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蕴文冷着脸从审讯室内出来,紧接着拐到隔壁房间。

    他依靠在门口,敲敲门,望着里面的人,“能放人了吗?”

    言行逼供的人已经听说事态反转,赶紧命手下将绑起来的杜荆放了。杜荆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时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怎么样?”

    “还好。”

    周蕴文点点头,刚安排好闲杂人等将他送到医院去,屋里的人就出来了。他本是郑申之的手下,而今见状晓得郑申之已是惹上了麻烦,随即出来跟周蕴文献殷勤。

    他递来一根烟,“邹主任,您消消气,一切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我们也是领命办事。”

    周蕴文皮笑肉不笑地听他说完,“小王,哥哥今天给你的忠告。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自己先掂量掂量。太实在也是要坏事的。”

    "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点着的烟狠狠摁进小王的手掌心了。小王顿时吃痛,却又不敢说,低喊了一声后便生生咬着后槽牙忍住了,

    “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

    周蕴文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冷笑来,他将扭曲的香烟丢了出去。小王明白,若是他还敢为郑申之做事,邹主任真的会像丢垃圾一样把他的尸体给丢出去,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周蕴文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他刚到走廊上,便看到值班人员对他行礼问好。从值班人员口中,他得知杳月竟然来找他,此刻就在他的办公室里。

    周蕴文闻言一愣,拔腿就拐上楼里。

    而屋内杳月也是一脸仓惶,这栋楼里紧张的气氛,还有方才那些人对她防备和奇怪的态度,都令她心里没底。

    房门响动之际,她登时便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门口。

    一切感受似乎在这一个都变成了无限慢动作,她紧张极了,既希望门开之后站着一个完好无缺的周蕴文,又怕一开门看到一个带着坏消息的警卫。

    咔哒,门开了。

    杳月望着眼前的人,连呼气都忘了该怎么做。

    “杳月......”

    周蕴文望着她这幅被吓坏了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人从胸腔里揪出来按在磨盘上磨。

    他关上门,快步上前。

    “我......我......”杳月整个人终于放松,腿一软就跌到周蕴文怀里。

    “你今晚一直没回来,也没有电话。我等不及,打到你办公室,结果他们说......”

    杳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蕴文冲她摇了摇头。

    内部监听是这栋楼里监视最简单的手段,尽管这件办公室是被他检查过的。可难保有人趁他和他的人都被控制之际,偷偷又做了什么手脚。

    他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来,低低的嗓音极具安抚性,“我们回家说。”

    二人刚出了办公室,就看到谷恒通带着秘书上楼来。

    “小邹啊,今晚受惊了。一切都是误会,你也不要太在意。平大的事你办的很好,我会向上级报告的。”

    说话间,他的目光都落在周蕴文紧紧搂着杳月的手上。

    周蕴文的脸还冷着,他现在完全有理由撒气也完全有理由提条件。

    机会难得,他不会轻易浪费在谷恒通究竟会不会严惩郑申之身上。制衡下属本就是这些长官们的惯用伎俩,周蕴文看不惯但知道没必要。

    “谷先生,郑申之是楼里的老人,我知道。所以我尊敬他,差不多到了处处忍让的地步。可您看看,今天,他是要我死啊!”

    “是啊是啊,”谷恒通和稀泥道,“这个郑申之实在气量太小了!”

    他压低声音又劝道,“他到底年龄大了,有些压力。他看你事情办的这么漂亮,晋升的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了,估计实在坐不住了吧。”

    周蕴文冷笑,“我尽心尽力为党国和委座办事,竟不知道还要看他郑申之的脸色!”

    “没办法,谁让他是嫡系呢。”

    谷恒通也跟他哭穷,随即将他拉到一边,又道,“他刚被抓起来,南京那边的电话就打过了,说他的事自会有人亲自过问,明天就送审南京。”

    周蕴文暗骂了一声,谷恒通心里也憋屈——抢人抢到他面前,实在是手伸的太长了。

    “好了,今晚你受累。”谷恒通朗声道,又扭头冲一旁的杳月笑笑,“这位就是你小妹吧?”

    杳月笑着跟他问好。

    谷恒通笑着拍拍周蕴文的肩膀,“你们两个真是长得像,好了,闹了一晚上都回去休息吧。”

    周蕴文二人跟他道别后便下了楼去。

    而谷恒通仍站在楼梯上望着并肩下楼的两人,他对一旁的秘书道,“看见没有?邹主任宝贝成这样,这俩人肯定有事。”

    秘书讪笑着附和,实则摸不准他的意思,便道,“……古先生,是否需要我?”

