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下）
“耐心些，这算起来是横跨几千年的事情呢，我能用这么几句话讲完，已是概括能力十分强了，总要讲明前因后果，你才知道要如何做。”
“便是玥界上下几十万载，怕是也没几个见过想过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从前也未曾想过，只以自己狭窄的眼界和浅见揣度，若让我找到如上古一般灵气浓郁的世界，若是已成末法，也可见有无解决之策。”
“却未曾想到，竟还有那样的世界。”
“我那一缕神魂飘飘荡荡，借了几个人的身了解时事，也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礼物，算是公平交换。只我没有料到的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别极其巨大，神魂回返时，那面不过几日，玥界已过百年。”
“我都差点儿以为我又失败了呢。”她笑着摇摇头，轻飘飘的一笔带过了许多剥离神魂的苦痛，百年等待的无望，与看不清前路的孤寂煎熬。
“好在最后还是让我等来了不错的结果，神魂从阵中回返，给我带回来了完全超出我想象的一方世界的样子，我甚至有点儿……那段时间里，我是真的有点儿对那边着迷了。”
“我往那边传送一次，然后等一百年，这一百年里，我就守着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读，有时候是很多本书，有时候是一些影视剧，有时候可能也就只是些零碎的信息，甚至是不熟悉的文字。毕竟是跨越整个世界，我也不能固定传送的地点，两个世界之间时间流速差异巨大，所以，我只能给那一小片神魂提前设定好，晚一秒，我就要再等好多年。”
“那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世界，很让人沉迷，这些新鲜事物带来的惊喜感几乎抵得过我之前的成千上万年，我总喊冰冰是个冰块儿，可对于那个世界来说，我才是老古董。”
栗子了然，原来这个世界第一个网瘾少女，正是她自己，还是跨着几百年的超慢网速上网，不得不说，真的很有毅力。
“但随着我寿限逐渐到来，我的不满足，也逐渐扩大了，一遍一遍看着那些被我翻烂了的知识和信息，我就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是玥界与那边可以任意往来，或者就算是有一些限制的往来，那该有多好。”
“就算我修为再高，终究还是一介凡人，并非神明，难以穷尽一整个世界的知识，更何况是那样的世界。”
“我意欲令两界能相互来往，以那边的力量和聪明才智，未必不能钻研明白天地灵气流逝的谜团，便是无可挽回，玥界若是能走上那样的道路，其实也不错。但我一人，不能，也不当为天下人选，所以我想了个法子。”
“我？”
“不错。”这句话也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那张与栗子一般无二的脸上露出微笑，她点点头，“一来，我想去，不是片刻，而是长久的留在那边，二来，等你带着那一世的东西回来，才是计划真正的起点。”
“是尝试，也是过渡，对于那边来说，玥界是块宝地，但也太过危险，而对于玥界这边来说，这片几千几万年都凝古不化的大地，也未必对外来的知识有那么快的接受度。所以我做了个举全宗之力的决定，然后把这个匣子交给了玄冰门的人，让他们帮忙保管，并在重新听到凌云宗名号的时候交还。”
“毕竟，如果你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回来之后又重修成了一位高阶修士，还能把宗门从一无所有发扬光大，至少可以证明，那边的文化与玥界也不是全然的水土不服，而你这个中间人，也定然能够考虑周全两方的关系利害。所以，现在，我可以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了。”
“为此我要解决的，便是两界之间的屏障，与时间流速的问题。”
终于进入了重点，栗子打起精神。刚才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还来不及思考，只得一并囫囵吞枣记下，待出去之后再仔细思量。
既然是她自己……应该不会坑自己吧？
“两界之间的屏障倒还好说，只是这时间的流速无形无相，不太好办。本来我也无甚办法，这灵感还是有一次穿到一所大学，在图书馆盘桓了几日，捎带了一本相对论回来。”
栗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久违了，这种知识流过脑子的感觉。
“从那里面我才知道，如果将三千世界理解为混沌海中的气泡，那对于两个气泡来说，时间其实就是速度，世上事知其所以然便自会有应对之法，我也知道凌云宗有一种阵法，原本是用来开辟小世界之用，可以让开辟出来的小世界往玥界中定下一个锚点，盟约大阵就隐藏在这样的世界夹层中，用锚点定住两个世界，速度一致，便能将时间流速也拖动到一致。”
栗子：“……”
这样就行了？
“当然，具体的细节还要更复杂一些——嗯，更复杂很多，譬如世界之间的定位不能简单的用八方界定，需要涉及很复杂的算法和感应，再譬如固定在世界之间的锚点应当如何设置才能又在锚点的承受范围内，又不至于将世界壁障撕裂，好在那时候我有很多的时间，所以办法都想的差不多，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栗子放下一半的心来：“好，靠谱，不愧是我。”
“之后，就是你现在所体验到的一切了。”
“我猜，在你那个时候，应当还能保留很大一部分在那边世界生活的记忆，我所留下的固定时间的阵法会把你从那边扯过来，并保护你的那部分记忆不受损伤，只是我这几千年的回忆太过沉重，就是你这趟跨世界的旅途中不必要的行李了。”
