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风低头望着煞有其事的小蘑菇,沉默了。

    要说反常之事,她这个“死”了半个月后突然诈尸,比僵尸还冷,却能说会动的,难道不是最可疑的吗?

    结果蠢蠢的少年一点都没有察觉,反而窝在她的怀里哭唧唧,对着真正的大怪物叽里呱啦诉苦。

    有时候宁清风真的想张开巨口,将软糯可爱的小蘑菇一口吞下,嚼嚼嚼后咕噜几声吞下肚子。

    但是小小只的蘑菇窝在怀里瑟瑟发抖,全身心地依赖她,好不可怜。这一刻,什么躁动的心思都歇下了。

    宁清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迟缓的手将小蘑菇牢牢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音色低沉:“但你的心中,并没有恐惧。”

    路生白微微颤抖的身体一顿,一脸茫然地抬起下巴望向阴郁的女人。

    墨发女人垂眸望着她,那一双漆黑冰凉的眼眸仿佛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白瞎了这双深沉的眼睛了,宁猪猪这个大、直、女。

    路生白小少爷以为宁猪猪不相信他,鹿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地用手指狠狠戳了戳宁清风的手臂,“你没看我声音都发抖了吗?!”

    “很可怕的好不好!”

    “听着,怪物吃人,吃——人。”

    怕她不信,路生白撑起上半身,比了个恐吓的姿势,试图吓到这个迷迷糊糊的猪猪。

    大怪物见状轻笑一声,她揽住小蘑菇的手一用力,对方就不受控制地跌到她的身上,温热的胸膛发出了震动,“好好好,很可怕。”

    路生白脸红得像个番茄——气得。

    宁清风戏谑的语气让他火冒三丈、无地自容。

    这家伙肯定误会了,以为他借着鬼故事投怀送抱。

    “你这哄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像只皮皮虾一般一下子愤怒地弹起了上半身,宁清风一时没抓住,竟然被他逃溜了手,“我跟你说,我、我并不是找借口窝在你怀里,而是在跟你严肃地讲事情,你态度不端正!”

    想到这里,路生白顿时紧张兮兮地往驾驶座上看去——两小只睡得跟小猪一般,完全没发现这边的动静。

    他松了一口气,回头气鼓鼓地瞪着大怪物——

    都怪宁清风,好好的地下协商差点变成了大声密谋!

    宁清风静静地望着他,抬手将他垂落的碎发撇开,露出了光滑饱满的额头,轻声道:“不要怕。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挡在你面前。”

    脸上的温度微凉,不似活人,但却莫名烫得很。

    路生白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好似离枝的飞鸟,骤然失去了节奏。

    宁清风怎么可以随意把这种话摆在嘴边呢。

    好似她真的会做到一样。

    不可以这样,他会当真的。

    他倏地转过身,僵硬地背对着那个扰人心弦的女人,声音翁翁的:“我困了,要睡觉了。”

    万事不决就装睡,醒来就当一场梦——路·缩头乌龟·生白的拿手好戏。

    宁清风:……

    “别担心,睡吧。”她再次轻声道。

    “嗯。”

    黑暗中。

    路生白葡萄般的眼眸潋滟,好似萦蕴着一层水润的雾气。

    今夜注定难眠。

    才怪。

    跟猪崽没两样的路生白一下子就睡着了,闭着眼无意识地摸索,在摸到宁清风这个人型冰棍后打了个寒颤,撇撇嘴嫌弃地踢了踢小脚,试图将这个碍事的玩偶踹出自己的大床。

    宁清风:?

