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文震惊于眼前这位收放自如、说来就来的演技。

    不过精湛的演技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她这哭声落在众邻居耳朵里,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众人看着这两个小两口,心里立刻跟她们贴近不少,话匣子顺势打开。

    果然如她们所料,出事的第一时间,巷子里的各家都遭到了警察署的警告。大家都是平头百姓,只能三缄其口,不与官斗。

    其实邻居们也觉得张婆婆这事有蹊跷,不过各有各的想法。其中一个老太太开口,“我这老姐们儿这几年背运,要我说是冲撞了什么。先是儿子不见了,如今她自己也没命了。当初我就跟她说别跟那姑娘来往,人家非亲非故的凭啥天天来照顾她?偏张婆子不信,这下好了吧?我告诉你们,张婆子肯定是被那姑娘连累了!

    杳月惊讶,赶紧问那姑娘是谁,老太太说了个大概,但她心里已经印证就是盈凤,正想开口追问忽然被周蕴文提醒似地捏了捏手。

    “老大娘,您慢慢说。我张大哥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不见了?还有那个什么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周蕴文忙着给周围人散烟,同时表现出对自家兄弟的惊讶担心来。

    “你张大哥也是稀奇,从小踏实肯干,人还聪明。只可惜生在咱们这种家庭,只能卖苦力。这小子就跟着周边老王啊老刘家儿子一块,几个人结伴各个地方找木工活干。去年年底的时候,只有老刘家儿子回来了,照他的说法,是你张大哥认识了一个风月女子,魂都被勾去了。说是俩人去了南边,不回来了。”

    “那王家儿子呢,难道一块去了?”杳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家二小子说老王家的走的更早,你张大哥这身坏习性就是跟着他学的!”老太太说完,狠狠念了两句佛号,“这人啊,聪明也是罪,心思一活就变野了。跟女人搂在一块,哪里还记得他老娘。”

    众人纷纷唏嘘,女人们深有同感,你一言我一语地骂起男人来。

    “这刘家二哥人不错啊,真想见识见识。”杳月勾着嘴角,语气里难掩揶揄,“三个人,两个人都跑了。他倒是不错,出淤泥而不染啊。”

    话是好话,就是音不是好音。

    周蕴文暗暗踢了她一脚。

    有邻居接话,语气里却是肯定,“还真别说,这刘老二打小儿滑头,但关键时刻就他扛得住,记得家里的父母,还真是有孝心啊。”

    众人纷纷夸赞,俨然这刘老二已经成为巷子内的知名孝子。

    周蕴文去跟男人们聊张大哥的事去了,而杳月则跟媳妇婆子们问起盈凤的事来。

    女人堆儿里有天生的一股亲密,更何况她们已经将杳月视作自己人,随即说起话来也没了一开始的遮遮掩掩。媳妇们唏嘘了半日,其中一个忽然压低了声音,“其实啊,张婆子出事那天......我见到了一个人。”

    “谁啊谁啊,你怎么不早说?”

    “谁啊,有没有跟警察说?”

    都不用杳月开口,身边那帮媳妇们的插嘴速度飞快。

    “我当然没跟警察说了,他们那帮人,我说了不是给我自己找事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当时我也没在意。后面啊,越想越奇怪。”

    那媳妇跟众人解开谜底,“就是咱们这片的郭癞子,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感觉有半个月没见他了,结果那天就见到他从张婆子门口走过。张婆子家在巷子尽头,除非专门去,怎么可能是路过呢?”

    杳月遂问起郭癞子来。

    原来这郭癞子也是巷子内的住户,但自小父母双亡,是而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打杂抢烧,无恶不作,是而巷子内众人纷纷十分厌恶,日常见了也只当看不见。

    幸好,这种小混混不常回来。所以那天那媳妇看到他,惊讶的同时避之不及。

    “所以啊,我觉得,说不定郭癞子早就搭上张婆子家的主意了。他那种赌鬼,走投无路之下什么都干得出。要我说,那忽然来照顾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姘头。一个踩点,一个下手,然后现在纷纷跑路。不就这回事吗?”

    盈凤才不是这种人!

