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不退反进,与宁清风发生了生死缠斗,她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敌进她退,敌退她进。

    宁清风如冰雪般无情的眼眸微沉——独孤在拖延时间,想拖到她旷工。

    ——找死!

    跛脚女人气势突然爆发,如长虹冲天,她瘸掉的腿往后一踩,身形瞬间如离弦之箭,贴近了对面修长的女人!在狰狞眼球不可思议的睁开中,高高地扬起了菜刀,刀刃寒光如破山之斧重重砍下。

    【——缝衣融合发动】

    【——死魂概念叠加】

    【——圣光护膜完毕】

    这一刀,带着毁天灭地、势不可挡的恢弘气势砍下。

    嗡——

    这一瞬间,宁清风的耳旁回荡起了无数的哀嚎惨叫,耳膜欲裂。

    如悲如泣,万鬼争鸣,绝望痛苦的呻吟如跗骨之蛆,化成了万千寒气,从她的脚下缠绕上升,毒蛇吐信般缠上了她挥刀紧握的手,最终将她所有的攻势都一一瓦解。

    “宁清风——”离萩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黑发女人眼神一凝急速而退,无数尖利寒冷的冰锥沿着她的脚尖迅速蔓延,最终停留在了阴影与光明的交界线上的,两两相望。

    寒气让宁清风呼出的气都结成了白霜。

    那一刹那,是切尔诺斯的意志出手了……

    独孤被万冰拥簇,站在冰天雪地中,一双非人的眼眸静静地望着阳光下的宁清风,她抬手捂住那只猩红变异的眼球:“你杀不了我,我的灵魂和肉身都属于■■■■。”

    在独孤吐出那个词的瞬间,离萩的耳边瞬间如热水炉沸腾时的尖锐鸣叫,一阵破裂后,大脑剧烈刺痛,什么都听不到了。

    “呕。”她跪在地上一阵干呕,整个身体好似被铁棍一阵乱搅,难受煎熬。

    独孤见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脸色冷了下来,她抬起青白干枯的手,五掌张开,刚好覆盖了跛脚女人的脑袋,“今天——留在这里吧。”

    “异、类。”

    正在地上干呕的离萩发现自己脚下似乎出现一个深蓝色的漩涡,她抬头望了下周围,惊恐地发现只有自己脚下有,吓得赶紧要抱住宁清风的腰,生怕自己被一波带走,“大佬救救我。”

    宁清风嫌弃地微偏身躲过了她的袭击,望着眼神越发深沉的独孤,弯了弯嘴唇:“很可惜,你留不下我。”

    “你在说什么大……”独孤刚想讽刺,就感到浑身一颤,原本清明的眼眸产生了瞬间的痛苦和恍惚:

    “离——萩?”

    “啊——”她捂着头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冷汗从她俊美的半张脸不停滑落。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干花香气,带着丝丝的甘甜,混着厚重与余韵,在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如同妖精一般引诱她前往虚构的美梦中。

    独孤当机立断永短刃狠狠划了一下大腿,深可见骨,鲜血混杂着醇厚的香气,越发让人神志不清。

    她半跪在地上,青筋凸起,往着巷口中居高临下的身影,视线模糊,从喉咙处痛苦地挤出质问:“是流香!你什么时候?!”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旁边慢慢地爬了出来,蹲在了宁清风的脚边。

    ——是打工诡!

    “早在我们对话开始,它就呆在一处阴影中一动不动了。”宁清风摸了摸打工诡的头,淡淡地笑着道。

    独孤长期处在流香制作的流水线中,都快被流香腌入味了,根本就无法察觉出来空气中多了一股熟悉的香气。

    从微不可察的剂量开始,一点一点往上加。

    巷子中半点不通风,中招是迟早的事情。

    “你卑鄙!”独孤咬牙恨恨道。

    “彼此彼此。”宁清风淡淡道。

    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呵——”独孤冷笑一声,嘲笑宁清风的不知天高地厚,“私自贪下流香可是死罪!宁清风,你不会忘了你前领导耶达的下场吧?”

