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赶上许踔休沐,他同往日一般起的很早,准备迎接侄子的到来,不过,对于万氏的态度,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早膳刚过,便急急地起身想再去看他为侄子准备的屋子,刚入春雨阁,便亲瞧见春雨阁的牌匾被换了下来,还未往上挂新的牌匾,什么时候了,还在弄这些个幺蛾子,许踔心中已是不满。

    “你们这是在作甚?”许踔沉着脸显出不快来,怒斥道。

    万氏见许踔入了院子,赶忙走过去,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道:“老爷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今日好容易休沐,这里自有我操持,何苦要跑来这里。”

    “不到这里来,就等着你胡乱摆弄,丢我许府的脸面?我多天前就同你说过了,你也答应的好好的,怎就这样容不得人,非得搞这么一出!”

    许踔认为万氏丝毫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明摆着不欢迎老家的侄子来,连牌匾都摘了,所以说完便别过身去,作势不理她。

    万氏知道许踔在气恼什么,倒也不马上为自己辩解,只温柔的笑道:“老爷,莫急,我就是知道宁儿今日要来才这样做的,老爷自好好看着就成。”

    说完,万氏成竹在胸似的看向张妈妈,张妈妈也立刻会意,大声吩咐着小厮们将新的牌匾取出来挂上。

    这个过程,眼见着许踔从冷目相对到怒气全无再到连连点头。万氏则趁机佯装嗔怒道:“我哪里会不知道老爷的心思,既已应下要办妥贴,我又怎会胡乱摆弄,老爷惯是不问缘由的同我生气,还说我容不得人。”

    这话说的很是隐晦,自打那柳氏入府以后,许踔的确对万氏日渐没了耐心,除了日常的家事嘱托外,再没有旁的好话要说了,今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为自己道道委屈。

    “这次是我误会了夫人,不曾想夫人竟是这般的用心。”许踔有些愧疚地说道。

    不得不说,万氏这招先抑后扬用的倒是很溜的,许踔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再计较,似很看重般地说道:“宁儿此番前来,是为着贡试,更是为着许家的荣兴的,自打老爷交待后,我便命人去做了这副新匾额,平日里这院子打扫的下人进进出出的,总是不好,我想着今日宁儿入府之前再挂上去,宁儿好第一个从这块及第堂的新匾额下走过,讨个状元及第,早入朝堂的好寓意。”

    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万氏自然是了解许踔的。

    这一番话着实是说道了许踔的心坎里去了,许踔称赞道:“这个寓意好,很好!还是夫人思虑周全,看来日后还是要多听听夫人的话。”

    对于今日许踔的态度,万氏是一百个满意的,这就叫花小钱办大事,只重做了个匾额,讨了个彩头,便能卖许踔这么大个人情,万氏本想到效果肯定不错,可没想到效果这么不错,心中已然乐的不行了,面上还得端着大娘子沉稳的派头。

    今日,府里的气氛很是和谐美好,万氏对于这种局面是喜闻乐见的。

    午膳后,渭州老家的许泽宁终于是到了,在内堂端坐的许踔一见到侄子便有些激动,因许泽宁与他的堂兄实在太像了,同样是身材高大又亲和谦让的君子模样,让他恍惚间好似回到孩提时跟在堂兄后面玩耍的情景,多年未归,这份记忆成了对故乡远思时的一份依托。

    许泽宁依次请安行礼,礼数周到妥帖,万氏眼瞧着这位少年郎颇有些不俗,而随他入府的那些个见面礼更是让她满意。

    礼毕后,许踔缓缓问道:“渭州老家可还好?”

    许泽老成般郑重地说道:“回叔父,老家一切都好。”

    许踔满意地点头道:“那便最好,这些年亏得你父亲照料,不然我也是断不会放心的。”

    说到此处,万氏有些心虚,她怕再说下去,许踔又会联想到十多年以前的事,那还不迁怒道自己身上来了,于是故作慈爱的转头对许踔说道:“今日一见宁儿便觉得这孩子甚是稳重,倒是泽丰一点也不叫人省心,要是能多跟宁儿学学,也学的这般的沉稳才好。”

    万氏将话题扯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说起来这个许泽丰算得上是许踔最为疼爱的儿子了,自小便聪明,可偏他聪明有余,却也极其的沉不住性子,不是逗弄旁人,就是惹恼学究,三天两头的闯祸,许踔实在没办法了,才将他送到城外固均山上的心学堂去学些规矩。

