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奔赴的病情，一个长篇的脑洞
?有私设，是获得戒指之前，还有些青涩的白花花，没开始自己征服世界的宏伟心愿。妹是社恐（社交恐怖分子），自己不觉得自己疯，认为自己只是好奇心旺盛而已
01
唐诗第一次见到白兰.杰索是在一次聚会上。他们学校的橄榄球队刚刚赢下比赛，有关的无关的人都聚在一起玩的很嗨。虽然橄榄球队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身为校园的交际鬼才，唐诗自然也被邀请了。
她并没有喝太多酒，只是挨个笑着和不同的人打过招呼，应付着一个又一个慕名前来的同学。
灯红酒绿，翘臀美人，肌肉硬汉。
唐诗的眼睛在几个橄榄球明星的块状肌肉上扫过，心如止水——其实也不是丝毫没有半点感想，她觉得挺像高中生物书上那个给她带来极大震撼的肌肉女。
她还是喜欢瘦一点，匀称一点的。
无聊，真无聊。
她的内心有个声音在说着，这种被酒精驱使，没有思想交锋意见碰撞的交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算了，还是赶紧溜掉吧。
在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却和一个人撞上了。
明明是个子挺高的男生，这么一撞踉跄跌倒在了地上，连同手里的书也散落了一地。
啧啧，现在的男人啊，装模作样，来酒吧还带着书，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要不怎么这么虚？
唐诗在心中摇头吐槽着无药可救的大学生，一边还满脸关心地朝对方伸出手：“嘿，没事吧朋友。”
被撞到的男生捡起地上的眼镜，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抱歉，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唐诗好心帮他拾起地上的书，但在看到封面时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道：“好巧啊，你也是哲学系的？”
是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
“什么——”橘发男生——入江正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明白对方是误会了。“不，我是工科生来着，这书是我朋友的。啊对了，你能帮我喊一下我的朋友吗，打电话他也不接。”
“哦，估计是里面太吵了。”唐诗回过头看了眼乌烟瘴气的酒吧，实在不想再进去，打算找个借口开溜。
“啊——！你是唐诗！”面前的男生终于带上了眼镜，他和唐诗一样有着东方人的面孔，在美国的校园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汉语名字在他口中发音有些古怪，那么首先可以排除种花人。
嗯嗯？这又是谁？自己的迷弟？那自己这么走掉恐怕有些不厚道。要不还是帮他喊个人？
自信如唐诗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人是自己仇家的可能性——笑话，这世界上还有谁不喜欢她呢？
唐诗扬起笑容，寻思着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哎呀你居然认识我，真荣幸之类的感想。
“小正？”
身材瘦高的白发男性从人群中挤出来，见到好友后秒变撒娇机器，一股脑往外倒着苦水：“小正你总算来了～咱们还是去做点别的事吧，我在这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你不知道那个简有多——”
“咳咳咳咳咳咳咳！！！”入江正一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示意白兰看旁边的人。
“嗯？”
白兰扭过头。
白兰僵住了。
他松开抓着入江正一的手，理了理自己被人群挤歪的外套和衬衫，换上一副完美的笑容，用他能想到最能吸引女性的嗓音温和道：“你好，你是唐诗对吧？我看过你的辩论赛。”
他选择性遗忘了刚刚摇晃着入江正一的人是谁。
唐诗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家伙——
那爆炸头一般的白色头发和脸上的刺青让他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正经人，要不是脸长得不错，很容易被人当成什么精神小伙。
一听这话，唐诗乐了，得，又是认识自己的人。太优秀了就是有这种烦恼啊。
“不客气不客气，幸会。”她看了眼入江正一手中的书：“这书是你的？你也是哲学系的？”
白兰点点头：“白兰.杰索，今年刚入学的新生，这是我的朋友，入江正一。”
“那我比你大一届。”难得碰到一个同样嫌弃这种场合的学弟，唐诗心情大好。
“既然你也不想待在这种鬼地方——”女孩的眼睛转了转，一拍白兰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我请你们吃点别的。”
入江正一：“诶？等一下，我们才刚认识……”
“好啊～”
入江正一：？？？白兰你不是吧？
“有什么关系嘛，免费的晚餐你都不要？”
02
白兰一直觉得大学的辩论赛很无趣。几个人就着一个模棱两可的辩题吵来吵去，所说的话全都是为了打败辩友而已，连自己都不一定认同自己说的话。
如果不是入江正一对这次辩论感兴趣，他宁愿去找点别的乐子。所以他一直在打着哈欠，入江正一还问他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看书了。
“没关系，小正你开心就好……”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场内气氛瞬间火热起来。本不允许喧哗的礼堂内有人开始欢呼惊叫，那阵势堪比明星演唱会，吓得白兰瞬间清醒。
他看向台上——
东方面容的女孩满面自信的笑容，随意地对台下挥了挥手，她剪了一头肆意张扬的短发，又染成了火红色，看上去就像一团火在正方的辩论席上燃烧一样。
毫无疑问她就是场内最耀眼的那颗星。
“WOW，她是谁啊？”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白兰盯着那团摇摇晃晃的火，晃了晃脑袋。
入江正一眼神有些讶异：“你不认识她吗？她和你一个专业的，叫唐诗。”
“这人还蛮出名的，被人称为「疯子唐」，是说因为大一的时候公然在伦理学课上和托马斯教授辩论了一节课，把课堂变成了自己的独秀场，观点又特别离……犀利，差点把教授气到摔门而去。啊不过，她朋友还是很多的，对她评价也都不错，我就是为了看她辩论——”
滔滔不绝吐了一大堆，入江正一突然收住了话题，因为好友白兰正眯起眼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声控诉他是个负心汉了。
“好哇，小正你果然心有所属了……没想到把我从宿舍拉出来是为了看别的女人，我心好痛！”白兰捂着胸口做心碎状。
“我哪有！”
拜托，他根本就没见过唐诗好吗，纯粹只是因为好奇心而已。
白兰捂住耳朵：“你就是，明明不是我们系的，还对她这么了解，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迷倒小正。”
结果是两个在公众场合喧哗的大一新生被身边的彪形大汉狠狠瞪了一眼，白兰笑着就要瞪回去，被入江正一赶紧拦下了。
辩论赛的辩题是关于人类科技发展和地球环保的老套辩题，唐诗和她的另一名队友在正方，即认为保护环境更重要的一方。
由于各种zzzq的因素，这让谁来说都本该是必胜的一局，更别提她还是唐诗。
