见到一条乱吼乱叫的老狗。”

    周围发出轰然大笑。

    苗老妇反应过来,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竟然骂我是狗。”

    “好了,苗老妇,你已是老者,何必跟一个稚子计较,”吕道士道,“走一趟吧,将暂时关押在诸仙庙柴房,等事情调查清楚,证明你们清白,自然会放你们离开。”

    两人均看向杨漪,“跟上吧,”她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打着什么歪主意。

    李庚郎凑到杨漪耳边低语,“自称塭眉道人倒是个知事理,定能还我们清白,我看那苗老妇倒是非常可疑。”

    杨漪扭头望了眼,看着他们远去的吕道人,在他的身上,不知怎的,总感觉有着一丝的违和感。

    “多亏了你及时通报,我们才能成功拦截,不然他们可就跑了,”塭眉道人蓦然道。

    一人从拐角走出,正是陈老根的孙子陈叼,“这是我应该做的,”陈叼尊敬道。

    诸仙庙中

    将三人关入柴房、落锁,留下看管的村民,其余乡亲就各自离开。

    “这些人不会找不出使坏之人,对我们上私刑吧,”背靠着柴堆,手脚捆绑的李庚郎,忍不住往坏处想。

    屋中的杨漪竖起耳朵,见外面的动静消弭,扭头对舆涂道,“可以解开绳索。”

    背着双手的舆涂,腕间猛然一绷,‘啪嗒’的一声,绳索应声断裂,掉落在身下的干草上。

    李庚郎望去,瞳孔瞬间睁大,只见舆涂伸出活动的上手,抓起脚腕上的绳索一扯,粗大的麻绳宛如皮筋一样,一掰折断。

    再看杨漪一脸的稀疏平常,难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李庚郎忍不住自我怀疑。

    束缚解开的杨漪,扭了扭手腕,自说自话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不是怀疑我们破坏什么灵泉水吗?”李庚郎道。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就要离去,还守在村口的必经之路上,像是早知道我们要走一样。”

    “会不会是陈家人告密,”舆涂猜测道。

    “陈家人都是质朴的老实人,不想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杨漪道,离家出走,又突然回来的陈叼,倒是非常可疑。

    “要不要闯出去,”舆涂信心十足,对付这些愚民,他的力量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用那么暴力,既然有人不想我们离开,还把我们关着这里,自然会来此见上一面,”杨漪道。

    可是,等到太阳西落,不管是塭眉道人、村人,未曾有人来柴房见他们。

    梅娘提着篮子,朝着诸神庙走去,庙前站着两个手持棍棒的乡亲,拦住她道,“你怎么来了?”

    “来给关着的人送晚食。”

    其中一人狐疑道,“怎么是你来,不是苗老妇吗?”

    “苗老妇脚崴了,让我给她送来。”

    这倒是她能干出的事,两人心领神会,准是那老妇又想偷懒,才想出个蹩脚的理由,也不知道怎么就取得吕道人的信任。

    守卫的村民上前,掀开篮子上覆盖的布巾,确认没有问题后,招呼另外一人,打开庙门,放梅娘进去。

    屋内的几人听到了响动。

    见梅娘进入柴房。

    “李掌柜、杨姑娘,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来了,”李掌柜疑惑道。

    “我来给你们送晚饭,”见几人手腕都被束缚着,梅娘道,“我帮你们解开手上的麻绳。”

    不用,只见杨漪的双手一扯,腕间绳索就变得松松夸夸的,宛如戏法一样,“以为是别人来了,我们才装装样子捆上的。”

    “那就好,”梅儿松了口气,说道,“爷爷和我都相信,不是你们破坏水井,”梅儿将竹篮提在几人面前道,你们吃点吧,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好呀,我们都饿了,李庚郎摸着只吃了朝食,早就饿得咕咕叫肚子。

    杨漪吃着自己那份的粗饭,问道,“梅儿姐姐,你的阿哥还在家吗?”

    “没有,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梅儿想了想道,“他经常不着家,我和爷爷都不太注意他的动向。”

    杨漪若有所思扒着碗中的米饭,看来报信之人极有可能是陈叼。

    梅儿收拾着碗筷,突然提了一句,“爷爷说,自从修建诸神庙后,村中接连发生怪事,不是家畜死亡,就是村人患上疫病,他让我转告你们,你们要是有着能力,能尽快离开村子就尽快离开,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梅儿留下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敲醒了杨漪,凝眉道,“我们不能再等了,天黑后就离开。”

    陈老爷子虽然不知道村中变故缘由,但是身为村中老人,肯定有所察觉,才有这番警告。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她的心头。

    杨漪盯着窗外的天空,没有那一刻,希望天色早点变黑。

    李庚郎和舆涂对视一眼,均发现了杨漪,自从梅娘走后,一反常态的改变。

    戌时末

    夜幕降临,一道人影灵活从墙内翻出,来到后门,一掌劈开锈迹斑斑的大锁,嘎吱一声门扉从内打开。

    舆涂见两人走出,问道,“朝着那个方向出去。”

    进村时,杨漪注意到诸神庙,位于村庄的西北方,看着与之相反的方道,右方。

    下了石阶,杨漪踏足地面,上面的泥土潮湿,触感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腐烂的肉块上,杨漪动作一顿,抬眼望向四周。

    黑夜中的视力受到影响,四周安静异常,视线所及之处,更是寸草不生。

    冷风吹过,带来了院中的花香,逃离的杨漪并未轻松,反而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李庚郎见身后的杨漪停下,并未告知自己的发现。

    “没事,走吧,”眉头凝重的杨漪,并未道明自己的发现。

    村中偶尔传来狗吠声,三人避开农舍,走在田间小径中,天色昏暗,见不到一丝的月光。

    殿后的李庚郎,感觉浑身不舒服,懒洋洋的,生不出一丝力气,视线前的人影变得模糊,混沌间,一头栽倒在地上。

    赶路的杨漪听见响动,扭头看去,刚好瞧见晕倒的李庚郎,瞳孔一缩急忙跑上前,抬起了李庚郎,手掌所触滚烫。

    “……我……好累呀,”李庚郎气息微弱道。

    “……舆涂,”杨漪朝前喊道,“李庚郎生病了,他需要休息,我们得找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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