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长流中,墨发身影静静地站在水面上,望着倒在河中气若游丝的顾沉舟。

    流淌的流沙将腥红的血液一点点稀释,带走了她最后的生气。

    顾沉舟琥珀色的眼眸望着天空绚丽神秘的长流,眉眼微弯,眼眸深处,却是化不开的哀伤。

    “千帆的秘能,是万物生长。他说,他的故乡,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木桩,他的祈愿,就是让它重新抽枝发芽,焕发生机。”

    ——“沉舟。我在旧世纪的古迹上翻到这么一句,暗室逢灯,绝渡逢舟,枯木……逢春。我觉得,这是一种预示。”

    夏日炙烤的光芒下,顾千帆狭长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他以为,遇上我,是命运的指引,他的故乡,最终会迎来遍野花香。”

    ——“沉舟,我好想,好想看一次花开塔尔塔洛斯,没有疲惫,没有喧嚣,有的只有土地的芬芳,绚烂的花海,清风的吹拂……”

    “但他错了,我拥有了他的秘能,但最终,也只是开出了血之花。我只是……一叶沉舟,纵使有千帆,也渡不了河,逢不了春。”

    温热的液体,从顾沉舟的眼尾流下。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墨发身影缓缓开口,“我想,他其实,指的是——你在他的人生路过,便如春暖花开,万木——逢春。”

    顾千帆,在含蓄地回应,顾沉舟的爱意。

    顾沉舟眼眸微睁,喃喃道,“是吗?竟然是这么样吗?”

    她笑着哭了。

    “谢谢,这样,我也没有遗憾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眸,在生命的最后,她使用,一生中唯有一次的秘能——

    【替代,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愿,以血肉之躯,代替恶魔种,承受千般痛楚,万般苦难,以此命,换取塔尔塔洛斯,苍生安宁。”

    从千帆离世后,她的心,也死了。

    恶魔种的事情,是支撑她最后一口气的丝线。

    现在,最后一根线也断了。

    她也要,永远地留在千帆的故乡了。

    她的身体开始溃烂、腐朽,衣服逐渐坍塌下去。

    这一瞬恶魔种自毁时痛苦的嘶鸣刹那间停止了。

    千年来,恶魔种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所有痛苦都离它们而去了,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解脱。

    顾沉舟的躯体最终彻底化作了春泥,滋养大地,开出了万千花朵。

    如血般的红色瞬间覆盖了这片大地,细长重瓣的焰色花瓣,如同从大地深处涌出的岩浆,在河流彼岸轻轻摇曳。

    曼珠沙华,流香花曾经在东方的名称,是象征象征死亡与轮回的——

    彼岸花。

    白羽纷飞,羽触宛如飞鸟般在高维处游动:【走吧,最后一刻,要到来了。】

    “嗯。”

    宁清风继续往前走,视线触及到了支离破碎的恶魔种,它们伏倒在地,脸上却一片宁静安详,再也没有了痛苦。她又看见了塔尔塔洛斯,无数生命在死亡面前茫然无措,却又恐惧绝望,众生百态。不远处,墨菲倒在血泊中,那只小滋蛛声音颤抖破碎,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喊。

    她继续走,走到遥远的深处,向丛雪低垂着头,孤寂地立于河中央,身影被汹涌的流沙淹没。

    最终,她来到了时光长河的分界线,看到了跪坐在地痛哭流涕的离萩。

    那是她,曾经的朋友。

    “离萩,继续走,不要停。”

    痛苦终有极限,时光终有尽头。

    向丛雪想得没错,永恒的一瞬,不过是宁清风撒下的,弥天大谎。

    所谓的一瞬,终究有长度。

    她再次拿出了那个暂停的古朴怀表,拇指一按。

    滴答滴答,钟表声音回响,时针依旧停止,而分针开始缓缓移动。

    细长的指针再次指向了代表十二的罗马数字,随着清脆的滴答一声,指针轻颤,最终越了过去。

    新的计时开始。

    这个,才是真正的答案。

    但是当时在场的人,除了顾沉舟,没有一个人看懂。

    她收起了怀表,眼眸微抬,望向了时光长流,声音低沉——

    “开始吧。”

    ——“系统,我要提交,地鼠洞穴所有的定律。”