噢，还是很无聊。
白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棉花糖咀嚼起来，他看了眼入江正一认真的侧脸，觉得还是不扫朋友的兴比较好。
他有看向台上的红发女孩，这场辩论赛她表现得中规中矩，是一个合格的辩手，但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技。
哈哈，果然名声这东西最不可信。
白兰面不改色，心思早就神游不知到哪里了。
“……所以我方认为，人类对于大自然的很多伤害都是不可逆的，为了人类能更长久的生存下去，必须要保护自然环境，人类不是唯一，但保护地球就是在保护人类自己——”
正当唐诗的队友做结束呈词时，突然被身边的人打断了。
唐诗拿着自己的话筒，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她声音有些沙哑，是女性中少见的低音：“为什么要保护人类？”
啊？？？
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都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没有反应过来，负责主持的学生连忙打圆场：“辩论时间已经结束了，如果唐你有异议的话可以晚点再讨论。”
“我是说，你的逻辑有问题。”唐诗没理会其他人，盯着自己傻掉的队友，道：“保护地球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这句，为什么要保护人类呢？人类有什么值得特别保护的吗？”
“你在说什么……”队友有些慌乱，关掉了麦克风，咬牙切齿的问道，明显她也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在这时候发病。
“如果不能达到新的高度，找寻前人未曾探知过的真理和科学，人类长久生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如生命的意义在于宽度不在于长度。”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随即兴奋起来。不管唐诗的观点如何，在己方快赢时帮着对手痛击我的队友可不多见。
“我要反驳我刚刚举的那些例子，太极端了——其实过度开采捕捞还有动物实验什么的，如果是为了科研，也不是不能理解，科学进步了，总能找到替代品。还有保护地球这句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人类以什么立场来谈「保护」地球呢？是不是过于傲慢了一些？地球从来不需要人类的保护，失去了人类对球来说，就像鱼儿没了自行车，完全没有影响——啊不，地球环境会变得越来越好，大概，所以真要保护环境应该让人类消失才对。”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唐诗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眼神仿佛飘到了久远的地方。她不像是在和队友对话，倒更像是在和脑内的自己进行辩论。
队友忍无可忍了：“你是个人，唐，你应该站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
“刚刚我一直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啊，我不就是人吗？”唐诗一脸理直气壮。
满嘴歪理，胡搅蛮缠。
队友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肌梗塞的痛苦对主持示意可以结束了，别再让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说下去了。
“世间万物都有终结的一刻，或早或晚罢了，真有那么一天，死就死吧。所以为什么要追寻生命的延续呢？我认为唯有探寻世界的本质才是人类的最高追求。再说，这么无聊的世界，每天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按部就班，人生存那么久干嘛呢——”
她被强行闭了麦，瞬间清静。
入江正一用手肘推了推白兰：“我觉得，她是在诡辩吧？啊不，那根本不算辩论，哪有突然帮对面说话的……”
白兰没有动静。
“白兰……白兰？”
白发男子悠悠回过头，眼中不知为何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因为会扰乱现场秩序吧。”还有她的发言属实有些反人类了。
白兰不满地撇撇嘴：“啧……秩序。”又是这种死板的东西，只追求形式上的合规正确。
白兰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思了几分钟，直到入江正一叫他他才回过神。
“小正，”他用一种异常正经的语气开口，仔细听声音还有些颤抖。
小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兰指着瘫坐在辩论席发呆的唐诗，她那火红的头发依旧绚丽：“我想和她脑交。”
入江正一：……
朋友，你正常点。
03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在吃了唐诗一顿晚餐结果被拉着给她干了一个月脑力活后，入江正一悟了。
唐诗假装深沉地剖析道：“身为前辈，我是在帮你们清扫人生道路上的垃圾。以后再遇到我这种垃圾，你们就不会上当了。”
骗人！当初她怎么说的来着？亚洲人不骗亚洲人！你见前辈泪汪汪，前辈给你两耳光。
“别这么说，小正，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啊，我可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才跟上去的。”
——不，你明明就是见色忘义！
白兰倒是兴致盎然，他和唐诗两人一见如故，虽然偶尔会聊着入江正一听不太懂的欧洲哲学史，但大部分时间三个人相处的还是比较和谐的。
除了入江正一总觉得这俩是同一个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
你们学哲学的都有病，对吧？
在他看来，白兰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聪明善于交际的学霸，实际上还挺不着调的，每天处于一种好无聊可以去死一死了和好有趣我喜欢这个的状态轮换中。
而唐诗的古怪则是摆在明面上的，她漠视规则，乐于挑战权威，天天想着怎么钻校规的空子，也是个社交鬼才，脑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奇怪的想法，还特别喜欢和人辩论。这种人一般俗称杠精。
一个疯的内敛，一个疯的张扬。
但再怎么说两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应该不会真的做什么挑战法律的事情吧……
话说入江正一一开始以为好友想要追求唐诗，毕竟对方那句「想要脑交」可是将他震撼得不轻，虽然唐诗长相不算多漂亮，可见过她的人很难不被她吸引，所以入江正一其实也能理解白兰。但就算如今混熟了，他也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任何超越正常友谊的对话和互动。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白兰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同类的欣赏？
