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气息涌入鼻腔,池希猛然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残存的酒意被那道冰冷的视线刺得清醒,心一瞬间凉到了冰窖。

    这下,是真的要误会了。

    秦朗越痴楞楞看向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蔓延,眼睛里还带着初步入社会的清澈。

    池希微微叹了一口气,面前的男生虽然只比她小了四岁,但刚步入大学,明显还像个孩子。

    苏云堇这回做得可真是有点过了。

    她嘴唇翁动了几下,睫毛向下颤动,“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秦朗越肉眼可见有些懵,再开口不免染上了几分焦急,“姐姐,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这话要怎么回呢。

    正在焦灼,池希的手机兀的响起,电话屏幕显示哥哥。

    池希歉意地点了下头,捂着手机接起。那边传来池升温和的嗓音,“王叔在会所楼下等你,尽早回来。”

    不对劲。

    池升虽在外一直是克己复礼的温润形象,可对于她这个亲妹妹,总是不知节制的宠溺,哪有过这样平淡的对话。

    池希心中蓦地升起一阵恐慌,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在会所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煞白。

    看向一旁男人的目光也不自觉透出几分冷淡,“我还有事,请自便。”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厅,只留下一道漂丽优雅的背影。

    王叔的车开得很快,传过栋栋林立高楼,在别墅区前停下。

    豪华奢靡的金色灯光刺破黑夜,将这栋欧式别墅包裹其中。不禁让人想到一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自她有记忆以来,这栋别墅的灯就没亮过几次。这下更印证了池希的猜测,家里出事了。

    池希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孤身走了进去。

    偌大的一层会客厅,灯火通明,佣人们都被遣散门外,原本应该在北欧度假的池父池母不知何时回了国,端坐沙发主位,表情阴郁。

    池升面对他们站着,微微颔首,有几分罚站认错的意味。

    见状,池希故作轻松地调和气氛,“这么严肃,是哥哥悄悄背着我们生了个小侄子?”

    “姑娘家家的,又说些什么瞎话。”池母嘴上在抱怨,手却十分实诚的,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闺女坐过来。

    压抑的气氛并没有因这句玩笑话有所缓和,池希先走过去拉着池升的手让他坐下,才过去亲昵地搂住妈妈的肩膀,嫩生生地撒娇,“妈妈,希希好想你。”

    苏暖心疼地环住她,下一秒眼角却攸地掉了一颗豆大的泪珠。

    眼见妻子落泪,池兰德无力地摇了摇头,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池升则从头到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池希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漂亮的杏眸看向池升,“哥哥,到底怎么了?”

    池升沉声答,“公司股权被人套空,资金链断裂。”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口,但也可以明白,池氏,岌岌可危。

    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池兰德也没想到公司刚交出去三年就碰到这样的情况,哪怕教养再好,也控制不住对这个自己一手栽培的儿子破口大骂。

    不过娇养的女儿在旁,他还是凭借着残存的理智收敛了几分。

    最后恨铁不成钢地指了几下,无力地重重坐下去。

    池希双腿交叠,礼仪周全地坐在母亲旁边,好歹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千金大小姐,真遇到了事反而是平静的舒然。

    可她越平静,苏暖反而越崩溃,只觉得她的亲亲小女儿真是受苦了。

    池希不明白一向端庄娴静的母亲这次情绪起伏为何如此大,软着声调安慰,“没关系的,妈妈,希希可以挣钱给你花啊。实在不行,就把女儿送出去联姻。”

    后半句本是想逗苏暖一笑,可她话说出来,气氛却肉眼可见变得僵硬。

    池希心中宛中闷雷,荡起丝丝涟漪,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不那么颤抖,“是谁?”

    “小希,没人愿意让你去。只是实在,没人要哥哥。”

    后半句话简直是让人血脉飙升,池升年轻有为,风流俊逸,是谁敢嫌弃她家哥哥。

    苏暖在一旁无助地说,“傅家没有女儿。”

    “爸,妈,送小希出国吧。”池升闷闷地提建议。

    池希讨厌这种猜哑谜的感觉,认真地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来龙去脉。”

    苏暖不舍得女儿受苦,“上面愿意帮公司度过难关,唯一的要求,就是联姻。小希,妈妈给你买船票,你轮渡出国,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正在这时,丁管家从门外进来,“池总,太太,傅家已经派人来了。”