    宁清风摇摇头:“你错了,第一,它现在虽然还属于员工,但已经和员工职责脱钩了。”

    打工诡现在就是工厂里的工伤职员,赔偿是一点都不会赔偿的,只能随便它游荡这样子——反正放着也不会浪费粮食,当作空气就好。

    宁清风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幅度:“其次,它是个制香的天才。它有什么错呢?它只是堕化以后的日子太过无趣,只能从废料中再过过制香的手瘾罢了。”

    宁清风微弯眉眼下,是无比冷清的黑眸,笑意丝毫不达眼底——废料本身就毫无价值,打工诡不算违规。

    离萩抬头望着宁清风淡笑的模样,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所以她早就算计到了?!

    顾处到底找了个什么怪物来啊……

    “部长,”宁清风指了指晨光沐浴的后方,笑着道:“上班时间,要到了呢。”

    站在冰雪中的独孤脸色微沉,她手一挥,深蓝的漩涡从她的身后缓缓显现。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离萩后,转身踏入漩涡消失了。随着她身影的消失,冰柱碎了一地。

    “大佬,我们就这么让她离开好吗?”离萩眼神复杂地看着巷子中满地的冰渣,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

    那个漩涡,是违规时工厂诡异出没的通道——这说明,独孤她,已经彻底抛弃了作为人类的立场与身份了。

    宁清风还没回答,就弯腰轻咳一声,嘴角渐渐溢出了鲜血。

    随后她身体一晃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宁清风你怎么了?!”离萩大惊失色赶紧扶住她,打工诡也急得绕着她团团转。

    “没事。”宁清风轻喘着气,将口中的腥甜咽了下去:“就是体力透支了。”

    说着她低头望着止不住颤抖的手掌,上面布满了蜘蛛丝一般的裂痕,猩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慢慢渗了出来。

    拟态容器还是太虚弱了,虽然吃了一只缝衣诡和三只摸鱼诡后,粘合的强度稍稍有了提高,但还是脆得和纸皮一样。

    “就算我追上了她,我也杀不了她。”宁清风淡淡道。

    极限情况下她撑不了多久。

    最关键的,就像独孤说的——她有切尔诺斯护着,她杀不了她。

    “唉。”离萩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

    “怎么,你去追?”宁清风漆黑的眼眸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

    离萩闻言连忙摆手:“我就是辅助员,我哪能追得上,你们之间的战斗我看都看不清楚,而且——”

    她肩膀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道:“独孤现在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变得好陌生。”

    宁清风看着病怏怏的离萩语气不明道:“或许吧。”

    所以说,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察觉到独孤的性别吗?

    “把滑板拿出来吧,真迟到了,今天的太阳就是我们见到的最后的温暖了。”她像是看傻瓜一般温和地笑道。

    “嘶——”离萩被宁清风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后背发麻,慌忙地启动滑板,带着宁清风急速往部门赶。

    此刻天光乍现。

    宁清风望着远方天地一线的初晨暖光,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以后的晚上,我就不在了。”

    “诶?”离萩差点一个急刹车撞上墙:“你要死了?”

    宁清风简直要气笑了,她下巴微抬,略微正气道:“我家里,也是有人的。”

    一口狗粮暴击。

    离萩憋红了脸,有种自己被骑脸输出了但是无从反抗的憋屈感。

    最终她只能恨恨地说了一句:“有对象了不起啊!”

    “是的,有对象就是了不起。”宁清风毫不懂得谦虚的美德。

    离萩越听越气:“我也要出去!凭什么只有你可以!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

    宁清风渐渐收敛的神色,盯着这个天真的棕发女孩,轻声道:“你出不去。”

    “——你试过了,不是么?”

    除了一直吃住在工厂、在外毫无牵挂的员工,其他员工,包括离萩,在下班后难道没有尝试过出去见见许久未见过的家人吗?

    为什么最终一个人都没有离开?