算了，这不是他一个代码还没写完的人该关心的事情。
04
“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首先提出了……”
“靠，怎么还有一万字！”
“小唐～”有人用甜得掉牙的声音喊着唐诗的名字，从背后趴到她的椅背上。“你在干什么？”
唐诗回过头，正对上那双笑眯眯的紫罗兰色眼睛。不管看了多少次，她还是会被这双眼所迷惑——它仿佛有着能蛊惑人心的能力，引诱着你和它的主人一起步入地狱。
“小白～我在和柏拉图谈恋爱啊。”唐诗捏着嗓子，学白兰的语气回应道。
平心而论她可是很喜欢白兰这个朋友的，两人既是同一个专业的，又能对上脑电波，还都很健谈，就算辩论起来也会好好讲道理，不像那些说不过她就破防的人。这样的朋友谁不喜欢呢？
只是有一点不好，这家伙喊人爱加个语气助词当昵称，偏偏种花人的名字对外国人来说一顶一的难念，唐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简直要命。在唐诗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把「小诗」改成了「小唐」。
唐诗对此的回报是给他取了个外号「小白」，并告诉他那是她养的白色猫头鹰的名字——当然是鬼扯，在种花养这玩意，谁敢养谁知道。
“烦死了这玩意，明早八点之前就要提交，”唐诗懒洋洋地靠在咖啡馆的椅子上，一脸痛心疾首：“我就说这东西写了有什么用吗？没有啊，该懂的我都懂了，还两万字！还不如我明天即兴演讲两万字呢……哟，小正这是怎么了？几天没睡呀？”
入江正一紧随白兰进入咖啡馆，眼袋又黑又肿，满脸生无可恋。他打开电脑，和屏幕对视了十几秒，随即一头栽倒在键盘上。
“我不想再改代码了……但明天就要运行啊。”
唐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ddl的痛，她懂。
只有白兰一头疑惑，嘴里说着非常欠打的话：“现在是晚上九点，还剩十一个小时，不管是论文还是代码都来得及吧？”
“你闭嘴啊白兰！”入江正一捂着耳朵不想听，唐诗也恨恨地对他比了个中指。白兰这家伙才是天妒人怨吧？她从来没见过对方为了学业发愁，而且虽然他是个文科生，工科知识也非常在行……仿佛他的知识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不过唐诗还是很欣赏知识渊博的人的。
“咖啡店十点半就关门，我又不想回宿舍，回去肯定就不想写了……”唐诗呆呆地看着英文文献，又扫到苦着脸的入江正一和事不关己的白兰身上，突然一拍桌子，把入江吓了一跳。
“走，小正，开房去！”
“啊，啊？！”
入江正一尚未反应过来，白兰先炸了锅：“好过分，开房为什么不带我，我也要去！”
“你又不赶ddl你凑什么热闹？”
“我可以帮小唐你找资料和校对嘛～”白兰对她抛了个媚眼：“请敬请使用我吧，我可是很好用的。”
入江正一差点把电脑甩出去，这什么限制级的台词啊！
“我觉得我还是……喂，别拉我，等一下！”
可怜的技术宅体力废入江正一满脸写着高兴，被白兰拖着，唐诗细心地替他收到电脑，三人一起步入了街对面的一家酒店。
“请问你们需要……？”前台的小姐难掩眼神惊讶，看着他们三人——长相英俊但气质不像好人的白发男性，一脸衰样恨不得把脸捂住的眼镜男性，以及眼睛闪着光笑得痞贱的红发女性。
眼睛男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很不情愿，弱小可怜又无助。是让人看到想报警的程度。
“开一间房。”唐诗掏出身份证件扔给她，还未等这位小姐问什么，又贴心地补充道：“我们三一起。”
“一起。”前台小姐机械重复了一遍，很快又调整好心情。在旅馆工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噢……好吧，请问您要哪种类型。”
唐诗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看着价格表思索了半秒：“最小的单人间就行，我喜欢贴的紧紧的那种感受。”开玩笑，她付钱啊。
“咳咳……你在说什么啊唐！”入江正一本来都要放弃挣扎了，听了唐诗的话胃部又开始燃烧起来。“哎……我的胃……”
这明明是故意要让别人误会吧！
唐诗回过头来，对白兰使了个眼色。
白发青年收到讯号，比了个wink，扶起自己的好友，非常诚恳地，用关心的语气道：“小正今天肾不太好吗？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等下你在一边看吧。”
前台小姐：……这是不是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那怎么行～”唐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还是喜欢你们两个一起上。”
顶着前台小姐「你们年轻人玩的真花」的眼神，在拿着房卡进入房间时，入江正一的脸都青了，并拒绝和这两个神经病说话。
但三个人一起集中精力的效率的确很高，况且还有白兰这个大挂逼，在看到唐诗又辛苦赶了三千字实在不想写后，干脆直接拿过她的笔电自己开始写了。
唐诗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白兰，我就知道你爱我！”
“是呀～”白兰歪歪头，紫罗兰色的眼瞳温柔又甜腻：“没错我最爱你了。”
“行行好两位，我做错了什么要来这听你们互相表白？当个人吧。”
狗男女，西内。
“小唐，后面的附录你自己写吗？”当白兰敲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入江正一在灵光一闪后迅速改完了代码，率先独占了单人床。
唐诗刚开始还小声地和白兰聊着天，此刻也陷入了睡梦中，跌坐在地毯上，头却靠着床垫，平日里自信桀骜的脸显得分外安静。
“哇呜，好过分，都睡着了……”嘴里叨念着没几分真心的抱怨，白兰从橱柜里有拿了条被子出来，盖在唐诗身上，又蹲在她身边欣赏了半天睡颜。
白兰捏了捏唐诗的脸，女孩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拍掉了他的手。
……如果他劝唐诗也在脸上纹一个和自己对称的图案，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呢？
男人的手指逐渐下移，最后搭在了女孩的脖颈处。手下就是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动脉。不管看起来再怎么超脱常人，可人就是人，她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只要白兰用力一握，便会就此陨落。
白兰那总是如糖果般甜蜜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毫无半丝情绪。
——唐诗，为什么其他世界里的我没有见过你呢？
最终他只是提唐诗整理好了衣领，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唐诗的睡相实在太差了。
打算把最后的附录写完，白兰却不小心点到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游戏目录」，看起来只是用于存放和下载游戏而已，白兰原本没有半点兴趣。
这里面只有两个图标，一个是类似游戏exe的快捷图标，名字很奇怪，叫「地球online」，但无论怎么点都打不开；而另一个文档写着攻略，打开后赫然是一行大字——
「论成功毁灭世界的可行性」。
05