    池兰德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苏暖急忙起身要替池希收拾行李,池希尽量掩饰住笑容中的苦涩,“妈妈,上面权力那么大,我能跑到哪里去,再说,我愿意的,真的。”

    -

    他们坐车前往傅家别墅,说是别墅,可称那为庄园也不为过,灯火通明,基本占了半个山头。

    从戒备森严的大门处进去,还行驶了半个小时,最后才在略显低调的中心区停下来。

    深褐色的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入眼就是一幅画,占据了正对门口的整整一面墙。

    这位人物,池希记得,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会客区坐了一大堆人,其中不乏一些经常出现在政财两届报纸的大人物,可此时也只是恭恭敬敬坐在外围。

    大概已至耄耋之年的老人被簇拥在中央,头发已成纯白色,脸上皱纹遍布,不怒自威。

    池希大概猜出他的身份,不卑不亢地喊了声“傅爷爷”。

    老人不紧不慢抬起眼皮,锐利的眼眸审视片刻,嘴角抿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沉声道:“坐。”

    池希大方地坐到他对面的客位。

    周围七大姑八大爷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射过来,近似威压。

    眼前女孩乌黑明亮的头发自然垂下,五官精致小巧,尤其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坚定明朗。

    嫩黄色连衣裙包裹下的身材曼妙紧致,虽瘦弱,脊背却挺得很直,是被教养得很好的名门闺秀。

    他们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长相这关算是过了。

    老人满意地说道,“这小姑娘长得比照片漂亮。”

    刚才还不苟言笑的众人立刻讨好似的出声附和,“大伯放心,这身材绝对能生个大胖小子。”

    “长得够漂亮,学历也行,等这孙媳妇娶回来,您就准备着享福着。”

    几人三言两语间就将老人哄高兴。

    池希坐在对面,与他们的热闹格格不入。

    圆润的头颅依旧高昂似白天鹅,浓浓的睫毛却半落下,掩去呼之欲出的委屈。嘴角的笑强撑着,标准冷淡。

    那边的欢声笑语结束,老人缓缓抬了下手,立刻有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对他颔首,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房间内又恢复寂静,年轻一辈时而有人将出些讨喜的话,哄老人开心。

    池希泰然自若地淡笑,身体各处的肌肉却已经酸痛到了临界点,每一处的神经都在肆无忌惮地叫嚣着痛苦麻木。

    煎熬了半个钟头,门口又有汽车驶来的声音。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池希的心还是不由得提起来,不知道那位中年男人将会带来怎样的消息。

    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室外的寒风借机钻进来,让气温降得低了些。

    池希脊背僵直,呼吸变得轻。她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视线落到身上,冷得刺骨。

    不是刚才离开的中年人。

    对面有几个人站起,讨好地对身后的人笑,身后不为所动。

    坐在老人旁边的女人率先开口,“小深,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你看看这个姑娘……”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冷沉的嗓音打断,“爷爷。”

    池希半抬眸,眼眶里的泪珠打了几个转,又被憋回去。

    像是被欺负的小孩找到了后盾,鼻头攸地一酸,皮肤都被那来势凶猛的委屈打得有些痛。

    “你们太胡闹了。”他大步走向前,与众人对峙,嗓音冷得没有温度。

    “这个家到底是谁在胡闹!你要去国外搞什么野保我们也送你去了,现在只是让你给傅家留个子嗣,这个事情就那么要你的命吗。”

    老人气得怒吼,情绪到了激动处,脸憋成了猪肝色,接连发出震耳欲聋的咳嗽。

    旁侧人拍背的拍背,递水的递水,刚才的体面荡然无存。

    池希恍若未闻,抬眸定定看着从天而降的傅云深,黑色真皮沙发椅很高,他应该还没认出来。

    她轻轻捏住裙角,指尖泛白。漂亮的脸上也罕见有了些轻松的笑意,好歹,他会护着她。

    两边剑拔弩张,男人气场更甚,黑色大衣松松挂在手臂上,矜贵淡漠,不可一世。

    老人的气刚顺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好歹看看人家姑娘,她哪点配不上你了?”

    “把人送回去。”

    傅云深侧身,余光睇到池希的那一刻,高大身影肉眼可见一愣。随后阖上双眸,嗓音暗哑,“她更不行。”

    像是有一道雷,炸掉了所有希望。闷闷地,断掉了池希的所有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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