    “不用。”谷恒通摆摆手,“这纯属私德有亏,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你我只装不知道。”

    “是。”

    —

    周蕴文和杳月并肩从楼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杳月担心他折腾了一天没吃饭,一到家,就先进了厨房去给他下馄饨。

    馄饨一个个摆在撒了面粉的案板上,像是肥嘟嘟的小元宝。

    “馄饨是我下午没事的时候包好的,你先休息一下,随时可以下锅。”

    “不着急。”

    杳月正要将小锅放在炉灶上,忽然腰身一紧。是周蕴文从身后将她抱着,杳月无法,只好乖乖地任由他抱着,不再动弹。

    周蕴文抱的很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他将头埋进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鼻腔内全部都被她的气息填满后。周蕴文这才多了一丝实感,仿佛这时候才真的感受到自己已经从那座大楼里走出来。

    杜杳月会发光,他时常有这种感觉,仿佛他只要拉住她的手,那些躲在黑影里阴暗湿滑的目光就不是缠上他。

    “抱抱我,杳月。”

    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祈求过她。

    杳月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一言不发地乖乖照做。她略显僵硬地把身子转过来。

    周蕴文低头看她在怀里蛄蛹,不禁笑了出来,“该看的都看过了,怎么还害羞?”

    杳月刚伸出手要环住他,闻言一拳垂在他背上。

    周蕴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杳月明知他是装的,但还是伸出手顺毛捋了两下。

    周蕴文又开心了,“就这么心疼我?”

    杳月窝在他怀里,闷闷道,“我怕上明天的报纸头条。”

    她正说着,脸已经被周蕴文双手托了起来。他俯下身去,轻柔地吻着她。

    杳月不受控制地沉浸在飘飘然的感觉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推了推他,“炉子上还架着火……”

    周蕴文仍闭着眼吻她,虽一副恍若未闻的状态,但搂在她腰上地右手伸出去,“啪嗒”一声就把火熄灭了。

    这下杳月再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了。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等到周蕴文彻底尽之后,杳月已彻底窝在被褥里,气喘吁吁地没了脾气。

    她们从楼里出来时已是深夜,而现下,透过鸢尾花窗帘,隐约可见青色的晨光遥遥射入。

    “周蕴文。”

    “嗯?”

    事后,她趴在他些微泥泞发烫的胸膛上,声音低沉似是喃喃自语,“我们走吧。”

    “什么?”周蕴文还在晃神,一直没听明白。

    “我们走到一个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地方去。今晚的情形,我实在不想来第二次了。”

    杳月撑起身子,抬头望向他时周蕴文可以看到她眼底的氤氲,“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还要调查你?”

    周蕴文也是心情复杂,他何尝不想简简单单地和她一同度过平顺的一生,然而他想起廖仞来……

    “杳月,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紧紧将杳月搂在怀中,“我向你保证,等我做完这件事,我们就离开这里,离开一切纷争。”

    杳月窝在他怀里,终于安心地笑了。她不再说话,也不再追问他要做什么事,这件事需要多久。

    她相信周蕴文的每一句话,正如相信他会让她幸福。

    耳边是周蕴文绵长安稳的呼吸声,杳月昏昏沉沉间便睡去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等她起来时周蕴文已不在家中。

    周蕴文起了个大早,独自驱车前往郊外。到了城门口他便将车停在路边,而自己则徒步穿过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前往某处民房。

    肖定倾就在里面。他被严刑逼供了数日,身子大为亏空,是而周蕴文还留了一个医生在这贴身照料。

    周蕴文赶到时,黄唯已经到了。经过几日修养,肖定倾算是养好了一些。虽然仍赶不上往常,但足以应付舟车劳顿。

    北平城内他们已经暴露,尽管明面上已进行了换俘仪式,但为防暗箭,他们俩的组织要求其尽快赶往江西。

    周蕴文今日前来,就是为了送老友一程。

    虽然他并理解肖定倾为了给主义将自己的命和前途都搭了上去的决定,但他仍旧选择尊重。

    只是望着他这次瘦削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定倾,你这是何苦。”

    明明大好前途,众人敬仰,现在却落得个放逐流浪的境地!

    而肖定倾似乎也有话要同他说。黄唯去屋外站岗放哨,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肖定倾开口道,“蕴文,你还记得咱们当前初识时共同的愿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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