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连绵不绝,一串串从老旧的屋檐下坠,溅在地上哗哗啦啦响。

    昏寂的楼梯间里,两团毛茸茸的东西蜷在窗台上,绵软的尾巴晃晃悠悠扫蹭斑驳的青苔。

    嗒、嗒、嗒……

    有脚步声从楼底下徐徐传来。

    四只猫耳顿时尖尖竖起,小花猫似乎分辩出是谁的脚步,惊慌地喵呜一声,轻身一跃跳到墙角那堆杂物上,甩一甩黑黄相间的毛尾巴,逃命似的噔噔噔往上窜。

    留在窗台上的小白猫慢半拍地扭脖子,琥珀色眼珠转过去,只见扶梯转角处一截尾巴,噌地一下又消失不见。

    啧啧,这小花平时艺高猫胆大,怎么一碰上她主人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呢。

    司熠初虽然长得生人勿近,但又不是弑猫狂魔,不会吃猫猫的呀。

    安夏歪头想了想,决定找机会带小花去家里作客,毕竟它是她在这个喵世界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她那位半路捡来的主人出手挺大方,混熟了小花也能像她一样实现罐罐自由。

    尽管这种肉泥罐头并不符合她这带着前世记忆的猫人胃口,但好歹是猫界最受欢迎的食物,小花对罐罐的渴望一定比她多得多。

    摇摇毛尾巴,小白猫抬起屁股转身,朝着楼梯间坐下,准备迎接她那位猫见猫怕的主人。

    穿校服的男生单肩挎着黑色书包,里面似乎没装多少书本,轻飘飘挂在宽肩上。

    他个高腿长,大步一跨三四步台阶,但他习惯散漫,总是懒洋洋、慢悠悠,一副天塌下来都不关他事的样子。

    一只猫耳微微旋转,安夏听着主人越来越近的脚步。

    九十年代的老式楼房,天花板的感应灯已老化得时灵时不灵,司熠初走到这层时灯泡只滋滋响了两声,并没有成功启动照明功能。

    他摸黑上楼,没发现她坐在窗台,安夏也没发出声音提醒,她倒要看看这个糊涂主人什么时候发现他的喵。

    司熠初闷头走过廊道,眼角突地被什么东西闪过,长腿往后倒两步,对上一对发光的猫眼。

    他的小白猫安静蹲坐在褪色泛潮的窗台上,一双眼炯炯有神盯着他。

    司熠初嘴角翘起,轻笑一声。

    “怎么在这呢,小宝宝。”

    小白猫抖着打了个冷颤。

    对于现世猫龄五个月的她,被衣食父母称为宝宝无可厚非,可对于前世人龄十七的高三女学生,这个称呼实在有点冒犯了。

    安夏僵硬着四肢被司熠初抱下窗台,少年的校服上覆着水汽,凝在发梢的水珠啪嗒掉进她的皮毛间。

    窝在臂弯里的白猫抖抖身子,湿漉的粉鼻头翕动两下,淡淡的沉香气息浸入鼻腔。

    司熠初单手托着她,一阶一阶往上迈。

    安夏想起半个月前,她从人变成猫的第一天。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块玻璃招牌从天而降,毫无防备的她只听得哗地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等到再睁眼那一刻,她的视野里出现一个高瘦白净的少年。

    天边白光频闪,他撑着伞屈身蹲在面前,微湿的额发垂覆在眉骨上,整张脸看起来阴郁又冷淡。

    “怎么在这呢,小可怜。”

    那双黑而灼的眼睛,居高临下审视着奄奄一息的她。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安夏不停寒颤发抖。

    她呼吸不到氧气,如同溺水一般,只依稀闻到一股干燥又温暖的沉香气味。

    “跟我回家吗?”

    少年神态散漫,将手压上她的头顶,在头皮上没轻没重地抚摸。

    安夏抽噎一声,湿漉漉的瞳仁有些可怜地看着他。

    这人是在趁火打劫?她一个快死的人跟他回什么家?难道不应该先帮她打个120吗?

    可她没力气骂他一句,双眼一黑,再度昏死过去。

    第二天,她在陌生的房间醒来。

    轻轻浅浅的呼吸覆在耳旁,昨晚带她回来的少年在身旁熟睡。

    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端详半晌,这张脸怎么有点眼熟……

    该死的!这…这不是人称圣蓝鬼见愁的司熠初吗?

    后颈一麻。

    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跨越到另一个物种,扑过去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结果一嗓子嚎出来,她差点没把自己吓昏过去。

    五楼的感应灯随着踏步声亮起,左手边那户贴着“光荣之家”门牌的人家,是作为喵星人的安夏住了半个月的房子。

    司熠初从裤兜掏出钥匙,对准锁孔旋入。

    身后有防盗门拉开的吱呀声,一个面庞稚嫩的男孩探出身来,戴着小天才电话手表的那只手、拎着一个散发异味的黑色塑料袋。

    司熠初循声回了个头,淡漠目光对上男孩骤然紧缩的瞳孔。

    嗖地一下,男孩撤回门外的一条腿,急急忙忙把自己塞回安全地带。

    门虚虚掩上。

    怀里的安夏眯一眯眼,难怪小花一见司熠初就躲,原来是物似主人型。

    他有这么可怕么?

