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就要败了,还有没有什么办法?”钛合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太弱了,这样等级的战斗完全没有办法掺和,看一眼都会头脑昏沉,精神污染,更别说干扰了。

    ——这就是觉醒者残酷的世界,弱者,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顾沉舟眼眸微沉,将喉咙中的血腥味强行咽了下去,“两者主场优势差距太大了,除非——路西法能逆转这个局面。”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浑厚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声音由低到高,如同古老的汹涌洪流,带着悠久长远的岁月和不可抗拒的威严,滚滚而来,掠过废墟,越过大地,穿透每一寸空气,直达每一个听者的灵魂深处。

    漆黑的天使眼眸微睁开。

    那是——加百列的号角。

    宁清风什么时候,把它的号角偷走了。

    远处,几抹修长的身影立于废墟高低,沉寂的风吹拂着她们的头发。

    最中央的墨发女人手持一个镌刻着古老符文的厚重号角,“准备好了么?”

    离萩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灰公子咽了咽口水,快速在手环中打出:【你确定,我破了戒后将财源不断,想要铸造多少金身就有多少金身?】

    这世上,只有钱帛能动吝啬鬼的心。

    宁清风微微点头,“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走出塔尔塔洛斯。”

    【行,我就信你一次。】

    ——无尘,一言不语,一念不生,万法归寂。修闭口禅者,静默内观,此生不得开口,谨记切记。

    老人临终前的谆谆教诲在耳边不停回响。

    他轻轻闭上了眼眸。

    师父,我要破戒了。

    弟子无能,无尘无尘,无染无垢,超然物外,但弟子做不到。

    没有所谓的黄白之物,又怎么——给您铸金身呢?

    灰公子眼眸低垂,眉目慈和,双唇微启,“南无阿弥陀佛,离苦得乐,往生净土。不知不觉,心即是佛。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身心静定,妄念自消,清净无染,如如不动,心清静如水……”

    修佛之人声音禅和而悠远,如同深山古钟,林间清泉,缓慢而沉稳,不掺一丝尘世的喧嚣与杂念,直入人心,荡涤灵魂。

    离萩气势内敛,中指鲜血淋漓,赫然断了一截。但她神情坚定,扬起号角置于唇间。

    这一次,不再是破烂的鸣钟,而是圣经中传播福音的号角,灾难级诡异的武器。

    这一次,她用正聻级的断骨铸成了吹口的共鸣器,将加百列的号角推至巅峰。

    这一次,不仅仅是小小的切尔诺斯工厂,她要让着悠悠佛音,响彻在整个塔尔塔洛斯上!

    空气变得沉寂而黏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吹动号角。

    气息灌入共鸣腔,音波开始翻涌激荡,最终冲破了向天的古老号角。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携着净化灵魂的慈悲之音飞向了远方,百里,千里,千万里,绵延不绝。

    金色的光辉穿透漆黑的夜空,照亮了每一个狰狞嘶吼的附诡。它们惊颤着、模糊着,所有的扭曲怨毒被一点点剥离,最终低鸣一声,一切阴暗都消融在了佛音之中,缓缓归于宁静。

    所有的附诡,都找回了失落的心灵。

    一切,将重新洗牌。

    钛合金怔怔地望着光芒万丈的伙伴们,“她们,是怎么做到的?”

    顾沉舟低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带来剧烈的疼痛:“其实和她们之前的放牧亡鬼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曾经掣肘的鸣钟,换成了炽天使的武器而已。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佛音。”

    钛合金难以置信:“为什么?他和我一样,都是鬼级的觉醒者,为什么……他会这么强?”

    这是她第一次听灰公子开口,宁静空灵,引不起任何阴暗的心思,仿佛任何世俗的欲望于他,都是一种亵渎。

    顾沉舟微微摇头,神色低沉:“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因为这世上,除了觉醒,还有其他的道啊。”

    就像是顾寻桥以一己之力掀起了器物师之潮,这世上,没有谁规定,所有人只有觉醒一条路可走。

    只是其他路太难太难了。

    心智、运气、天赋,缺一不可。

    顾沉舟仰躺着在地面上,望着闪闪发光的新生代,眼中有一抹难言的笑意闪过。

    千帆啊。

    这个时代,也许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无望。

    而这一切……

    她的目光望向了高处中心的墨发身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存在——全知全能&小蘑菇。

    小蘑菇,让我看看吧。

    你有没有这个实力,逆风翻盘。

    墨发身影眼睑微垂,往前踏了一步,立于巅峰,低沉的呓语在黑暗中翻腾,模糊破碎,却沁入脑海,无法抵挡。

    “可怜的孩子,灾难没有跟你们打一声招呼就骤然降临,将你们拖入了深渊。曾经的你们没得选,但这一次,我将被残忍剥夺的权利重新交还到你们手中,你们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你们不是低入尘埃的蝼蚁,你们的意志和选择,足以改变历史长河的轨迹!现在,做选择吧,是依附冥王哈迪斯,还是——拥抱魔王路西法?”

