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空青新租的房子在县城内,依然是上世纪建起的老破小,4楼,不高不矮,两室一厅,没有露台,但阳台宽敞,朝南向,免费的阳光可以从早晨晒到下午,楼下正对公园,很是清幽宁静。

    两人分好房间后,屠准先去了阳台,刨土种花乐此不疲,裴空青则钻进厨房做饭,等他端着盘子出来时,她还蹲在阳台整理花草。

    小小的一团,穿着彩虹条纹的紧身背心,长发编成潦草的麻花辫垂在一边,在明媚阳光下坦荡地裸着细白的膀子,拿帕子把塑料青山盆擦拭得干干净净,拿剪刀把枯枝坏叶清理得仔仔细细。

    裴空青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眼前的风景,是那样的不真实。

    除了房租AA,水电燃气AA,吃饭AA外,两人没再约法三章。

    即使灵感全无前途未卜,屠准依然想写小说,写剧本小说,所以迟迟没有投简历找正式工作,只在街上晃荡着打零工,赚一天钱,泡一天网吧码字。

    裴空青早出晚归,整天陷在工作室,但最迟晚上8点就会回家,再也没有夜里突然消失过。。

    至于他为什么去机场,她又为什么不走了,两人谁都没问,日子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过着,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

    转眼到了秋天,沿街的大树开始落叶,每天都能铺出一地金黄。

    方块K签约的S+级大制作也到了开始做音乐的阶段,电话会议没少开,但剧本迟迟不发过来,投资方要求方块K出差去雍城。

    不接受曝光,不接受面谈,是签合同时就谈好的内容,哪怕对方是更为强势的一方,裴空青也丝毫不妥协。

    对方派律师团来谈违约问题,双方约在了商场的一家茶咖馆,窦豆因为摩托车俱乐部的工作抽不开身,只有裴空青一人赴约。

    他戴着墨镜,面对咄咄逼问,自顾自地喝咖啡,偶尔抬指轻敲桌面,悠闲自得地玩着自己的节拍,一句话都不说。

    律师逐渐暴躁,最后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裴先生,请您给我们一点尊重!”

    茶咖馆本就安静,拍桌声骤然响起,吸引了为数不多的目光。

    裴空青缓慢抬头,墨镜遮挡了眼睛,幽黑的透不出情绪,纤长手指依然嚣张散漫地在桌上找节拍,唇角掀起一道弧:“哪怕是刑讯逼供,不都有保持缄默的权利?”

    律师俯下身,压低声音威胁:“我劝您考虑清楚,和我们敌对,倾家荡产,身名俱裂都是轻的!”

    “哦!”被威胁的人无所谓地笑了,“那我拭目以待。”

    眼见谈判毫无进展,律师脸色更加阴沉,他得到的命令并非解约,而是无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劝服方块K露脸,配合剧组炒作,。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就是再有才华,都不敢和雍城最负盛名的蔷薇文娱公开叫板。

    本是十拿九稳的,投资方给出的条件相当诱人,这个时代,清高又值几个钱?

    却不曾想对方是个结结实实的硬骨头,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叫人看着就怄火。

    但裴空青的态度,反而坐实了律师心中的猜测。

    S+的大制作,国际顶级导演,大咖顶流云集,不知道有多少音乐人上赶着求合作,一个小小的方块K,怎么突然就得到投资方的赏识了?怎么就非得要背后的人露脸来配合炒作了?

    他并不是毫无准备而来,更不打算无功而返,律师端着咖啡站直,手腕轻晃,居高临下,口吻强硬:“裴先生,一直遮遮掩掩、藏头露尾,难道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除了唇角阴森冷戾的弧,裴空青从始至终没给过任何表情,而此时,心里渐渐浮出不适,。

    他厌恶有人在他面前摆出审判者的姿态,手指上的动作停下来,轻轻合拢:“这与你有关吗?”

    “和我倒是无关,不过我听说,十年前的花朝县出过一个省状元。。”细微的动作落进眼中,律师摇晃杯子的动作也停下来,裴空青趾高气扬,他也半斤八两,眼镜下的眼睛蜷着蛇的冰凉,“名字叫谢获。”

    任何蛛丝马迹,都能让他顺藤摸瓜找到击垮对手的武器。

    “不过我听说,”律师摇晃杯子的动作也停下来,依然是趾高气扬的态度,眼镜下的眼睛蜷着蛇的冰凉,“十年前的花朝县出过一个省状元。”

    “名字叫谢获。”

    比谁更嚣张?

    合拢的五指攥成了拳。

    “我听说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好像是……,”律师佯作没看见,俯身到他耳边,“雍城裴少的入幕——”

    “咚”的一声惊响,截断了毫无温度的声音,咖啡杯子砸落在桌上,深褐色液体瞬间洒了出去。

    裴空青站起身,擒住对面人的着律师的领带,一只手转瞬间掐住那只瞬间箍住他的脖子,换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但调子依然冷淡,甚至还笑了一下,若非手背暴起的青筋,根本感受不到他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你这种败类,活着就挺没劲儿。”

    眼看律师被掐得面红耳赤,律师他的助理连忙站起来阻拦:“裴先生,您这是人身伤害!”

