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酒菜。菜肴虽然不算丰盛,但也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何知县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魏源,观察他的表情,生怕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魏源倒也没有过多计较,只是让众人先用膳休息。

    何知县这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地退了下去。

    二人一同用完膳食,又有人送来热水供他们洗漱。

    两人一时之间相顾无言,良久,林菀先开口道,“前方战事如何?夫君怎么来了潭州?”

    目光中带着疑惑和关切。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但一直没机会。

    魏源微微抬头,目光深邃,“两军已经开战,目前并无多大胜负。接到暗线消息蜀川王要从淮南入手,击破后方,父亲便派我来了。”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实际上却是他主动请缨前来救援。

    然而,这些他并未向林菀提及,他不想让她为此担忧。

    “夫君是要一同送我回襄阳么?”林菀问。

    魏源表情不变,“嗯,如今北上路途不安全,恐生变故。”他的回答简洁明了,让人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菀细瞧他一眼,又继续问道:“那回了襄阳便离开?”

    魏源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或许会留几天。”他的目光落在林菀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懂她的心思。

    林菀闻言,微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一时之间,她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二人皆未开口,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魏源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他知道他的手段着实不光明,让她那么快的就做出抉择,属实是对她不公平。

    但他清楚,他不可能会放她走,

    他也不会不容许他心里一直有别人。

    她心里的人,只能是他,也只会有他。除非他死,否则别无可能。

    请允许他任性这么一回。

    然而没等他们回到襄阳,变故便发生了。

    魏源等一行人行至半路时便接父亲到魏定消息,让魏源赶紧启程前往安城。

    魏源接到信后,并没有将这件事瞒着她,林菀知道事情紧迫,见他面色有些迟疑,便道:“夫君你启程便是,我有军曹和府兵护送不必担忧。”

    军情耽误不得,魏源自是知道轻重。他留下一小队人马,令他们与府兵一同护送林菀回到襄阳。他自己带着人马疾行赶路。

    林菀被人护送着回襄阳。路途漫漫,越往北,流民越多。

    迁徙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食不果腹,在荒芜的大地上艰难前行。

    有一名婢女见一老丈抱着孙儿痛哭,那老丈和孙儿皆是饿得只剩下皮包骨,模样凄惨至极。

    心生不忍,未经思索便下车将自己的干粮分了一些给那老丈,又给了他一水囊的水。

    老丈捧着粮食,眼中满是感激,磕头直谢,声音颤抖而沙哑:“多谢女郎大恩大德,菩萨会保佑你的。”

    婢女摆摆手,避开老丈的磕头,转身回到车上。

    然而,她的小小善举却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老丈得到干粮,便赶紧将干粮掰碎了喂给孙儿,这一幕被一旁饥饿难耐的流民看在眼里,他们虎视眈眈地瞧着他们,不过惧怕军士,不敢贸然上前。

    林菀对一旁的军曹道:“留几个人,看着些,别闹出乱子,多余的粮食分他们一些。”

    周围的流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见状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讨要干粮。

    最后还是军士挥舞着武器驱赶,方才把那些人赶走。

    林菀眉心微皱,心中满是忧虑。

    她嘱咐了半夏几句。

    半夏点点头,将方才那名婢女拎了出来,也未直接训斥她,只是说道:“知你是心善,只是这光景,不适合这般做,若是要救人也该寻个恰当的时机,而不是这般将自己陷入到困境中去。若不是咱们人多,一行人都得遭殃。乱世食人骨可不是一句假话。”

    其他人听着半夏的话,低着头不敢开口。方才那名婢女眼圈红了红,却强忍住了哭声,不敢掉下眼泪来。

    半夏才不管她们怎么样,给大家伙儿敲了敲警钟便回去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林菀从车窗探出,瞧了一眼身后,吩咐了一旁的军士几句,那军士带了几个人掉头离开。

    那军士带了几个人扛了几包粮食和一些干粮,回到了之前那处。

    那群人饿得心慌,眼神流离的看着四周的任,显得有几分狠意。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抬头看去,就见着方才离开那劝人拿着几包粮食转回。