    千万只亡魂般徘徊的附诡望着屹立风中的墨发身影,心灵不可抑制地被触摸到深处。

    她们生来卑微,出生在遗弃之地不是她们的选择,死亡在灾难之潮中也没有问过她们的意志,不管是帝国还是世间,她们的存在好似就是用来凑数走过场的,没人在乎,无人在意。

    她们的人生被不值得一提地带过,没人想过救她们。

    这还是第一个,说她们不可或缺的存在。

    “呜——”压抑哽咽的声音弥漫在了整个塔尔塔洛斯。

    宁清风垂眸望向了倒地的漆黑天使。

    路西法,我已经帮你全部重新洗牌了,现在,到处都是肥沃的土地,播种,就能生长。接下来,如何传播你的福音,就看你的了。

    漆黑堕天使忍着痛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愧是你啊。”

    它作为一个超灾难级的天使,怎么能倒在这里!

    它手腕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时从虚空抽出了纯黑的堕星之剑,朝青白诡异贴身横扫而过,在对方闪避之时瞬间后退拉开了距离。

    它片刻没有耽误,羽翼一振直冲云霄。

    “我以晨星之光、堕落之辉在此许诺,随我同行,让世人见证,你们是如何在黑夜中点燃光辉,划出破晓。让这万丈光芒,化作永恒的不朽!”

    “收下这场壮丽盛典的请柬吧!”

    一片黑天鹅般的羽毛从天空缓缓飘落,等附诡们回过神来时,漫天,都是漆黑的羽毛,好似童话故事中乌鸦衔来的请柬,邀请故事的主人翁们,前往独属于她们的冒险征途。

    ——是甘于平凡的结局,还是做命运的主宰?

    蝼蚁,竟然也能在故事的角落中占据一个卑微的位置吗?

    一个小小的附诡缓缓伸出手。

    接受羽翼,意味着接受——魔王路西法的污染。

    它看着黑色的羽翼融入了身体中。

    污染是迅速且无声无息的,只一息,漆黑的羽毛就沿着灵魂上的血肉生长,从脖颈开始,逐渐往脸部侵蚀。

    “啊——”它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两股污染在体内横冲直撞,都妄图打败对方占据高地。小小的附诡将青白手掌上的指甲拔除,甩到了地上,沾染灵魂黑血的指甲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这是——我的命运!”

    它怒吼着。

    血腥的手将哈迪斯污染的纯黑瞳孔一点一点,挖了出来,发出了粘腻恐怖的声音:“我的命运——要自己主宰!”

    “我不接受,不经过我们意志的污染!”

    “我们蝼蚁,没有选择生的权力,但有选择死的权力!”

    “我们是人!”

    随着它将右臂狠狠撕下,路西法的污染在这场拉锯战中彻底占据了上风。

    一双漆黑如夜的蝙蝠翼在它的背上猛然展开,薄薄的翼膜轻颤,掀起了微风——它,重新堕化成了路西法的附诡,小恶魔。

    小恶魔的决心惊到了无数人,宛如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战场。

    其他的附诡纷纷效仿,场面一时失控。

    哈迪斯脸色沉如水,眼神一凝,骇人的气势外放,污染随之扩散。

    “啊——”这一瞬,就有无数诡异再次沦为哈迪斯的附诡。

    这一场争夺战,哈迪斯占尽了先发优势,附诡与它早已建立了羁绊,路西法如同一匹恶狼,在虎口夺肉。

    场外的钛合金一边东躲西藏地避开落下的羽翼,碰都不敢碰,一边不停地鼓起双颊努力将它们吹出庇护的地方,避免污染到病号。

    “呼呼呼——”她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望向战场,只一下,就有无数诡异堕化。

    有些是亡诡,有些是小恶魔,交错在一起,眼花缭乱,根本数不过来。

    “这些羽翼,都是路西法翅膀上的?”她小心地抬起脚,避开了一根即将落在肩膀上的黑色羽毛。

    “嗯。”顾沉舟应道。

    “啊真的是,”钛合金张大了嘴巴,看着漆黑天使震惊道:“那它岂不是——会成为秃毛天使?”

    虽然现在形势紧张,但她的关注点还是莫名歪了。

    顾沉舟:……

    她沉沉的眼眸望向了战场。

    诡变是瞬间的事情,此刻,所有的附诡,都已经沉寂了下来,各自的阵营,也已经尘埃落定。

    一边倒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了。

    到底,谁会占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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