唐诗觉得白兰最近有点怪怪的。虽然他一直都挺怪的——外表当然看不出来，他一直是教授们心中的模范学生，但唐诗就是知道，这家伙是个「怪人」。他总是很黏人，一句话像吃了十斤蜂蜜，可在和不熟的人说话时，他的眼底是冷的，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以前白兰有事没事很喜欢缠着自己，正好他们是同一个系，于是借着询问学业问题硬是混熟了。唐诗知道很多时候的「偶遇」都是刻意的 ，不过她不在乎，因为两人确实很合拍。
好看的皮囊来了又去，灵魂的契合难得一遇。唐诗自认为是个比较有追求的人，况且白兰还同时拥有好看的皮囊。
但最近白兰似乎有些疏远她。不，疏远也谈不上，更像那种想和她说什么，憋到一半又放弃了。
这种要说不说的态度最让人难受。更别提白兰本来不是个性格纠结的人。
唐诗想了半天，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的观点一直是能在别人身上找错误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找？于是她也懒得管了，小男生每个月总是有些脾气的，等脾气过去也就好了。
……等等，唐诗扫过乱糟糟的电脑桌面，突然盯住一个文件夹。白兰该不会是看到了那玩意吧？她现在对他说那就是个中二的游戏策划还来得及吗？诶不是，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东西才对。
“唐，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
白兰坐在唐诗对面，单手撑腮，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终于舍得来找她啦？唐诗懒洋洋地从书上抬起脑袋。她把书倒扣在桌面，上下打量着白兰。
一般人被她用这种目光盯着只会产生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东西或者扣子没记好的玄妙不安感，可白兰却像半点也没感受到，依旧笑眯眯的，等待唐诗的回答。
“啧，平行世界嘛，我信啊。”
“理由呢？”
“因为你不能证明平行世界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所以它当然有可能存在。那我为什么不相信呢？听起来很有意思啊。”依旧是唐诗那一套说了好像什么都没说的逻辑。
“这样吗……那我换个问题，如果小唐你有了能够感知平行世界的自己记忆的能力，你会用它干什么？”
和平行世界的自己共享记忆？等等这个能力怎么那么耳熟，那些网络上各种重生或者睡一觉醒来就知道未来的事情的能力，是不是就是这个？
唐诗一边在脑内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摸着下巴思索道：“这种能力还真是bug啊……我的话，应该是拼命学习需要的知识吧——”
白兰眼中笑意渐深。
“知识就是美德＊嘛，然后，”唐诗收回飘忽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兰：“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想毁灭世界。”
“这个世界多无聊啊，人类也很无聊，每个人带着不同的面具，贴着一个又一个标签，那么行走在世界上的到底是人类还是标签？自私虚伪、阴险狡诈、毫无长进，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哈，人类的未来简直一眼望得到边。历史虽然不会简单重复，但总是压着相同的韵脚。”
演讲般一口气说完，白兰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捂着肚子脸都笑疼了，一边笑还一边鼓掌，非常给面子。
还好这里不是啤酒馆*。唐诗白了他一眼：“行了，说说你的。”她可不觉得白兰就是过来听她发癫的。
“哈哈……哈哈哈哈！小唐，我真爱你，我们一起去毁灭世界吧！”
“嗯嗯，好，我也爱你。”
“我是认真的哟。”白兰停住了笑声，表情异常正经——这让唐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第一次遇到思想和我这么契合的女孩子，难道你不觉得和我很有共同语言吗？所以，要不要和我交往？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而且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比如毁灭世界？”
“啊，对，比如毁灭世界～”
唐诗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巨浪——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毁灭世界」，任何没有计划建设和物质支持的口号她一律当做口嗨，她倒是更惊讶另一个重点，白兰这厮，好像不是开玩笑啊。
唔……
要问她讨厌白兰吗？那当然不，她不会委屈自己和一个讨厌的人相处这么久，那要说喜欢，实际上她对于「爱情」这种感觉的定义是存疑的，而且一直想找机会和人——比如白兰——辩论辩论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好的机会。
也就是说，就目前而言，唐诗认为自己对白兰没有爱情上的悸动。可他提出的一起毁灭世界的提议，又非常的又诱惑力，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只是口嗨，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疯的感觉也很好。
唐诗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说的一起毁灭世界是指什么？”唐诗想了想，找到了自己心中最合适的一个场景：“如果我们一起毁灭了世界，最后是不是就像《搏击俱乐部》里一样，两个人牵着手看世界坍塌，一起迎接包括自己在内的末日？”那种感觉还挺爽的。
“诶，小唐你喜欢这种风格吗？”白兰奇怪地看着她：“我们自己当然不会毁灭，你不是认为这个世界很无聊吗？那就把它毁掉，再建立一个自己喜欢的啊～”
幸好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是旁人听到会打电话给圣伊丽莎白＊的程度。
“等一下，等一下啊，我捋一捋。”唐诗抓着头发，火红的发丝被她扯断了好几根，她巴巴地望着白兰：“我们难道不是世界的一部分吗？毁灭世界当然应该连自己在内一起毁掉吧？”
“……”
“靠，”她爆了句华语粗口，“你不是毁灭派，你是主宰派。”
白兰沉默了，他有些委屈：“如果全都毁灭了不是没有意义了吗，当然要留够重建的资源，难道小唐你不想构建一个自己心中的有趣新世界吗？”
就这，就这？格局是不是小了啊白兰同学？
唐诗用眼神表示了控诉：人类都一样烂，你就算创造了新世界又能翻起什么新的浪花吗？最后还不是变得和旧世界一样。
“难道小唐你说的毁灭世界是指……”白发青年欲盖弥彰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唐，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
唐诗：？？？您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这种感觉就像同一家医院的两个精神病患者聊的很嗨，恨不得当场结拜，结果护士赶来说两人不是一个病区的要将他们强行带回去。
How painful！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唐诗悠悠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将书夹在腋下，很敷衍地拍了拍白兰的头：“我认为咱们的思想还是有着严重分歧的，虽然说求同存异，但交往啥的还是先算了吧。”