    那些军士也没废话,将干粮随手扔了过去。

    手中的粮食,拿刀插破袋子,一甩袋子,粮食往四处飞散而去。

    原本还懒懒散散饿得不想动弹的人,这时候像饿狼嗅到了肉一般,飞扑了过去,趴在地上抢着。

    做完这一切,军士骑着马转头离去。

    队伍继续行驶,之后的一路平安无事。

    即便是有事,旁人看到她们人多势众皆是远远避开了。或许是忌惮她们的威严,又或许是不愿招惹麻烦,总之这一路再无波澜。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襄阳。

    马车进了襄阳城,直往魏府驶去。到了魏府,林菀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梳洗了一番。两个多月时间,院子里的花草更加繁盛,生意盎然。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翠绿的枝叶随风摇曳,仿佛在欢迎主人的归来。

    院子里的仆婢一早得了消息,皆是恭敬的候在院门里。

    山青和水秀焦急的站在院门口踱来踱去,“女君怎么还未到?”

    直到听到脚步声响起,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亮了起来,“女君回来了!”水秀喊了一声。

    山青笑道:“水秀你稳重点!”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她脚步却也急急地迎了上去。

    很快她们便见到了人,水秀脸上写满了欢喜,她笑着迎了上前,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女君!”

    林菀回眸一笑。

    “女君!”山青带着院子里的众人迎上前行了一礼。

    “女君一路舟马劳顿,婢子备好了汤浴,女君不若先解解乏。”山青温和的说道。

    林菀颔首,眼神看了一圈众人,道:“这段时间您们辛苦了,有赏。”她语速不紧不慢。

    众仆受宠若惊般,赶紧说道:“谢女君赏。”他们的脸上满是感激和喜悦。

    阿蓉站在前面,却见林菀没有过多的注意自己,神色却闪过几分不自在。

    见旁人看了过来,赶紧掩饰了过去,不过却落入了林菀眼里。

    林菀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梳洗了一番,重新装扮了下,便带着婢子前去正屋拜见婆母高夫人。高夫人正在礼佛,林菀便在屋外恭敬地等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待等的快站不住了,高夫人的身旁服侍的王媪方才打开房门,对她说道,“大夫人,老夫人让您进去。”

    屋内檀香味久久不散,弥漫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高夫人嗓音淡淡的开口道,“坐吧。”她的目光落在林菀身上,带着审视和威严。

    林菀行了一礼,“谢过母亲。”

    高夫人:“此行可还顺利?”她的语气平淡,让人难以揣测其真实想法。

    林菀眉眼低顺,“路上有些许波折,幸有府兵相护,无甚大事。”她温言细语将事情缓缓道来,连在淮南的事情一并说了,当然其中省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些事情若是问护送的军曹与府兵自然是瞒不过人的。

    林菀也没想着瞒过高夫人。

    听她说完,高夫人语气缓和了不少,林菀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装作不知,继续与高夫人谈些路上的见闻,气氛融洽些许。

    听她讲到魏源率领骑兵击破赵秀大军,杀其左右两名大将时,高夫人眼角带了几分笑意,又有些自豪的道,“仲麟有他父亲的风范。”

    林菀笑着附和了几句,她的话语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对魏源的敬佩,又迎合了高夫人的心情。

    高夫人又关切了几句,林菀无话不说,事无巨细地回答着,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听闻魏源半路又被他父亲召了去,高夫人脸上欢喜地神情淡了些,取而代之的又是担忧,它手指盘着佛珠,低声祈祷,嘴里念念有词。

    林菀见状忙宽慰她:“母亲莫要太过忧心,夫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林菀从高夫人院子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高夫人是否听到什么传言,今日见面,冷淡了不少。

    虽说中间气氛和缓了些,看似并无异状,可她仍能敏锐地感觉到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的暗流。尤其是临走之时高夫人的言语,她总觉得是带着几分敲打意味的。那些话看似平常,可细细琢磨,却仿佛别有深意。

    不过,好在高夫人并没有实际地难为她什么。

    或许高夫人只是想借此给她一个警示,让她明白在这府中的规矩和分寸。又或许高夫人只是因为其他的烦心事而心情不佳,并非针对她。

    林菀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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