    答案不言而喻。

    宁清风漆黑如深渊的眼眸,望着喋喋不休的离萩——

    就算是她,也不会让她们出去。

    “那为什么你可以?”离萩歪歪头表示不理解——宁清风有什么特殊的。

    宁清风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青白男童阴冷的神色,低沉声音恐吓道:“这个啊,是需要命去作交易的。”

    封锁,可不仅一重。

    她之所以能自由进出,当然是得到了两方封锁之主的同意。

    “你还是满足于现状吧。”宁清风的语气不明,好似在说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就像管理局以血泪经验总结出来的,事态一旦发生变化,往往是坏事——

    因为一切,开始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时,她望向了天空,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觉得——”

    “月亮什么时候来临比较好?”

    离萩:?

    *

    异常事务管理局。

    年轻的副局站在窗前,望着远边的天光一线,眼睛微眯。

    就在这时,属下敲了门,并且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副局,有人找。”

    来人是个戴着金色面纱的少年,穿着白色圣洁的长袍,在袖口和肩带处缀着金色的流苏和麦穗。他光着洁白的脚踝,一步一铃声,走到了副局面前,声音空灵而清冷: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哦?”

    眼前的人,可是皇家顶级预言师——言辞语。

    说是梦,其实就是预言。

    副局打起了精神,回到座位上,请对方坐下。

    言辞语面纱下的眼眸微垂:“灾难于地狱相会,灭世的浩劫以地狱为起点,向外撒播罪恶,受灾范围,不可估量。”

    副局倏地站起身,盯着着眼前的圣洁少年,压迫感极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迄今为止,我们遇到过最强的诡异也才灾难级,相会意味着有多个……”

    “我只是将我的梦阐述出来而已。”言辞语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

    副局闻言知道他是认真的了,捏捏眉心坐了下来。

    跟她说有什么用,要找找不知所踪的路局去,她这个吉祥物能干什么?!

    “什么时候?”

    “很快。”

    副局闻言一噎。

    很快是多快?!

    今天?明天?还是明年?

    言辞语见状开口道:“你可知红月何时降临?”

    啊红月,又是一件烦心事。

    副局感觉自己的悠闲生活要离她而去了。

    这个可是波及全世界的灾难,上次预言这个的预言家都已经当场暴毙了。

    “一周后。”她答道。

    这是所有知情人员的共识。

    言辞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副局表情稍稍停顿,神色变得极其难看:“不是下周?”

    言辞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副局头都要炸了,红月降临的时间变动了,要是推迟还好,提前可是要出大事!

    预言家因为秘能属性,从不无的放矢!

    “你若不知道,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红月是可以被影响吗?”

    副局:……

    这她怎么知道?

    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是红月的异变路径是固定的吧,都快到站了才告诉你目的地变了,还问她知不知道,这不搞笑吗?!

    “每个事件都会激发一个场。在它发生之事时达到最高峰。我们预言者,是在它发生之前,提前捕捉到它微弱的波动。

    “但是,越是接近事件节点,波动就越强烈,与之相对的,它的剧烈波动会掩盖掉其他事件的感知。”

    副局:……

    “说人话。”她面无表情道。

    这些预言者,说大白话像要命一般,毫无重点。

    言辞语垂眸隔着面纱看着她:“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话的。”

    蓝发女人翻了个白眼:“天灾都临头了,还在乎这些吗?”

    言辞语抿抿唇,开口道:“红月时间可能有变,影响的源头有可能就是这次的预言,两者过于接近导致我一个都没看清。”

    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

    副局这次终于听懂了:“你看表达还是很不错的嘛,这事皇室知道吗?”

    言辞语耳朵微红,轻声嗯一声。

    不过,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找她单独聊?

    副局抬眸眼神犀利:“和我有关系?”

    言辞语摇了摇头,“你近距离接触过它,并定下了它的等级。

    “它是谁?”

    “——小蘑菇。”

    副局瞳孔一缩,再要说话时,艾路神情严肃地推门进来,看到了蒙着金色面纱的人后。

    白塔出来的顶级预言师!