“诶——”白兰鼓起脸颊，刚想撒娇，又被唐诗一顿抢白。
“你的伟大理想确实挺吸引人的，但是你看吧，我这种人，教授布置的作文我都能留到最后一天从头开始写，毁灭世界这种事在心里想过一遍就算做过了，口嗨我可以，我还能去学校广场举办个号召大家一起毁灭世界的演讲，但要是真制定个什么长远又累死累活的计划，嗯……说实话，我懒。”
“所以等你差一脚马上要成功的时候，再来拉我入伙也不迟。我现在得去上课了，布朗教授平时分掐的特别死。”
白兰抓住对方在自己头上揩油的手，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
——既然她说要等他真的有毁灭世界的能力，那就把这个世界的毁灭作为礼物送给她好了。
————
01
唐诗第一次见到白兰.杰索是在一次聚会上。他们学校的橄榄球队刚刚赢下比赛，有关的无关的人都聚在一起玩的很嗨。虽然橄榄球队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身为校园的交际鬼才，唐诗自然也被邀请了。
她并没有喝太多酒，只是挨个笑着和不同的人打过招呼，应付着一个又一个慕名前来的同学。
灯红酒绿，翘臀美人，肌肉硬汉。
唐诗的眼睛在几个橄榄球明星的块状肌肉上扫过，心如止水——其实也不是丝毫没有半点感想，她觉得挺像高中生物书上那个给她带来极大震撼的肌肉女。
她还是喜欢瘦一点，匀称一点的。
无聊，真无聊。
她的内心有个声音在说着，这种被酒精驱使，没有思想交锋意见碰撞的交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算了，还是赶紧溜掉吧。
在出酒吧大门的时候却和一个人撞上了。
明明是个子挺高的男生，这么一撞踉跄跌倒在了地上，连同手里的书也散落了一地。
啧啧，现在的男人啊，装模作样，来酒吧还带着书，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要不怎么这么虚？
唐诗在心中摇头吐槽着无药可救的大学生，一边还满脸关心地朝对方伸出手：“嘿，没事吧朋友。”
被撞到的男生捡起地上的眼镜，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抱歉，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唐诗好心帮他拾起地上的书，但在看到封面时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道：“好巧啊，你也是哲学系的？”
是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
“什么——”橘发男生——入江正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明白对方是误会了。“不，我是工科生来着，这书是我朋友的。啊对了，你能帮我喊一下我的朋友吗，打电话他也不接。”
“哦，估计是里面太吵了。”唐诗回过头看了眼乌烟瘴气的酒吧，实在不想再进去，打算找个借口开溜。
“啊——！你是唐诗！”面前的男生终于带上了眼镜，他和唐诗一样有着东方人的面孔，在美国的校园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汉语名字在他口中发音有些古怪，那么首先可以排除种花人。
嗯嗯？这又是谁？自己的迷弟？那自己这么走掉恐怕有些不厚道。要不还是帮他喊个人？
自信如唐诗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人是自己仇家的可能性——笑话，这世界上还有谁不喜欢她呢？
唐诗扬起笑容，寻思着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哎呀你居然认识我，真荣幸之类的感想。
“小正？”
身材瘦高的白发男性从人群中挤出来，见到好友后秒变撒娇机器，一股脑往外倒着苦水：“小正你总算来了～咱们还是去做点别的事吧，我在这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你不知道那个简有多——”
“咳咳咳咳咳咳咳！！！”入江正一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示意白兰看旁边的人。
“嗯？”
白兰扭过头。
白兰僵住了。
他松开抓着入江正一的手，理了理自己被人群挤歪的外套和衬衫，换上一副完美的笑容，用他能想到最能吸引女性的嗓音温和道：“你好，你是唐诗对吧？我看过你的辩论赛。”
他选择性遗忘了刚刚摇晃着入江正一的人是谁。
唐诗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家伙——
那爆炸头一般的白色头发和脸上的刺青让他看上去实在不像个正经人，要不是脸长得不错，很容易被人当成什么精神小伙。
一听这话，唐诗乐了，得，又是认识自己的人。太优秀了就是有这种烦恼啊。
“不客气不客气，幸会。”她看了眼入江正一手中的书：“这书是你的？你也是哲学系的？”
白兰点点头：“白兰.杰索，今年刚入学的新生，这是我的朋友，入江正一。”
“那我比你大一届。”难得碰到一个同样嫌弃这种场合的学弟，唐诗心情大好。
“既然你也不想待在这种鬼地方——”女孩的眼睛转了转，一拍白兰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走，我请你们吃点别的。”
入江正一：“诶？等一下，我们才刚认识……”
“好啊～”
入江正一：？？？白兰你不是吧？
“有什么关系嘛，免费的晚餐你都不要？”
02
白兰一直觉得大学的辩论赛很无趣。几个人就着一个模棱两可的辩题吵来吵去，所说的话全都是为了打败辩友而已，连自己都不一定认同自己说的话。
如果不是入江正一对这次辩论感兴趣，他宁愿去找点别的乐子。所以他一直在打着哈欠，入江正一还问他是不是昨晚又熬夜看书了。
“没关系，小正你开心就好……”
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场内气氛瞬间火热起来。本不允许喧哗的礼堂内有人开始欢呼惊叫，那阵势堪比明星演唱会，吓得白兰瞬间清醒。
他看向台上——
东方面容的女孩满面自信的笑容，随意地对台下挥了挥手，她剪了一头肆意张扬的短发，又染成了火红色，看上去就像一团火在正方的辩论席上燃烧一样。
毫无疑问她就是场内最耀眼的那颗星。
“WOW，她是谁啊？”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白兰盯着那团摇摇晃晃的火，晃了晃脑袋。
入江正一眼神有些讶异：“你不认识她吗？她和你一个专业的，叫唐诗。”
“这人还蛮出名的，被人称为「疯子唐」，是说因为大一的时候公然在伦理学课上和托马斯教授辩论了一节课，把课堂变成了自己的独秀场，观点又特别离……犀利，差点把教授气到摔门而去。啊不过，她朋友还是很多的，对她评价也都不错，我就是为了看她辩论——”
滔滔不绝吐了一大堆，入江正一突然收住了话题，因为好友白兰正眯起眼看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声控诉他是个负心汉了。
“好哇，小正你果然心有所属了……没想到把我从宿舍拉出来是为了看别的女人，我心好痛！”白兰捂着胸口做心碎状。
“我哪有！”
拜托，他根本就没见过唐诗好吗，纯粹只是因为好奇心而已。
白兰捂住耳朵：“你就是，明明不是我们系的，还对她这么了解，哼，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迷倒小正。”