    发现对方悍然不动后,小少爷便一脸委屈地窝在角落中,缩成一团。

    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在宁清风的指挥下,嘟嘟嘟的老爷车终于派上了正常的用场了。

    有了宁清风在,虽然是个瘫痪版,但一行人的神色明显放松了很多,氛围轻快得像在兜风放野。

    路生白将脑袋伸出了车外,闭着眼感受自由的清风拂过发丝。

    宁猪猪醒来了,真好。

    他的心情莫名地好,就像是展翅的飞鸟一般,变得自由而无拘束。

    突然,他的余光瞥到了碎石中夹杂的似曾相识的东西,神情一愣。

    宁清风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塔尔塔洛斯联络中心】。

    那是小蘑菇来到塔尔塔洛斯后去的第一个地方。

    也是碾碎他幻想,将他打落尘泥的地方。

    “别怕。”宁清风声音冷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被她一寸寸,碾碎成渣。

    路生白猛地回过头,“她……死了?”

    “嗯。”

    人命这件事宁清风说得好似喝水一般平淡。

    那个猥琐下流、想要将他卖进妓|院的坏蛋老女人死了么……

    路生白低着头,绞动手指,好似有千般思绪,但一时不知道却要说什么,他嘴微张——

    那个女人怎么死的?

    你为什么知道……我和她的事情。

    人……是你杀的吗?

    ……

    太多的问题堵在喉咙中,无法言说。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看着宁清风的眼神无比认真:“宁猪猪,我是不是,欠你一条命?”

    没有质疑,没有逃避,没有退缩。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一句话中,坚定而沉重。

    大怪物低笑一声。

    小蘑菇个子小小的,却很是较真。

    但是,真可爱啊。

    “没有。”她含着笑道。

    你的命,本就是我的,哪来欠的说法。

    路生白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

    坏蛋死了就死了,但没必要让宁猪猪白白沾染上人命。

    *

    老爷车虽然不大顶用,但还是驮着这一大家子,慢吞吞地到达了塔尔塔洛斯的边界。

    塔尔塔洛斯的边界并没有任何稀奇,不过一个简单的石头界碑,就将这一片土地打入了被遗弃的地狱。

    一个穿着宽大工作服的脚踩在了边界上,因为不合身,陈旧的裤子被一双瓷白的双手努力向上提了提,露出了纤细优美的脚踝。

    路生白脚踩在边界线上,低下身看着被岁月洗礼、青苔遍布的石头,界碑的表面异常平整——就好像是有人特地用剑削平了似的。

    上面若隐若现几行苍遒有力的话语,他跟着念了出来——

    【行至此处,永恒作伴。彼身已静,步履不停。】

    【在停滞的时光中,我们仍听见你的回响——仿佛你从未离开。】

    这个,真的是界碑吗?

    路生白的心莫名被触动了一下,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半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刻下碑文的孤寂身影。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离开塔尔塔洛斯了!

    路生白高兴地一脚踏出了边界线,转过身朝跟来的宁清风用力挥手,“宁猪猪,过来!”

    “我们一起走。”

    “嗯。”

    清风吹动女人如墨般的长发,对方迈着修长的腿,和他一起,踏出了这个被遗弃的城市。

    在路生白逐渐变亮的眼眸中,宁清风的手环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捕捉到罪犯信息!四合审判启动,即刻执行!】

    一个闪耀着白光的光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宁清风的脚下,路生白的瞳孔一缩。

    不等他反应过来,光圈以极快的速度向上升腾,飞到了宁清风的头顶。

    一道惊雷乍现。

    宁清风气势一凝,躲过惊雷,手腕一转,持着菜刀反手一削,光圈受此重击,瞬间崩碎了。

    【一级处刑,失效!二级处刑,即刻执行!】

    两轮光圈缓缓浮现在了宁清风的脚下,无论她如何闪避,都如同狗皮膏药般牢牢地粘着她,伴随着如灵蛇般的闪电。

    宁清风眼神一凝,敏捷地将菜刀飞了出去,再次击碎光圈。

    【二级处刑,失效!三级处刑,即刻执行!】

    此刻,帝都。

    沉寂了许久的帝国四合审判柱,再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三轮光圈缓缓升起。

    “咦,四合审判亮了诶。有罪大恶极的犯事者被抓到了?”在忙碌着的民众望着司法庭之上悬着的四合柱,发出了惊讶声,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很久没有看帝国执行公开处刑了。

