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

    被武上娆这么一通呛,武阙夫竟是一噎,噎了一阵,面上怒容又是一裂,喝道:“出息啊!你也见过那竹茔了,如何啊,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让你好好学学!好好学学!!”

    见武上娆那家伙耷着眼帘讷讷听着,武阙夫火气又是呼地一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知己知彼,不可低头,不可低头!你倒好,没半点儿长进不说,更是成天想着如何溜出去,存心想气死我是吧!”

    武上娆又是闷闷道:“你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气死……”却是落在了他老爹耳中,老爹铁青着脸,追着他又是一顿伺候。

    萧无序却是看得五味杂陈。原来武阙夫让武上娆代赴冰月宴,除了他自己潜心相术不想分心外,竟也想让武上娆好好学学。

    自芜茔城难,十七主及其身边人接连出事,之后十八主竹惺上位,如今又是十九主竹茔……

    流言本就漫天飞,而武阙夫根本就不信这其间没有任何算计,就当真跟那十八、十九主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他对芜茔主上也是爱搭不理。不过竹茔竟也没说什么,非但不计前嫌,还三迎四请,邀他把相术门迁至北城,却被他尽数拒绝了。

    萧无序也是啼笑皆非,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家伙脾气依旧,又臭又硬,宁可抱着南城终老,也懒得步入那繁华的北城一步。

    都被追着揍得如此凄惨了,武上娆还是搭着耳朵不愿回去,可他更是出不去,只得在这一块儿抱头鼠窜。

    他老爹也是颇为执着,越揍越起劲儿,越追越生猛,两道身影来来回回又回回来来,萧无序眼睛都看花了,那二位仍是不显疲意。

    白镜瞧见武上娆被揍,倒是颇为幸灾乐祸。萧桐音则是诧异地望着那对父子,又抬眼环顾四周,一个念头在心中悄然浮现……

    这真的是高大神秘的相术门吗,怎么跟传言一点儿不沾边儿呢?

    那边,这地儿就这么大,武上娆跨栏冲刺也好、飞檐走壁也罢,终究是跑不出什么花儿来,多跑几趟便晕头转向了。

    萧无序眼睁睁看着那泥人朝自己狂奔而来,左右瞅瞅,正想着要往哪里躲,伍味子的声音恰到好处地落了过来:“其实他知道那指示木该如何解。”

    声音不大,却神奇地传入了武阙夫耳中,他当即急急一刹,反应了一瞬,抬眼喝道:“站住!”

    武上娆被揍了这么些年,可从来不会嫌自己跑得慢了,如今他爹的声音竟是远远落来,他也颇觉惊奇,脚下猛地一刹,足下生烟,刺啦出一声长鸣,架势颇为骇人,好歹是风风火火停下了。

    眼见那泥人没撞过来,萧无序心下刚是一轻,便又听武阙夫无缝衔接道:“你知道如何破解那指示木?”话中的怒意悄然被惊愕取代。

    见此,武上娆倒是懵了一阵。不过他可太了解武阙夫了,想了想,稍稍正了正神色,应道:“啊……是,没错!就凭我摔了这么多遍的经验,我还真就知道如何破解了!”

    武阙夫眯眼望他,充满怀疑。武上娆得意够了,仔细回忆着萧无序之前所言,一字一字,好歹是说出了个七七八八,听得他爹眼眶红润,真真是热泪盈眶,倒也真是把武上娆吓了好一跳。

    武阙夫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叹道:“不错,真是有进步,就允许你出去放肆几天。顺着指示木朝南走,再穿过一道红门,便能出去了。”

    武上娆大喜,咧嘴哈哈笑着,一排白牙在满身泥泞中分外惹眼,他朝老爹摆摆手,又朝伍味子投去感激一瞥,也不啰嗦,衣服都懒得换一身,便径直往外奔去,掀起的风都是自由的。

    哈哈哈,出去了!出去了!终于是能出去了!!

    那武阙夫也真是笨蛋,还真就这么信他了!

    武上娆满面春风,只顾着嘚瑟往外奔,却也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武阙夫既然直接告诉他如何出去了,那么之后必定会换个把戏,多半儿还会加大难度……而那个时候,他可没这么好的运气遇高人指点,真真是作茧自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至少现在,这泥人确是高兴的。

    “见笑见笑,也真是久等了,那不争气的臭小子终于是滚蛋了。”武上娆这么一滚,武阙夫也冷静下来,正了正衣襟,朝众人抬手道,“里面请。”

    相术门,光听这名字就知道里面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何况府主还是武阙夫,就更不用怀疑了。

    萧桐音可早就想好好见识一下了,当即眸绽星光,颔首道:“好啊好啊!”

    白镜盯着那家伙,暗暗道:“好个屁好!”

    伍味子不言,却是望向了萧无序。萧无序也很是无奈,要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进去好好见识一番的,不过如今怕是早也没了当年的心境,何况要是被武阙夫问到些什么,那可也是难脱身。

    她正酝酿着如何开口,便听伍味子道:“情况紧急,冒昧登门,已是羞愧,又岂敢再耽搁府主。”

    武阙夫倒也干脆,不再多劝,只是问道:“哦?情况紧急,何事?需要我如何帮忙吗?”