结果是两个在公众场合喧哗的大一新生被身边的彪形大汉狠狠瞪了一眼，白兰笑着就要瞪回去，被入江正一赶紧拦下了。
辩论赛的辩题是关于人类科技发展和地球环保的老套辩题，唐诗和她的另一名队友在正方，即认为保护环境更重要的一方。
由于各种zzzq的因素，这让谁来说都本该是必胜的一局，更别提她还是唐诗。
噢，还是很无聊。
白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棉花糖咀嚼起来，他看了眼入江正一认真的侧脸，觉得还是不扫朋友的兴比较好。
他有看向台上的红发女孩，这场辩论赛她表现得中规中矩，是一个合格的辩手，但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技。
哈哈，果然名声这东西最不可信。
白兰面不改色，心思早就神游不知到哪里了。
“……所以我方认为，人类对于大自然的很多伤害都是不可逆的，为了人类能更长久的生存下去，必须要保护自然环境，人类不是唯一，但保护地球就是在保护人类自己——”
正当唐诗的队友做结束呈词时，突然被身边的人打断了。
唐诗拿着自己的话筒，眉头微蹙，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她声音有些沙哑，是女性中少见的低音：“为什么要保护人类？”
啊？？？
不管是队友还是对手都被她搞了个措手不及，没有反应过来，负责主持的学生连忙打圆场：“辩论时间已经结束了，如果唐你有异议的话可以晚点再讨论。”
“我是说，你的逻辑有问题。”唐诗没理会其他人，盯着自己傻掉的队友，道：“保护地球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这句，为什么要保护人类呢？人类有什么值得特别保护的吗？”
“你在说什么……”队友有些慌乱，关掉了麦克风，咬牙切齿的问道，明显她也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在这时候发病。
“如果不能达到新的高度，找寻前人未曾探知过的真理和科学，人类长久生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如生命的意义在于宽度不在于长度。”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随即兴奋起来。不管唐诗的观点如何，在己方快赢时帮着对手痛击我的队友可不多见。
“我要反驳我刚刚举的那些例子，太极端了——其实过度开采捕捞还有动物实验什么的，如果是为了科研，也不是不能理解，科学进步了，总能找到替代品。还有保护地球这句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人类以什么立场来谈「保护」地球呢？是不是过于傲慢了一些？地球从来不需要人类的保护，失去了人类对球来说，就像鱼儿没了自行车，完全没有影响——啊不，地球环境会变得越来越好，大概，所以真要保护环境应该让人类消失才对。”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唐诗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眼神仿佛飘到了久远的地方。她不像是在和队友对话，倒更像是在和脑内的自己进行辩论。
队友忍无可忍了：“你是个人，唐，你应该站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
“刚刚我一直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来思考啊，我不就是人吗？”唐诗一脸理直气壮。
满嘴歪理，胡搅蛮缠。
队友深呼吸一口气，忍着心肌梗塞的痛苦对主持示意可以结束了，别再让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说下去了。
“世间万物都有终结的一刻，或早或晚罢了，真有那么一天，死就死吧。所以为什么要追寻生命的延续呢？我认为唯有探寻世界的本质才是人类的最高追求。再说，这么无聊的世界，每天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按部就班，人生存那么久干嘛呢——”
她被强行闭了麦，瞬间清静。
入江正一用手肘推了推白兰：“我觉得，她是在诡辩吧？啊不，那根本不算辩论，哪有突然帮对面说话的……”
白兰没有动静。
“白兰……白兰？”
白发男子悠悠回过头，眼中不知为何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为什么不让她说完？”
“因为会扰乱现场秩序吧。”还有她的发言属实有些反人类了。
白兰不满地撇撇嘴：“啧……秩序。”又是这种死板的东西，只追求形式上的合规正确。
白兰在自己的座位上沉思了几分钟，直到入江正一叫他他才回过神。
“小正，”他用一种异常正经的语气开口，仔细听声音还有些颤抖。
小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兰指着瘫坐在辩论席发呆的唐诗，她那火红的头发依旧绚丽：“我想和她脑交。”
入江正一：……
朋友，你正常点。
03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在吃了唐诗一顿晚餐结果被拉着给她干了一个月脑力活后，入江正一悟了。
唐诗假装深沉地剖析道：“身为前辈，我是在帮你们清扫人生道路上的垃圾。以后再遇到我这种垃圾，你们就不会上当了。”
骗人！当初她怎么说的来着？亚洲人不骗亚洲人！你见前辈泪汪汪，前辈给你两耳光。
“别这么说，小正，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啊，我可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才跟上去的。”
——不，你明明就是见色忘义！
白兰倒是兴致盎然，他和唐诗两人一见如故，虽然偶尔会聊着入江正一听不太懂的欧洲哲学史，但大部分时间三个人相处的还是比较和谐的。
除了入江正一总觉得这俩是同一个精神病医院里出来的。
你们学哲学的都有病，对吧？
在他看来，白兰这个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聪明善于交际的学霸，实际上还挺不着调的，每天处于一种好无聊可以去死一死了和好有趣我喜欢这个的状态轮换中。
而唐诗的古怪则是摆在明面上的，她漠视规则，乐于挑战权威，天天想着怎么钻校规的空子，也是个社交鬼才，脑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奇怪的想法，还特别喜欢和人辩论。这种人一般俗称杠精。
一个疯的内敛，一个疯的张扬。
但再怎么说两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应该不会真的做什么挑战法律的事情吧……
话说入江正一一开始以为好友想要追求唐诗，毕竟对方那句「想要脑交」可是将他震撼得不轻，虽然唐诗长相不算多漂亮，可见过她的人很难不被她吸引，所以入江正一其实也能理解白兰。但就算如今混熟了，他也没发现两人之间有任何超越正常友谊的对话和互动。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白兰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同类的欣赏？
算了，这不是他一个代码还没写完的人该关心的事情。
04
“柏拉图的《理想国》里首先提出了……”
“靠，怎么还有一万字！”
“小唐～”有人用甜得掉牙的声音喊着唐诗的名字，从背后趴到她的椅背上。“你在干什么？”