    “什么是四合审判呀?”小孩子抬起头,好奇地问牵着手的妈妈。

    “四合,指的是管理局、军事部、司法庭、皇室四方共同执行的处刑,只有穷凶极恶的人才会被标记,然后在处刑日四合柱亮起,开始执行死刑。喏,看到了吗?”女人指着发亮的四合柱,“现在是三个光圈,说明那个死刑犯有点能耐,熬到了第三级。”

    “不过也快了。”旁边的中年女人插嘴道,“四合柱层层加级,一级不成,再加一级。每一次处刑的恐怖程度,都会翻倍。”

    “她死定了。”

    ……

    “宁……清风。”路生白看着被困在惊雷中的宁清风,遍体生寒,僵在了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四合审判……怎么会是四合审判……”

    ——阿白,看到了吗?那就是四合审判。

    小时候姐姐的话回荡在脑海中。

    路止息抓着他的手,从庭院的一角中,看向了那望而生畏的司法庭。

    那时,四合柱正在发出炫目的光芒。

    “姐姐,被处刑的人一定会死吗?”胖乎乎的小路生白不太懂,光芒美好绚丽,怎么会和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情联系起来呢。

    路止息顿了顿——

    “会。”

    路生白嘴唇微颤。

    宁猪猪,会死。

    “怎么会呢?不可能的啊……”路生白恐惧地喃喃道。

    塔尔塔洛斯之人都是被遗弃之人,就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都够不着四合审判——这些蝼蚁根本不足以让帝国给一个眼神。否则按照下城区的犯罪率,四合柱将成为不夜之环,时时刻刻都处于处刑状态。

    就在这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开始变得湿润,“宁猪猪,骗了我……”

    “那个坏蛋,是宁清风杀的。”

    下城区的下等公民不过是低等臭虫,竟然敢杀帝国的官员,以下犯上,挑战权威,其罪当诛。

    而宁清风,就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的那只鸡。

    “怎么办,怎么办……”路生白六神无主,下意识跑过去,想要将陷入困境的宁清风解救出来。

    他快,其他人比他更快。

    一左一右掠过两道疾影,身形如风,猛地一跃,露出森森利齿,直扑光圈。牙关狠狠用力,雷霆密布的处刑之环便在咔擦碎裂的声音中化作了光点。

    还没等路生白松一口气,散发着更加恐怖气息的四环光圈缓缓浮现。

    【三级处刑,失效!四级处刑,即刻执行!检测到诡异同伙,一并处刑!】

    这一次的处刑之环大了无数倍,源源不断散发着骇人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光环之下的宁清风和两小只。

    雷霆万钧,森如落星。

    绚烂,却残忍。

    “叽叽——”章章和呆毛发出了嗷嗷的惨叫,凄凉地无处落脚。

    这惊雷不仅灼烧灵魂,还如利刃,每次落在身上,都如千刀万剐。

    宁清风重重咳了一下,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擦了擦嘴边的血,艰难地站起来,张开外套,将两小只护在了身下。

    落雷坠在她身上,一道道血液喷溅,逐渐染红了地面。

    “叽叽叽!”

    ——宁清风,再不想办法我们就要挂了!

    章章气急败坏,疼得嘶嘶叫。

    “再等等。”

    宁清风闷哼一声,呕出一口血,血液打湿了章章雪白的毛发,粘成一团。

    “还等什么?!”章章看着鲜血淋漓的宁清风,简直要发疯了。

    宁清风幽深的眼眸望向了静谧无声的塔尔塔洛斯,波澜不惊的眼眸倒映着无数阴影,正在疯狂涌动。

    “等‘它们’。”

    纯黑中,数不胜数的阴影如潮涌般翻腾,凶猛的野兽挣脱枷锁,向外张开无数触手般的阴影,蠕动、爬行、侵蚀、蔓延,所到之处,尽皆化为黑暗,扭曲撕裂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呼啸而出——

    “在哪里,在哪里。”

    “在——哪——里!”

