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最后一个月,陈三丽回到了国内。原本梁家树说好了来接机,最终也因为有考试,最后没有来成。

    同一批次国内机场下飞机的乘客,大多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欣喜,那种浪子归家的氛围尤为浓烈。接机的人们手捧鲜花和玩偶,总之心情大多是喜悦的。

    陈三丽带着墨镜,看着眼前那些温馨的画面,她也勉强扯了扯嘴角,她的大脑对她发出指令,或许她应该是高兴的,但是她的心中却无比空洞和悲凉,她没有回家的喜悦,也不知道该联系谁。

    那些久别重逢的眼泪落在她的眼底,握在她手里的手机竟然也有些滚烫,如果陈川离婚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

    这个念头忽然疯狂生长出来,但也只是一瞬间就被她否决了。她是不道德的,她不配获得幸福,而陈川那样的人本应该幸福。

    陈三丽稳了稳心神,至少她现在不算身份不明朗的人,也有了可以任意挥霍的金钱,那么余生就算心情不太舒畅,那么至少物质上是满足的。

    短暂的思索之后,陈三丽走出机场叫了车。阴差阳错的车子驶出那一刻,陈三三丽忽然就接到了梁家树的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听起来有点急促,呼吸声起伏不定。

    “姐,你在哪呢?”

    陈三丽看了看手机,确保没有接错电话,“家树吗?”

    “对啊,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

    “你来机场了?”

    “那一定要来的。”梁家树尾音上扬,语气里满满的骄傲,“你在哪个口呢?我过来找你。”

    “啊。”陈三丽有些犹豫,”我已经打车走了。”她摘下墨镜看了看前方的师傅在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陈三丽把电话拿得远了一些,“师傅,把我往前面那个路口放一放吧。”

    车子停了下来,陈三丽还是付了全部的钱,随后给梁家树发了个定位,“我在路边,你来找我吧。”

    陈三丽拖着箱子守在离机场不远的岔路口,等待梁家树得时间里,她翻了翻梁家树的朋友圈,这家伙似乎开朗了很多,比起以前看起来更加多了一股自信阳光和明媚。

    梁家树的朋友圈里有和陈川的合照,看起来两个人关系不错,那么陈川是不是也会知道她今天会下飞机呢?

    梁家树跟着陈三丽的定位很快就找到了陈三丽,看着她一个人拉着最大尺寸的行李箱守在路边的样子,梁家树就忍不住想起第一次和陈三丽在小渔村碰面的时候,说实话,他很感谢陈三丽,说是生命中的贵人也不为过。

    梁家树朝陈三丽招了招手,少年清爽的声音在陈三丽耳边炸开,陈三丽猛地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家伙长高了不少。

    陈三丽站了起来,拿手比了比,夸赞道:“长大了不少嘛。”

    “那是大城市风水养人。”梁家树自然地接过来陈三丽手头上的箱子,“三丽姐,我出来得急,没给你带什么东西,别怪我啊。”

    陈三丽摇了摇头,“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吃过了吗?”梁家树问,陈三丽摇了摇头,“还没。”

    “那我们先去附近简单吃点东西,晚点再好好给你接风怎怎么样?”

    眼前的少年落落大方,身上不见名牌,言语和行为却让人舒服,或许这就是不拧巴的人最大的魅力,或者说谦卑又自信的人本身就具有魅力。

    陈三丽盯着少年有些恍惚,她在梁家树这个年纪的时候,活得太自卑太要强,所以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不过话说回来,对和错有应该怎么评判呢?回过头来,当时的那个年纪和阅历未必就能走出另外一条路。

    陈三丽敛下眉眼,沉默跟在梁家树身后。

    两个人进了一家火锅店。

    机场附近的餐厅不见得有多么高的规格,梁家树问了陈三丽一些饮食习惯开始点餐,陈三丽墨镜别在胸前,精致得体的妆容在水蒸气的遮掩下也变得模糊。

    梁家树没有问陈三丽太多的经历,只是略微有些试探性地问道:“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梁家树为陈三丽打了油碟。

    陈三丽皱了皱眉,只是低声道:“突然就是觉得该回来了。”

    “陈川哥那边,现在也还挺好。就是他刚好这段时间出差了,不在H市。不然,他应该来接你的。”梁家树若无其事地说道。

    陈三丽皱了皱眉,略微有些心虚:“我并不是因为他回来的。”

    “嗯,我知道。我也只是陈述我的观点而已。”

    “三丽姐,两个人拧巴的人会走散。”梁家树的样子穿梭在雾影中,忽然提到,他是神情认真严肃的地看着陈三丽,“你们的故事,我多多少少这几年也知道了一些,不多,但是大概的固始线也能猜得出来。”