    万氏虽说为了儿子的前途,勉强同意将他送去山上学习,可到底是不舍得儿子在山上受苦,毕竟心学堂是出了名的严厉的,所以这番话也是希望提醒许踔莫忘了关心这个在外面求学的儿子。

    许踔哪里看不出万氏的小心思,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泽丰也不小了,多学一些规矩自是错不了的,况且这心学堂哪里是那般好自由出入的,既已下定决定,便不要想着退路,何时回来,老学究自是有数的,莫要多言,传将出去,惹恼了学究,怕是想学也不学不了了。”

    的确如许踔所言,心学堂向来是严进严出,课业要求极高且规矩森严,若不是府里的魏学究看他聪明悟性高替他写信举荐,怕也是入不了这心学堂的门的。

    万氏这把盘算并未如意,而旁边的许亦竹闻言则也很是不悦,毕竟是一母同胞,对于这个已经快一年不见的弟弟,她还是很想念的。

    万氏在心中自我宽慰了一番又面带愁容地说道:“老爷说的是,是我多虑了,当母亲的总是担心孩子。”

    眼见她还在揪着这事没完,许踔的耐心也渐渐没了,端坐着并不去看她,只和颜悦色的同许泽宁说道:“从老家至此,路途遥远,宁儿怕也是有些乏了吧,由忠伯带你去你的院子歇着吧,明日得空再同你妹妹们好好说说话,课业上的事,先歇个几日再说吧。”

    许泽宁拱手行礼后便随忠伯出去了,许月竹及许亦竹则侧身行礼也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从今日的战况看起来,万氏还是得意的早了些,许踔做事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懵懂少年郎了,如今这心中所思怕她也不能再那般精准把控了,经此一战,怕是下次她也不敢如此着急了。

    第二日,许月竹带着小杏来看这位已经几月未见的堂兄。

    许泽宁并未如许踔嘱咐的那般好生休息个几日,而是同往常一样早起看书,因其看得太过专注,连许月竹来了也不曾发觉。

    书童阿山小声提醒,许泽宁这才发现,赶忙打趣道:“实在没料到妹妹竟起的这般早,我还有些不适应呢。”

    许月竹无奈笑道:“堂兄,多日不见,怎也变得这般爱打趣人了。”

    “昨日不曾同妹妹多说,月妹妹在都城可好,家里人很是惦记你,知道我这次来,堂祖母托我给你带的衣服,都是姑母亲手做的,姑母说不知道合不合身,若是尺寸不同了,等你回渭州时再给你改改。”

    看来许泽宁出发前,家里人定是嘱咐过他,想来还是家里老人思虑周到,毕竟都城许府的主母是万氏,这时候提孙娘子,若被下人听去了,再同万氏好好挑拨一番,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风波的。

    “多谢堂兄,我在这里很好,那些衣物,早起时,我已试过,合身的很。”

    “那便好,堂祖母一直担心你离开渭州会不适应。”

    “祖母定是想我了,过些时日,我就回渭州去看祖母。”

    许月竹早就掰着指头数回家的日子了,她知道只要婚事没有进展,在这里没有遇见意中人,那莫家的再成了亲,祖母定会来信接她回去的,想想都是开心的。

    说完,她吩咐小杏将吃食放下,欠身行礼道:“贡试在即,堂兄学业要紧,小妹就不叨扰了。”

    许泽宁猜想她定是贪玩,笑道:“多出去走走是好的。”

    从及第堂出来后,许月竹预备着同小杏去南街逛逛,吃点好吃的,心情自然能好,好些日子不曾出去闲逛了,想来应该也不会再遇见宁长由了吧,心里这样想着,底气也足了许多。

    “长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真是不想见谁偏谁就来,许亦竹像是在廊桥边等她似的,只是今日她身边只有丫鬟秋月和春和。

    “你也是来看望堂兄的吗?”许月竹倒不答她的话,反倒问起了对方的行踪。

    “那…那是自然。”

    这话结巴的很,一听就不真。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搁妹妹了,妹妹先去看堂兄吧。”许月竹笑道。

    “我爱什么时候去看便什么时候看,用得着你替我安排,你这么一说,我今日还不去了。”说罢便快步走出了许府。

    许月竹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有些好笑。

    小杏见许亦竹带着丫鬟秋月和春兰出去了,有些羡慕,但又怕这时出去又起争端,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那咱们还出去吗?”

    “算了,今日起太早了,不宜外出,明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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