    她垂眸望着凄凉的两小只,一根白色的羽毛悄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脑海中便缓缓浮现出了某个不安分家伙的风言凉语——

    【咬碎了第三环,随之而来的第四环,是十倍。要是容器毁了,你就彻底失去这个世间的锚点了。这就是乱收阿猫阿狗的下场,啧啧啧,看你怎么安心去。】

    宁清风:……

    羽触这个家伙,就算给法则融成渣了,都还剩一张贱得不行的嘴在□□着。

    又一道粗如桶的雷霆轰然落下,刺目的白光瞬间照耀四周,待光芒散尽,浓稠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宁清风身形一晃,缓缓倒在地上,眼神逐渐失焦——

    容器过于破烂,迷失在黑暗中的阴影越发像无头苍蝇,找不到容器所在的锚点。

    “宁猪猪!”

    ——小蘑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

    她挣扎着望过去,只见小蘑菇对着光柱拳打脚踢,精致的脸上都是恐慌的眼泪,嘴里却丝毫不饶柱:“混账四合柱,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别担心。”

    “会没事的。”

    宁清风无声地安慰道。

    路生白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神情怔愣。

    “我不信。”他低声道。

    宁猪猪,就是一个大骗子。

    如果不是为他杀了那个坏蛋,她如今怎么会狼狈地倒在地上呢。

    “我不信。”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这半个月来,守着毫无气息的宁清风,他受够了。

    凭什么,总是他被留下,独自承受漫无边际的孤寂呢?

    他要宁猪猪活。

    他不要她死!

    「滴,检测到玩家已经退服一段时间,请问你是否有回归的打算?《乌托邦之书》在此再次隆重介绍重磅推荐的全新沉浸式系统,不一样的虚拟现实,超乎想象的真实互动,快来体验吧!」

    在如此危急紧张的时刻,乌托邦这个游戏却毫无眼色,不合时宜地用着欢快的语气介绍新推出的功能,试图引诱路生白回归。

    但路生白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濒临死亡的宁猪猪,哪有心思还管什么沉浸式系统,完全无视了它。

    乌托邦之书:……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它再次叮咚上线,这次换了一套话术:

    「你想救她吗?你想她活吗?想的话,就来体验我们全新的沉浸式系统吧!」

    路生白脚踢光柱的动作一顿,低头缓缓看向了手环,“你说……什么……”

    「虚拟现实,现实虚拟。玩家可选择一个角色,将其引入虚拟世界。真实的世界无法容纳罪恶,但虚拟却可以。它将逃离死亡的追杀,直到玩家彻底销户。」

    「它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你到永远。」

    陪他到永远……

    路生白曾经化身成白白胖胖的小蘑菇,体验过奇幻美妙的世界,知道《乌托邦之书》是真的做得到。

    躲避到虚拟世界,就再也不用受到四合审判了。

    他的眼眸逐渐升了亮光,急忙道:“那把宁清风她们都……”

    还不等路生白说完,系统就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玩家仅能选择一个角色,请慎重选择。」

    只能有一个……

    墨发少年的脸霎时一白,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宁猪猪身下的小猪崽和大黑狗身上,浑身冰冷。