    “我说这些,希望您别介意。”梁家树坦诚道。

    他看向得陈三丽得眼睛里有些许暗淡,但是说出这一番的时候,他是真心希望眼前这个人快乐。

    “家树,人和人的人生轨迹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的道路或许有些不同,但我没办法,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我也做不到你那么豁然开朗。”

    “你十九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我,遇到了事业有成的陈川,你聪明善良勤恳好学,但是我,在我那个时候我什么也没有,我太想往上爬了,那种泥泞和黑暗的人生,我再也不想过第二遍。”

    “我会因为你的话而触动,但我回过头再去看那段经历,我会感觉到些许的后悔,但是我没有办法责怪我自己。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命运,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如果我真的做错,那么接受所有的结果。”

    陈三丽眼底的坦然和忧伤太过浓烈,像是从水缸里溢出来的水,无声无息地却淋湿了淋湿一这个房间,潮湿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都不算开朗,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时候,梁家树看着对面迥然不同的陈三丽心中也五味陈杂,他遇到的陈三丽是开朗活泼的,他以为她就是那样的明媚的存在,可是直到现在他才读懂她的底色。

    就像漫无边际的深蓝色海岸,深不见底,不可窥探。

    “我明白的。”

    梁家树笑了笑,陈三丽说得也没有错,他确实足够幸运,刚好碰见了陈川和陈三丽,“吃饭吧。”

    梁家树细心地调整着桌上盘子的位置,极为照顾着陈三丽。

    他的动作很小心翼翼,袖口挽起的时候,陈三丽看见了他手腕处细长的黑色发圈,他并不遮掩,所以陈三丽也很自然地询问道:

    “你谈恋爱了?”

    梁家树楞了一下,眉眼之间闪过一丝丝的不自然,“额,对。”

    “在一起挺久了,文学院的女孩,很可爱。”

    谈到女朋友的时候,梁家树的眼睛亮亮的,语气里不乏幸福的味道,所以看着他不自觉上扬的嘴角,陈三丽也跟着心情好了几分。

    但那种感觉又是不一样的,梁家树对于陈三丽来说又有一丝丝不一样,至少她们之间存在过异样的情感。

    或许是不够幸运,陈三丽的情感系统已经紊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爱,她好像很爱陈川,爱到无可自拔爱到自甘堕落,可是这样的爱里又参杂着算计与愧疚。

    爱一个人,还可以和另外一个人睡觉吗?

    那么陈川是否也日日夜夜和他的妻子同床异梦呢?

    那条细长的发圈似乎又刺痛了陈三丽的眼,让她禁不住皱起眉头,这种皱眉背后的意味连同她自己都不知道。

    “家树,要幸福。”陈三丽抬眼示意他手腕上的圈口,随后嘴角绽放出一股柔和的微笑。不那么刺眼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会的。你也是。”

    陈川和三丽之间的过往,梁家树也已经猜到十有八九,对于他们之间的过往,梁家树不做评价。没有谁没有过去,重要的是当下。

    两个人吃完这顿饭,原本驱车到了市内,梁家树还打算再请一顿宵夜,临时因为学校里的事情又被女朋友叫走了。

    他忙前忙后地给陈三丽搬了行李。

    临走前,陈三丽看见了路灯旁边站着等着梁家树的女孩,很清秀,文静,或者说像是雨后形成的低洼,很干净。

    女孩的目光先是落在梁家树身上,随后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陈三丽,女孩嘟嚷起嘴唇,似乎在抱怨着,那种神情带着小女孩特有的不安和嗔怒。

    梁家树抬手在女孩的脑袋上揉了揉,随后低头给陈三丽发了条短信,就和女孩手挽着手离开了。

    陈三丽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随后手机就弹出了短信。

    梁家树发了一个定位。

    陈三丽扫了一眼,很快也就猜出了梁家树的用意,皱着眉放大翻开随后又关闭了手机,陈三丽住的酒店,行李已经由专人搬上房间,陈三丽在大堂里做了好一会才起身上楼。

    在她落地的一个小时后,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周越的短信。

    没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行踪还是挺了如执掌的,陈三丽看着周樾的短信,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探知的欲望,她洗了个澡,喝了点红酒助眠就睡觉了。

    但是,周樾似乎没打算这样让她睡觉。

    大半夜的时候,几个电话轰炸了过来。陈三丽勉强睁开眼,按下免提的时候她都懒得听话筒,周樾一如既往地开口冷嘲热讽。

    陈三丽迷迷糊糊听他絮叨了好一会,随口应付了一句“睡觉了”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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