    裴空青漠然地瞥一眼,仍由那双干瘦的爪子来掰他的胳膊和手指,惊恐地大喊:“裴先生,停下来!你这是谋杀!”

    谋杀?

    够劲,他喜欢这个词!

    裴空青扯着唇畔笑,毫无放手的意思,手上的力量也丝毫未减,那幽黑墨镜下的眸子,突然生出冰刃一般的锋利与寒凉,好像不掐到律师断气,就不会罢休。

    他意识不到自己在失控,直到身旁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好像要把整个人挂他胳膊上,柔白的手紧紧箍住他的手腕大喊:“裴空青,停下来!”

    “冷静!”

    “裴空青!”

    裴空青清醒过来,扬手把人丢出去。

    律师坐到座位上捂着脖子喘粗气,屠准手忙脚乱地倒水递过去,服务员一拥而上,堵在两人之间,怕他们再打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裴空青冷静下来摁了摁太阳穴,他脑子昏昏沉沉的,坐回卡座,端着咖啡一口喝干净,屠准递来满满一杯水,他又喝干净。

    屠准皱着眉:“工作、赚钱。”

    “没钱怎么不和我说?看不起我,还是觉得自己不配?”他说话开始不过大脑,见屠准整个人阴沉沉地抿着唇,才想起自己还戴着墨镜,抬手就要摘。

    那只罩了层暗光的胳膊压下来,拦住他的动作:“别摘!”

    裴空青抬手就把她递过来的手拍开,胸腔的怒火压抑不住,额头上的青筋又蹦出来,突然沉重的声音恶狠狠地吓人:“滚开!”

    猝不及防的一下打得屠准有点发愣,揉着被打得火辣辣的掌心眉心锁得更紧,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阿阿,阿准,我、我来照顾这位先、先生吧!”一个清秀文静的男生立刻站出来,把屠准挡在身后,目光斜着一脸担忧地看她,“你你没事吧?他他、他好像……”

    “警察很快就会来了。”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拿着手机走过来,拍拍小结巴的肩膀,“该干嘛干嘛去,屠准,你也是。”

    服务员们听话地散开了,屠准还是定在裴空青身旁没动。

    “屠准,别在这里站着。”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把她拉开,护在身后,“没事干就跟楷承去学拉花!”

    “经理,我留在这里。”屠准解下围裙,从他的保护圈绕出来,重新站到裴空青身边,“我留在这里盯着他。”

    中年男人抬手捂额,恼火地皱眉,正要训斥,却听屠准清清楚楚地说:“他是我丈夫。”

    裴空青躲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眨了下。

    “啊?”中年男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丈夫?你怎么找个……”这种玩意儿?

    到嘴的话咽下去,他低头看了眼吊儿郎当坐在卡座上的落拓男人——垂头但不丧气,浑身上下都透着目无法纪的残忍和漠然,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保持沉默是他最后的优雅。

    其实所有人都多虑了,且不说裴空青已经情绪稳定,警察局离这里,老太太散步也不过10分钟的距离,开车几乎是瞬移而来。

    律师无意把事情闹大,但裴空青发狂的行为,不但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更是成为他谈判的筹码。

    警察局的调解室里,四个人一左一右坐着。两位当事人表情是各有各的傲,一边是胸有成竹的怡然自得,一边是事不关己的恣意松散。

    几个警察高高大大地杵在旁边,成了会眨眼睛的雕塑。

    律师率先开口:“我与裴先生是商务谈判时发生了一点小纠纷,我愿意接受调解,只要裴先生答应……”

    “倒不必如此宽宏大量。”裴空青冷淡地打断他,“故意伤害情节显著轻微,不以犯罪论处,按治安管理处罚法,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我拒绝调解。”

    律师被他的冷硬堵了下,抚了抚眼镜,维持着从容和善的表情谆谆诱导:“裴先生,不接受调解,您是会被拘留的。”

    “那怎么了?”裴空青无所谓地笑笑,墨镜后面的眼睛闭了闭,表情恹恹地仰靠在椅背上,“拘留所我熟啊,挺正常的不是?”

    全场静默。

    “裴先生,这件事闹大了,对方块K有任何好处吗?”

    裴空青扭了扭脖子,嗓音低沉:“与你有关?”

    “想必是我刚才的猜测冒犯到您了,我向您道歉,希望您郑重考虑我们之间的合作,毕竟这对您而言没有任何坏处。”

    裴空青轻哼一声:“是么?”

    “而且真闹上法庭,您有几成胜算呢?以方块K的实力,真的能负担如此高额的违约金?不考虑自己,也不需要考虑家人吗?”

    墨镜遮不住的眉毛揉起来,裴空青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聒、噪。”

    律师脸都笑僵了,温和涵养险些维持不住,但在警察面前,又不能明目张胆地谈更隐晦的东西,他站起来,摆出无可奈何的姿态:“警察同志,裴先生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他甚至不愿意揭开墨镜正眼瞧人,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不等警察说话,裴空青支起身子鼓起掌来,唇角散漫勾着,慢悠悠地说:“静候法庭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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