唐诗回过头，正对上那双笑眯眯的紫罗兰色眼睛。不管看了多少次，她还是会被这双眼所迷惑——它仿佛有着能蛊惑人心的能力，引诱着你和它的主人一起步入地狱。
“小白～我在和柏拉图谈恋爱啊。”唐诗捏着嗓子，学白兰的语气回应道。
平心而论她可是很喜欢白兰这个朋友的，两人既是同一个专业的，又能对上脑电波，还都很健谈，就算辩论起来也会好好讲道理，不像那些说不过她就破防的人。这样的朋友谁不喜欢呢？
只是有一点不好，这家伙喊人爱加个语气助词当昵称，偏偏种花人的名字对外国人来说一顶一的难念，唐诗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简直要命。在唐诗的强烈要求下，他才把「小诗」改成了「小唐」。
唐诗对此的回报是给他取了个外号「小白」，并告诉他那是她养的白色猫头鹰的名字——当然是鬼扯，在种花养这玩意，谁敢养谁知道。
“烦死了这玩意，明早八点之前就要提交，”唐诗懒洋洋地靠在咖啡馆的椅子上，一脸痛心疾首：“我就说这东西写了有什么用吗？没有啊，该懂的我都懂了，还两万字！还不如我明天即兴演讲两万字呢……哟，小正这是怎么了？几天没睡呀？”
入江正一紧随白兰进入咖啡馆，眼袋又黑又肿，满脸生无可恋。他打开电脑，和屏幕对视了十几秒，随即一头栽倒在键盘上。
“我不想再改代码了……但明天就要运行啊。”
唐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ddl的痛，她懂。
只有白兰一头疑惑，嘴里说着非常欠打的话：“现在是晚上九点，还剩十一个小时，不管是论文还是代码都来得及吧？”
“你闭嘴啊白兰！”入江正一捂着耳朵不想听，唐诗也恨恨地对他比了个中指。白兰这家伙才是天妒人怨吧？她从来没见过对方为了学业发愁，而且虽然他是个文科生，工科知识也非常在行……仿佛他的知识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不过唐诗还是很欣赏知识渊博的人的。
“咖啡店十点半就关门，我又不想回宿舍，回去肯定就不想写了……”唐诗呆呆地看着英文文献，又扫到苦着脸的入江正一和事不关己的白兰身上，突然一拍桌子，把入江吓了一跳。
“走，小正，开房去！”
“啊，啊？！”
入江正一尚未反应过来，白兰先炸了锅：“好过分，开房为什么不带我，我也要去！”
“你又不赶ddl你凑什么热闹？”
“我可以帮小唐你找资料和校对嘛～”白兰对她抛了个媚眼：“请敬请使用我吧，我可是很好用的。”
入江正一差点把电脑甩出去，这什么限制级的台词啊！
“我觉得我还是……喂，别拉我，等一下！”
可怜的技术宅体力废入江正一满脸写着高兴，被白兰拖着，唐诗细心地替他收到电脑，三人一起步入了街对面的一家酒店。
“请问你们需要……？”前台的小姐难掩眼神惊讶，看着他们三人——长相英俊但气质不像好人的白发男性，一脸衰样恨不得把脸捂住的眼镜男性，以及眼睛闪着光笑得痞贱的红发女性。
眼睛男蜷缩着身体，看起来很不情愿，弱小可怜又无助。是让人看到想报警的程度。
“开一间房。”唐诗掏出身份证件扔给她，还未等这位小姐问什么，又贴心地补充道：“我们三一起。”
“一起。”前台小姐机械重复了一遍，很快又调整好心情。在旅馆工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噢……好吧，请问您要哪种类型。”
唐诗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看着价格表思索了半秒：“最小的单人间就行，我喜欢贴的紧紧的那种感受。”开玩笑，她付钱啊。
“咳咳……你在说什么啊唐！”入江正一本来都要放弃挣扎了，听了唐诗的话胃部又开始燃烧起来。“哎……我的胃……”
这明明是故意要让别人误会吧！
唐诗回过头来，对白兰使了个眼色。
白发青年收到讯号，比了个wink，扶起自己的好友，非常诚恳地，用关心的语气道：“小正今天肾不太好吗？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等下你在一边看吧。”
前台小姐：……这是不是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那怎么行～”唐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还是喜欢你们两个一起上。”
顶着前台小姐「你们年轻人玩的真花」的眼神，在拿着房卡进入房间时，入江正一的脸都青了，并拒绝和这两个神经病说话。
但三个人一起集中精力的效率的确很高，况且还有白兰这个大挂逼，在看到唐诗又辛苦赶了三千字实在不想写后，干脆直接拿过她的笔电自己开始写了。
唐诗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白兰，我就知道你爱我！”
“是呀～”白兰歪歪头，紫罗兰色的眼瞳温柔又甜腻：“没错我最爱你了。”
“行行好两位，我做错了什么要来这听你们互相表白？当个人吧。”
狗男女，西内。
“小唐，后面的附录你自己写吗？”当白兰敲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入江正一在灵光一闪后迅速改完了代码，率先独占了单人床。
唐诗刚开始还小声地和白兰聊着天，此刻也陷入了睡梦中，跌坐在地毯上，头却靠着床垫，平日里自信桀骜的脸显得分外安静。
“哇呜，好过分，都睡着了……”嘴里叨念着没几分真心的抱怨，白兰从橱柜里有拿了条被子出来，盖在唐诗身上，又蹲在她身边欣赏了半天睡颜。
白兰捏了捏唐诗的脸，女孩口齿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拍掉了他的手。
……如果他劝唐诗也在脸上纹一个和自己对称的图案，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呢？
男人的手指逐渐下移，最后搭在了女孩的脖颈处。手下就是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动脉。不管看起来再怎么超脱常人，可人就是人，她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只要白兰用力一握，便会就此陨落。
白兰那总是如糖果般甜蜜的紫罗兰色眼眸中毫无半丝情绪。
——唐诗，为什么其他世界里的我没有见过你呢？
最终他只是提唐诗整理好了衣领，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唐诗的睡相实在太差了。
打算把最后的附录写完，白兰却不小心点到了一个文件夹。名字叫「游戏目录」，看起来只是用于存放和下载游戏而已，白兰原本没有半点兴趣。
这里面只有两个图标，一个是类似游戏exe的快捷图标，名字很奇怪，叫「地球online」，但无论怎么点都打不开；而另一个文档写着攻略，打开后赫然是一行大字——
「论成功毁灭世界的可行性」。
05
唐诗觉得白兰最近有点怪怪的。虽然他一直都挺怪的——外表当然看不出来，他一直是教授们心中的模范学生，但唐诗就是知道，这家伙是个「怪人」。他总是很黏人，一句话像吃了十斤蜂蜜，可在和不熟的人说话时，他的眼底是冷的，又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以前白兰有事没事很喜欢缠着自己，正好他们是同一个系，于是借着询问学业问题硬是混熟了。唐诗知道很多时候的「偶遇」都是刻意的 ，不过她不在乎，因为两人确实很合拍。
好看的皮囊来了又去，灵魂的契合难得一遇。唐诗自认为是个比较有追求的人，况且白兰还同时拥有好看的皮囊。
但最近白兰似乎有些疏远她。不，疏远也谈不上，更像那种想和她说什么，憋到一半又放弃了。
这种要说不说的态度最让人难受。更别提白兰本来不是个性格纠结的人。