    杳月愤怒地在心里呐喊,却明白现在不是争一时口舌之快的时候,只好强撑着笑,问起那郭癞子的行踪。

    “他一个小流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行踪!”媳妇们纷纷着急跟他划清界限,已示自己清白。

    但到底是八卦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又有一个媳妇说,“我听我家那个说,他跑车的时候在赌场见过郭癞子,听说他现在在那替人做事。”

    媳妇们看杳月这架势是要寻仇,纷纷劝她张婆婆这事也是飞来横祸,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流氓无牵无挂,敢杀人也是说不定的。

    “你们小两口马上要结婚了,就别去触霉头了。”众媳妇纷纷如是说。

    杳月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嘴上不忘感谢媳妇们的贴心劝告。

    *

    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在街上。

    一通打探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早已过了饭点,不少饭店都打烊休息了。

    只有街边还支着一家卖炸货的摊子。

    忙了这么久,两个人都饥肠辘辘,周蕴文去买了几块油炸糕来,指指对面公园,“忙了这么一上午,先休息休息吧。”

    杳月点点头,她现在真的又累又饿。

    两个人走到一处人少的树荫处,周蕴文脱了外套放在草坪上,二人坐下。

    油炸糕是新鲜出炉的,杳月接过就闻到一股扑鼻的小麦煎炸后的香气,顿时口齿生津。

    根本不顾上和他说话,杳月狼吞虎咽地消灭掉了三个油炸糕。

    听到周蕴文在旁边低声闷笑,杳月有些脸红,吐舌,“诶呀,你是不是不够吃了?”

    周蕴文慢条斯理地吃着,摇摇头,“怕什么,摊子在那,不够再买就是了。”

    “那你笑什么?”

    “我忽然想到,咱们成婚那晚,你吃了一根面条就说饱了。”

    没想到周蕴文竟然还记得这些,杳月这下是真有些汗颜了,纠结半天还是道,“当时......不是想给你留个好印象嘛。”

    “杜杳月,你为什么会觉得吃得少就能给我留下好印象呢?”周蕴文十分费解,歪着脑袋盯着她,“难道我长了一张小气的脸,让你觉得多吃一口我就会打你?”

    杳月“噗嗤”笑了。还真是,她现在也想不起当初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了,那些深闺之中初次见到丈夫时的小心翼翼宛如上辈子的事,便是想想都觉得抽象模糊。

    实在想不起来了。

    “......可能......当时是被吓坏了吧。”

    “什么?”周蕴文没听清。

    杳月摸了摸脸颊,似乎试图掩饰自己害羞的表情。但她还是点点头, “对啊,可能就是害怕吧。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世界有这么大,人能有这么多种活法。我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以你的喜怒为喜怒,以你的悲欢为悲欢。所以我很担心自己做不好,生怕哪里就惹你不高兴,那样,我一辈子都会被毁了。”

    周蕴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方才说的话让他在震撼的同时感到不可置信,他虽离经叛道,也是大家族里的孩子,家族里的女性众多,周蕴文不是没看过她们的生活。

    可直到杜杳月,这个此刻就在他身边的活生生的这个人说出这些话来时,年少时那些早已习以为常的“日常”才终于被添上血肉的颜色。

    “对不起。”

    “什么?”

    这回轮到杳月没听清了,周蕴文清了清喉咙,又说了一遍。

    杳月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诶呦,干嘛忽然道歉。不用啊,都过去了。”

    她双手托腮,望着漫天云彩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小声喃喃仿若自语,“反正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大家都一样。”

    “不对的事,不能因为做的人多就变成对的。所以......”

    周蕴文坚定道,“......我还是应该跟你正式道歉,顺便感谢你宽容大度,仍愿意跟我做朋友。”

    他伸出手来,“谢谢你,杜小月。”

    杳月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绽放出一个极其绚烂的笑容,“不客气,周少爷。”

    “喂,干嘛给我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很贴切啊,你生下来是少爷,还有一身少爷毛病。叫你这么没错啊。”杳月笑嘻嘻地挑眉,不容他反驳立马道,“诶,你刚才打听出什么来没有?”

    *

    周蕴文在男人堆里也打听了不少事。

    他和杳月英雄所见略同,一致认为这个郭癞子便是关键人物。

    “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刘老二也不清白,但邻居说他回来之后又消失了,说是去西北跟人挖矿去了。”周蕴文也提到了刘老二,只可惜街坊们对刘老二也不甚了解。至于他们言之凿凿刘老二去挣钱了的唯一证据,就是刘家父母每月都会收到一笔寄来的抚养费。

    随后,二人先去找了九爷,有九爷帮忙,很快就查到了郭癞子,他果然在附近的小赌场活动,而那个刘老二,仍是一团迷雾。

    待摸清郭癞子的行踪后,大家决定,今晚,一定要活捉郭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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