    她立马恭谨地低下头:“抱歉,打扰了,我这就出去。”

    副局瘫在身后的椅子上,摆摆手表示没事:“有什么事情快说。”

    别拖拖拉拉的。

    “情报局的同事追踪到了消失的消弭骑士和危机级诡异无眼的踪迹!”艾路闻言停住脚步,背过手腰杆挺直道。

    言辞语清冷的眼眸望了过去:“她是否是红发?我在梦中,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骑士。”

    副局立马问道,“在哪里?”

    “根据移动的踪迹,是去往——哈撒恩市西北的方向。”

    西北啊……

    哈撒恩已经极西北了,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贫瘠之地,坐落的都是穷困落后甚至未开化的城市,人口远不如其它地方。

    副局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不寻常,这些迹象都很不寻常。

    一下子就违反了高级诡异的两个特性——人群聚集性,王不见王的领地性。

    太奇怪了。

    到底是为什么……

    “那边有什么地区?”副局问艾路道。

    艾路来之前就已经查阅过了相关资料了,立马对答如流:“除开一些被赐名的城市,还有下城区三区和四区,即荒芜之地和——”

    “遗弃之地。”

    遗弃之地又名——塔尔塔洛斯。

    *

    千帆超市。

    门口的诡咏风铃无风自动,发出了哗啦啦的欢快响铃声。

    在毫无光线的房间中,垂头坐着的女人倏地站起身,拿上外套披在身上,温柔地朝某个角落中的阴影道:

    “千帆,有客人来了,我去迎接一下。”

    哒哒哒下楼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响起,伴随着诡咏的铃声,奏出了与现实世界完全割裂的喧闹。

    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迈出了楼梯阴影。

    门口处,微微飘扬的万千红发丝,即使在黑暗中,也如火焰一般灼目。密密麻麻的眼球环绕在修长身影的周围,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小卖部老板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全都齐齐看向她。

    “消弭骑士赛琳娜。”顾沉舟低声道,“你来塔尔塔洛斯做什么?”

    红发骑士身形微动,万千眼球瞬间往两边散开,露出了她清俊的面容,以及脖子间沿着动脉一颗颗生长的恐怖眼球。

    “我来找——小蘑菇。”

    *

    地下室。

    路生白乖巧地坐在床上,天鹅般的脖颈微仰,挺起小胸脯,略微小得意看着地紧闭的门口,他温柔地梳理着怀中章章柔软的绒毛,轻声道:“章章,宁清风什么时候回来呀?”

    “叽——”

    章章翻了个白眼叽了一声——这它哪知道。

    而且别看路生白一副盼妻石的贤夫模样,心里想的恐怕是——一碗下去,一绝永患。

    宁清风再不回来,他辛苦熬制的“断女绝孙”膏,就要凉了。

    天使面孔,蛇蝎心肠,啧。

    “咚咚咚——”楼上又传来了什么剁骨头的声音,震得整个地下室都在颤动,令人头皮发麻。

    路生白缩了缩身体,有些畏惧地向上望了望。随后他低下头,望眼欲穿地看着生锈的铁门。

    他等啊等。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糊糊都凉了,那扇门依旧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

    他气得揪了一团章章的软毛,双颊微鼓:“到底回不回!”

    “不回不要回了!”

    章章闻言挣脱了路生白的怀抱,双蹄着地,在地上滚动身体,偶尔屈蹄,偶尔前身,身体一摆一扭,转折圈圈。

    “章章好可爱。”

    路生白被它萌萌哒的的模样吸引了视线。

    章章的一蹦一跳,仿佛都带着古老的神秘仪式,如白蝶引路般,牵引路生白的精神。渐渐地,他清澈的眼眸逐渐失去高光,最终,他头一点,就侧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久后,一只毛茸茸蹄子短得几乎见不到的小猪崽跳上了床,居高临下地望着迷途的少年。

    它往前一步,将自己的额头与对方洁白的额头——

    彼此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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