    单眼皮,眉压眼,下三白,左眉眉尾一道刻痕,右耳两个耳洞,舌尖一颗金属钉,一头微卷狼尾发……

    好家伙,黑.道精神小伙要素全集齐了啊,确实够唬人的。

    司熠初没所谓地耸肩,压下把手推门。

    门内是一片漆黑,溢满滂沱的雨声,他弯身把猫放下,按亮屋内照明。

    “外公放你出去的?”

    人类总喜欢对小动物说话,即使它们根本听不懂,也不会回应。

    司熠初是个有福之人,他圈养的猫正好是只会听人话的宠物。

    安夏四肢着地,轻描淡写“喵”了一声。

    其实也有她闹的缘故,她不喜欢独自待在屋里,会害怕,会无聊,还可能遇到外形恐怖的爬行动物。

    她当人的时候最怕的物种,现在做了猫也躲着走。司熠初外公还指望她长大一点帮家里抓鼠除害,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四只肉垫踏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乌青色的梅花印,小白猫跳上玻璃茶几,后腿一蜷,将脑袋埋进透明的宽口杯里,粉舌头在水里一卷一卷。

    这个杯子原本是司熠初的,一开始她不习惯用猫盆喝水,每次渴了都跳到桌上喝杯子里的,被司熠初逮到一次后,他就再没用这个杯子喝过水,于是间接成了安夏专属杯。

    司熠初在玄关蹬掉球鞋,书包往地上一撂,哒哒两步走到茶几旁。

    “弄这么脏,外公回来又得说你。”

    柔软的后颈被攥到手掌心里,轻巧一提,濡湿的白胡须扎在青筋凸显的手臂内侧,安夏急得喵呜直叫。

    “喵昂昂!”

    不要!不要洗澡!

    别误会,安夏当人的时候还是很爱干净整洁的小姑娘,是做了猫才开始抗拒洗澡这件事。

    原因有二,一是猫的天性使然,二是她还没有完全融入动物的身份,仍保留着人类一些些的羞耻心。

    第一次被司熠初洗的时候,她臊得像一只煮熟的虾,身子蜷缩成一团,不肯让他碰自己的肚皮。

    那么敏感的部位呀,怎么可以让男生碰。

    安夏仰起颈,发出低沉拖长的喵呜声,以此表达自己的委屈不满。

    司熠初揉她的猫脑袋,非常敷衍地安抚,“叫也没用,小脏猫没有反抗权。”

    安夏被挟持进了浴室,司熠初把她放到洗手台凹槽里,乌黑的猫爪子扒拉着边沿,一对玻璃眼珠瞪得明亮圆润。

    示弱的可怜样打动不了司熠初的硬心肠,他抬起花洒开关,拧到热水那一侧。

    我是一只猫、我是一只猫……

    放弃抵抗的安夏,在“赴死”前拼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水柱哗啦啦冲刷地板,雾气缭绕着腾升半空,司熠初三两下解开校服纽扣,双手放到腰间,黑色长裤唰地垂坠下去。

    我是一……诶?

    猫眼睛瞬间瞪像铜铃。

    他、他这是揍嘛呢?!

    空气凝固了,蒙着雾的视线中全是他泛着湿气的身躯。

    被黑色四角裤包裹得挺翘鼓胀的臀部,往上是宽阔结实的背脊,往下是笔直劲健的双腿。

    喂喂喂!知不知道猫人有别啊!

    脱成这样以后我还怎么直视你啦!

    洗手池里的猫弓起背,喉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躁动声,像一壶临近沸点的水。

    司熠初扭头瞥她,见猫闹得厉害,抬脚走过去。

    “喵呜!”安夏缩着脖,尖细地嗷一嗓子。

    别过来!哥,我唯一的哥!求你了哥!

    猫后背连带尾巴的毛通通炸开,指尖用力抠住边沿,磨出刺耳的刮擦声。

    安夏使出浑身攻击力,可她现在这三斤半的小身板,司熠初拿捏她就跟拿捏一只小蚂蚁。

    “别怕啊宝宝,哥哥会温柔的。”他捏住猫后颈,懒声懒调安慰。

    安夏绝望地闭上眼。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弄得猫心黄黄的。

    花洒底下蓄了一盆热水,她被司熠初抱着坐到小凳上,手指掸一掸,试过水温合适,他拎起她,让她的小脚脚先进水里适应。

    “不怕不怕。”司熠初捞水往她身上一点点浇,像呵护一盆脆弱植物,“很快就好了。”

    安夏浑身寒毛直竖,比起洗澡,司熠初的开车速度更让她害怕。

    沐浴液在窄窄猫背上打出泡沫,清爽的柠檬气味弥散开来,安夏被翻了个身,毛绒绒的白肚皮袒露在他眼底。

    温热有力的指腹一寸寸按下去,揉她的肚皮,拍她的尾巴骨。

    呜呜…猫猫的身体干净了,心却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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