    小蘑菇小爪爪微握,眼神坚定道。

    「好的,没问题,请玩家提交答案。」

    路生白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曾经,提交了三条定律。

    【定律一:所有的地鼠永远都在一条线上。】

    【定律二:快乐地鼠冒头少,痛苦地鼠冒头更多。】

    【定律三:地鼠洞穴不能停下,完全静止的地鼠,将彻底消失。】

    而定律四,经过生命线后,也显而易见——

    【定律四:地鼠只能向前走,不能转向。】

    至于这最后一条定律……

    小蘑菇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jiojio,开始迈起圆圆短短的小脚咕吱咕吱地朝前走,越走越远,最终从大怪物的边缘处坠落下去,自由落体——

    永远不要忘记,人类是为什么,能行走在这片大地上。

    “系统,最后一条定律是——”他张开爪爪迎接自由的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雨水为什么落下,河流为什么往低处流,人类为什么能站立眺望,一切都是因为——

    我们的脚下,从始至终,都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们。

    “地鼠洞穴,遵守——万有引力。”

    烟花绽放恭喜的音效响起,伴随着系统略微略微欢快的祝贺:「恭喜玩家,回答正确!任务【地鼠洞穴的秘密】完成,奖励一次性百倍宝箱,金币+1000,经验+1000。」

    百倍宝箱!任何放进去的东西,都能百倍奉还的的宝箱!

    太棒啦。

    “我要,矿工菇菌落,一百倍!”

    「收到。恭喜玩家,此刻,您的矿工菇数量是——一百九十八万两千三百只。」

    百万矿工菇!

    小蘑菇立马晋升为蘑菇包工头。

    他向下坠落,穿透了一层层棉花糖般,最后落在了一个Q弹绵软的云朵上——那是,大怪物的触手。

    “胡闹。”大怪物的声音低沉。

    “我不怕,”他抱着大怪物的触手,闭着眼脸蹭了蹭,“我知道,你会接着我。”

    “大怪物。”他轻声道。

    “嗯?”

    “我想要,拯救地鼠洞穴中,所有的鼠鼠。”

    海豹已逝,但地鼠还在。

    大怪物沉默了一会,最终道:“好。”

    “开始吧!”路生白咕噜咕噜地站了起来,看向了远方细成一条线的生命线。

    “矿工菇,拜托你们了!”

    如果地鼠们不能改变方向,那就让世界——改变方向吧!

    「是否召唤一百九十八万两千三百只矿工菇?」

    “是。”

    现实中,离萩眼眸微睁,震惊地看着天幕内的时间长流上方。

    数不胜数戴着黄色小工帽,穿着白色小背心,背着金色小镐子的圆胖蘑菇从天空缓缓而来。

    “嘿咻嘿咻,铁镐一挥,矿石多多。”

    “小蘑菇呀,采矿矿,挖地地,一镐在手,宝藏全有。”

    “挥洒汗水,挥扬泥土,小小的耕耘,大大的收获。”

    ……

    它们气势汹汹地喊着口号,百万大军压境,抵达了时光长流,高高地举起镐子,狠狠往下敲。

    哐当哐当。

    一下又一下。

    “这是……”离萩难以置信地微微张嘴。

    在矿工菇的铁镐下,无声无形的河流,竟然一点一点,弯曲了。

    但是还不够。

    矿工菇们很努力。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路生白望着近在眼前的黑线,着急得绒毛都蔫了。

    矿工菇已经在很努力地让前方的道路向下弯,但是曲度还远远不够。

    鼠鼠们埋头前行,离生命线越来越近了!

    这样下去,地鼠们,即将撞上生命线!

    “大怪物!”连他都没有意识到,当他面临难以解决的事情时,他脱口而出求助的,会是大怪物。

    身下的庞然大物缓缓动了。

    修长的墨发身影望着固执倔强的时间长河,眼眸微深,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一拨,仿佛挑动了一根看不见的弦。

    宁清风继承了切尔诺斯的权柄,哈迪斯也彻底死亡,现在的她,就是塔尔塔洛斯的主宰,拥有半个感知时间的权柄!

    那浩浩荡荡波涛汹涌的河流,被强行偏离了既定的轨迹,带着不甘逐渐弯曲成圆。

    路生白手心冒汗,紧张地看着越来近的生命线,黑色的天幕在豆豆眼中逐渐放大。

    “矿工菇!”

    “好咧!”矿工菇们干得更加卖力,吆喝着用小爪爪将小镐子抡得火光四射。

    最终,在千钧一发之际——

    ——“世界,转向吧!”

    ——“时光,逆转吧。”

    跨越维度,两道迥然不同的声音,

    在这一刻,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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