唐诗想了半天，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的观点一直是能在别人身上找错误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找？于是她也懒得管了，小男生每个月总是有些脾气的，等脾气过去也就好了。
……等等，唐诗扫过乱糟糟的电脑桌面，突然盯住一个文件夹。白兰该不会是看到了那玩意吧？她现在对他说那就是个中二的游戏策划还来得及吗？诶不是，如果是他的话，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东西才对。
“唐，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吗？”
白兰坐在唐诗对面，单手撑腮，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终于舍得来找她啦？唐诗懒洋洋地从书上抬起脑袋。她把书倒扣在桌面，上下打量着白兰。
一般人被她用这种目光盯着只会产生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东西或者扣子没记好的玄妙不安感，可白兰却像半点也没感受到，依旧笑眯眯的，等待唐诗的回答。
“啧，平行世界嘛，我信啊。”
“理由呢？”
“因为你不能证明平行世界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所以它当然有可能存在。那我为什么不相信呢？听起来很有意思啊。”依旧是唐诗那一套说了好像什么都没说的逻辑。
“这样吗……那我换个问题，如果小唐你有了能够感知平行世界的自己记忆的能力，你会用它干什么？”
和平行世界的自己共享记忆？等等这个能力怎么那么耳熟，那些网络上各种重生或者睡一觉醒来就知道未来的事情的能力，是不是就是这个？
唐诗一边在脑内想着有的没的，一边摸着下巴思索道：“这种能力还真是bug啊……我的话，应该是拼命学习需要的知识吧——”
白兰眼中笑意渐深。
“知识就是美德＊嘛，然后，”唐诗收回飘忽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兰：“你不是知道了吗？我想毁灭世界。”
“这个世界多无聊啊，人类也很无聊，每个人带着不同的面具，贴着一个又一个标签，那么行走在世界上的到底是人类还是标签？自私虚伪、阴险狡诈、毫无长进，总是犯着同样的错误——哈，人类的未来简直一眼望得到边。历史虽然不会简单重复，但总是压着相同的韵脚。”
演讲般一口气说完，白兰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捂着肚子脸都笑疼了，一边笑还一边鼓掌，非常给面子。
还好这里不是啤酒馆*。唐诗白了他一眼：“行了，说说你的。”她可不觉得白兰就是过来听她发癫的。
“哈哈……哈哈哈哈！小唐，我真爱你，我们一起去毁灭世界吧！”
“嗯嗯，好，我也爱你。”
“我是认真的哟。”白兰停住了笑声，表情异常正经——这让唐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第一次遇到思想和我这么契合的女孩子，难道你不觉得和我很有共同语言吗？所以，要不要和我交往？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而且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比如毁灭世界？”
“啊，对，比如毁灭世界～”
唐诗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巨浪——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毁灭世界」，任何没有计划建设和物质支持的口号她一律当做口嗨，她倒是更惊讶另一个重点，白兰这厮，好像不是开玩笑啊。
唔……
要问她讨厌白兰吗？那当然不，她不会委屈自己和一个讨厌的人相处这么久，那要说喜欢，实际上她对于「爱情」这种感觉的定义是存疑的，而且一直想找机会和人——比如白兰——辩论辩论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好的机会。
也就是说，就目前而言，唐诗认为自己对白兰没有爱情上的悸动。可他提出的一起毁灭世界的提议，又非常的又诱惑力，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只是口嗨，有人愿意和自己一起疯的感觉也很好。
唐诗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说的一起毁灭世界是指什么？”唐诗想了想，找到了自己心中最合适的一个场景：“如果我们一起毁灭了世界，最后是不是就像《搏击俱乐部》里一样，两个人牵着手看世界坍塌，一起迎接包括自己在内的末日？”那种感觉还挺爽的。
“诶，小唐你喜欢这种风格吗？”白兰奇怪地看着她：“我们自己当然不会毁灭，你不是认为这个世界很无聊吗？那就把它毁掉，再建立一个自己喜欢的啊～”
幸好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是旁人听到会打电话给圣伊丽莎白＊的程度。
“等一下，等一下啊，我捋一捋。”唐诗抓着头发，火红的发丝被她扯断了好几根，她巴巴地望着白兰：“我们难道不是世界的一部分吗？毁灭世界当然应该连自己在内一起毁掉吧？”
“……”
“靠，”她爆了句华语粗口，“你不是毁灭派，你是主宰派。”
白兰沉默了，他有些委屈：“如果全都毁灭了不是没有意义了吗，当然要留够重建的资源，难道小唐你不想构建一个自己心中的有趣新世界吗？”
就这，就这？格局是不是小了啊白兰同学？
唐诗用眼神表示了控诉：人类都一样烂，你就算创造了新世界又能翻起什么新的浪花吗？最后还不是变得和旧世界一样。
“难道小唐你说的毁灭世界是指……”白发青年欲盖弥彰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唐，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
唐诗：？？？您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这种感觉就像同一家医院的两个精神病患者聊的很嗨，恨不得当场结拜，结果护士赶来说两人不是一个病区的要将他们强行带回去。
How painful！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唐诗悠悠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将书夹在腋下，很敷衍地拍了拍白兰的头：“我认为咱们的思想还是有着严重分歧的，虽然说求同存异，但交往啥的还是先算了吧。”
“诶——”白兰鼓起脸颊，刚想撒娇，又被唐诗一顿抢白。
“你的伟大理想确实挺吸引人的，但是你看吧，我这种人，教授布置的作文我都能留到最后一天从头开始写，毁灭世界这种事在心里想过一遍就算做过了，口嗨我可以，我还能去学校广场举办个号召大家一起毁灭世界的演讲，但要是真制定个什么长远又累死累活的计划，嗯……说实话，我懒。”
“所以等你差一脚马上要成功的时候，再来拉我入伙也不迟。我现在得去上课了，布朗教授平时分掐的特别死。”
白兰抓住对方在自己头上揩油的手，也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
——既然她说要等他真的有毁灭世界的能力，那就把这个世界的毁灭作为礼物送给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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