    伍味子直接道:“打听叠梦的行踪。”

    武阙夫眉尖却是一挑,奇怪道:“又是叠梦?”

    萧无序也是惊道:“又?”

    武阙夫回忆道:“是啊,就今早吧,我前脚刚出门,就有个面蒙白纱的姑娘蹦了出来,气势凶凶,我还当是打劫的呢,正要还手,谁知她竟问到了叠梦。”

    闻言,萧无序和伍味子不约而同转向了白镜。萧桐音却是不明所以,愣了一瞬,也跟着望了过去。再接着,武阙夫的视线自然而然也落了过去。

    四道视线突然落来,还闪烁着微妙的光芒,白镜一时竟有些闪躲,抿唇轻咳道:“凭……凭我对小辫子的了解,她干不出蒙面打劫的事儿。”

    这还是萧桐音头一次见这家伙如此模样,既诧异又新奇,微一前倾盯着他瞧,纠正道:“人家那不是打劫。”

    白镜结巴道:“差不多……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萧桐音挑刺儿道:“差很多。”

    萧无序也呵呵接道:“确实差很多。

    面对这二人的轮番进攻,白镜一咬牙,好歹是镇定下来,回道:“反正那就不是她做事的风格,不可能不可能,不会是她!”

    萧无序轻一点头,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萧桐音眉心一挑,更是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白镜愤愤一阵,随即又转向伍味子,对面也是轻轻一笑,回道:“知道了。”

    “……”

    “咳咳……那姑娘一身乌衣,乌衣上镶嵌着红纹。”武阙夫抬手在自己眼前比了比,“大概这么高,瞧着还挺壮实的。”

    众人听得有些懵,仔细琢磨着最后一句,白镜则坚定道:“绝不会是小辫子!”

    “好的,知道了,知道了。”萧无序无奈应着,随即又朝武阙夫道:“那不知府主可有告知她叠梦的行踪?”

    武阙夫挠头道:“这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不过……叠梦退隐得实在突然,到最后是行踪全断,我也只能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罢了。”

    如此,已是极好。

    萧无序笑道:“那便有劳了。”

    于是按照武阙夫的指示,萧无序一行人穿过几条小巷,又七拐八绕了老长一截,终于瞧见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泥道,向前延伸再延伸,一直蜿蜒进了青山之中。

    而那绵延的山脉名为惊遮山,它自芜茔南城出发,横跨西边关口,连接着更西边的筱翎城,高山密林、葱郁古木共同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也不知它有多深,因为还从未有人走尽过。

    抬眼回望,这小土道明明就在相术门侧前方,瞧着几步路便能到,可他们竟在那巷道之中兜兜绕绕了这么久,还真是可望不可即,瞧得人颇为着急。

    萧桐音仍是望着来路发愣,又不由得想到了相术门外围仿若天降的绿藤,感慨道:“光是周围便是如此神奇,那里面得是何模样啊……”

    萧老弟本来就对相术很是感兴趣,尤其是对相术门,更是颇为憧憬,早就想见识一番或者好好学几招的。

    能不能拜师成功不知道,毕竟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慕名而来,他一个毫无经验的小毛孩儿,失败了才是正常。

    可万一就成功了呢?

    他毕竟是偷跑出来的,有今天没明天的,要真能成功,没几天便被逮回去了,那才叫心碎。

    而且……要是真像武上娆那般,被关进小黑屋潜心修行却又决定半途而废,凭他那本事,估计更是跑不出去。

    不待萧老弟拧眉继续做着残损的美梦,白镜二指一弯,对着他脑袋就是一通敲,喝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跟着我们瞎逛!”

    萧桐音一爪子拍开他,拧眉道:“你也知道把我带歪了啊,你个骗子!”

    白镜又听得头疼了,扶额道:“我都跟你说了,我真是覆灵的人,他俩不都默认了?诶,你怎么就是不信呐!”

    萧桐音仍是不信也不服道:“不靠谱!就你还救死扶伤呢。不给人治残都不错了。”说着,哼哼着别过了脑袋,没注意到白镜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光。

    “覆灵人采药寻宝,跋山涉水那是习以为常。”伍味子微侧过身,朝前一指,“多争无益,你不如去前面探个路。”

    白镜眸光又是一闪,恍然道:“唉,就是,我去探路。就让你这个小家伙好好见识见识本前辈的厉害!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说罢,不等他回应,朝前直奔而去。

    萧桐音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喊道:“迷路了我可不管啊!”声音和远处的那身影很快便齐齐消隐在了林子深处。

    萧桐音却是眉眼弯弯,笑得乐呵,还没嘚瑟多久,脑袋顿时一痛,正面挨了他姐一板栗,只听她呵道:“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谁让那家伙小瞧我的,我故意气气他罢了。”说到此,萧桐音眉心又是一展,脑子也不疼了,哈哈道,“谁知那傻大个儿还真就愤愤上当了,那就让他好好憋屈……唉?”

    却是萧桐音察觉出了萧无序的异样。不仅如此,还有他姐身边的那个家伙,也是放缓了步子,那二人相视一望,随即默契地一左一右让出了路。

    萧桐音确实没瞧出个名堂,不过却察觉出了别的什么,他鼻翼翕动,奇怪道:“诶,啥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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