    是说要放弃章章和呆毛吗……

    它们可能是怪物,会吃人,放弃不是应该的吗。

    他说服自己道。

    但渐渐地,理智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雾气再次弥漫在眼眸中。

    才怪。

    小猪崽圆润干净,毛发又白又软,在他难过的时候会蹭蹭安慰它。

    大黑狗可靠稳重,兢兢业业干活,不哭不闹,总是默默守护这个小团体。

    ——但你的心中,并没有恐惧。

    宁清风说得没错。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害怕过小猪崽和大黑狗。

    甚至在宁清风醒来的那一刻,还会下意识地去找两小只报喜讯。

    它们,才不是可以被舍弃的怪物。

    “我全都要。”路生白抬起通红的眼眸,倔强道。

    「错误指令,仅限一个角色,请玩家明确角色名称。」游戏的规则不可改,系统并不允许路生白任性。

    “是么。”

    他眼眶通红,抬起脚步,试图踏入光柱,涌动的光芒如同无形的屏障,不停阻止这个无辜者进入处刑圈,但他却不屈不挠,满脸决绝,“让我——进去!”

    最终在两相拉扯中,他还是强行突破了进去。

    雷霆瞬间停滞了——它似乎在犹豫,这种问题该如何处理。

    「请玩家选择要虚拟化的角色。」

    「请玩家选择要虚拟化的角色。」

    系统机械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步一步,路生白脚步沉重,艰难地靠近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既然,你能把现实拉入虚拟。”

    “那么……”

    恐怖的惊雷重新在天空凝聚,闪电如同游蛇般在之中肆虐。

    他的神情逐渐收敛,低声呢喃道:“为什么不反过来,把虚拟拉入现实呢。”

    处刑之环最终作出了决策——将刑圈内之人,全部处死!

    雷霆般的闪电如瀑布倾泻而下。

    路生白的脚步下意识地动起来,奔向了那个女人,同时,颤抖不已的声音做出了最终的决定:“我选择——大怪物!”

    “大怪物,求求你降临这世间,帮帮我!”他紧闭着双眼,撕心裂肺地大声哭求道。

    他没有选择宁清风,没有选择小猪崽,也没有选择大黑狗,而是选择了——将游戏中恐怖的大怪物,逆向拉入现实世界中!

    随着这声呼喊落下,天地开始为之颤动。

    圣洁的书本凭空出现,冲天的光芒亮起,书页哗啦啦地翻动,最终定格在了某一页。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虚拟现实,现实虚拟。

    ——《乌托邦之书》超强沉浸式体验,新篇章《怪物降临》,正式开启!」

    帝都。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那个冲天的光芒,脸上布满了向往、怔愣、羡慕交织的复杂情绪。

    管理局。

    南希着急忙慌地狂奔向副局所在的会议室,到了门口后严肃地整理了下仪容,才敲门示意十万火急,“副局,出现了天启现象!”

    “咳——”副局手帕捂嘴重重咳嗽了一下,待到她的手帕放下时,上面赫然都是触目惊心的血。

    她脸色苍白,神色却仿佛毫不在意,“时间是多久?”

    一秒,两秒,还是十秒。

    南希身体立得板正,声音低沉:“这就是我要报告的。没有——天启,没有消失。”

    她咽了咽口水,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觉醒者进阶,竟然能让天启维持这么久。

    副局眼神微凝,站了起来,“在哪里?”

    “西北地区。”

    副局身形一顿,微微抬头,仿佛透过层层天花板看到了顶端矗立的四合柱,“我记得,正在进行的四合审判——”

    “也是西北方?”

    塔尔塔洛斯边界。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潜藏着无数涌动的阴影,吞噬、抢掠、侵蚀,它们暴躁,它们细嗅,寻找着行走人间容器的蛛丝马迹。

    随着一声跨越时空、划破维度的呼喊,一盏明亮的指明灯在黑暗中亮起。

    如同守望的灯塔,屹立在可怖的夜海中。

    光芒穿透了无尽的迷茫与孤寂,好似一颗闪亮的星星,指引着在黑暗中迷失的小船,驶向温暖的港湾。

    数之不尽的阴影循着光芒涌去,周围弥漫着扭曲撕裂的恐怖呓语,诡异且惊悚: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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