“我猜，来到玥界的你应该也还是个阵修，还会有一点儿特殊的能力，我所设置的阵法会有点儿小的副作用，可以让你拥有从另一个世界汲取和改变物质的能力，虽很难猜测具体表现如何，但以我这么高的阵法天赋，你总归应当是个阵修的，要是你选择练剑，就太傻了。”
“还有什么呢？你应该还在凌云宗吧？”影像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心虚，栗子了然，跟影像里的自己同步抬手摸了摸鼻子，只是她眼中浓重的悲伤，栗子却是理解不了了，“我这多灾多难的宗门，被我坑了两回了，也不知……应该能留到你回来的时候吧？毕竟是末法，大家都越来越菜了，并州这块地上也很难再养出什么清新脱俗的龙傲天，好歹凌云宗还有个庞大的道统呆在并州这块土地上，你总能接触到的。”
栗子：不知道她家师弟算不算是清新脱俗的龙傲天？虽然天地末法了，出好白菜的概率还是有的，可惜啊，还是栽她家地里了。
听她这样说，那将她带回玥界的阵法就是定时的而不是季云碰巧发动的，没想到师父只是路过，却又把她带回了凌云宗，这真是，最像巧合的不是巧合，没安排的却又更像是被安排的，都说天意弄人，或许天道有灵，也眷顾了一把这正在为它努力解决问题的计划吧。
“如果你没接触到——那这个东西也没可能落到你的手里，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也不能事事算计清楚明白，失败了就失败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已将凌云宗数百代之库存尽数取出，在整个并州布设拉动世界的阵法，为防我走之后宗门衰弱仇家上门，阵眼没留在山门内，而是放在了这儿。”她挥手具现出一幅万年前的并州地图，其上标注的山川河流城池与如今的大有不同，但若是将两张叠放在一起，栗子眨眨眼，是燕城？
“我已经将阵法的图解传授与你，待你从这阵中出去，仔细感悟，自然就能操纵，若是日久天长有什么地方坏了，就只能辛苦你自己去补补，当然，若是你最后认为不当这样做，也随你，我布阵时很是用了些好东西，你就去挖出来，重振一下我们凌云宗吧。”
“我之一世，不负天地众生，唯负宗门，可谓是天下第一败家子，便是宗门一直同我言明，无论是耗费所有救我性命，还是倾尽一切助我完功，都是他们自愿所为，只为了见天理，见众生，见阵道尽头。但终究还是毁在我的手里。”她摇摇头，叹道，“你若真是我自己，这会儿，应该在心里骂我是个无情的疯子吧。”
栗子：……被猜对了。
她的确在心里嘀咕来着，想了想现在的凌云宗，栗子觉得，这事儿她应该干不太出来。
说是一个人，可记忆，心性全换了，真的还能被当做是一个人吗？
“我只是有点儿受不了了，一件事，你明知道你能做成，你也知道这件事做成了会带来很多的好处，你同样知道如果你不去做，可能就不会再有人做，但就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你的寿命很长，时间很长，这件事就一直徘徊在你心里，也不知道你最后会怎么选？”
她眼中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但此时影像已开始模糊，栗子不知道那是真实留下的，还是她过于共情产生的幻觉，“其实我到最后也没能想出该怎么做，只是他们替我选了。”
那影像闪了闪，短暂的熄灭了，正当栗子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又重新亮起来，神态呆板，瞧得出是匆忙留下的讯息。
“并州阵道魁首凌云宗，太上长老一人，掌门一人，长老二十三人，内门弟子四十九人，外门弟子一百五十八人，六人守家，五人死于祭阵时燃烧寿命灵力抽空，一百六十七人死于混沌风暴乱流，五十三人死于打破世界障壁时的反噬，惟余一人，终达彼岸。”
“万望，铭记。”
“便是玥界上下几十万载，怕是也没几个见过想过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从前也未曾想过，只以自己狭窄的眼界和浅见揣度，若让我找到如上古一般灵气浓郁的世界，若是已成末法，也可见有无解决之策。”
“却未曾想到，竟还有那样的世界。”
“我那一缕神魂飘飘荡荡，借了几个人的身了解时事，也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礼物，算是公平交换。只我没有料到的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别极其巨大，神魂回返时，那面不过几日，玥界已过百年。”
“我都差点儿以为我又失败了呢。”她笑着摇摇头，轻飘飘的一笔带过了许多剥离神魂的苦痛，百年等待的无望，与看不清前路的孤寂煎熬。
“好在最后还是让我等来了不错的结果，神魂从阵中回返，给我带回来了完全超出我想象的一方世界的样子，我甚至有点儿……那段时间里，我是真的有点儿对那边着迷了。”
“我往那边传送一次，然后等一百年，这一百年里，我就守着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读，有时候是很多本书，有时候是一些影视剧，有时候可能也就只是些零碎的信息，甚至是不熟悉的文字。毕竟是跨越整个世界，我也不能固定传送的地点，两个世界之间时间流速差异巨大，所以，我只能给那一小片神魂提前设定好，晚一秒，我就要再等好多年。”
“那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世界，很让人沉迷，这些新鲜事物带来的惊喜感几乎抵得过我之前的成千上万年，我总喊冰冰是个冰块儿，可对于那个世界来说，我才是老古董。”
栗子了然，原来这个世界第一个网瘾少女，正是她自己，还是跨着几百年的超慢网速上网，不得不说，真的很有毅力。
“但随着我寿限逐渐到来，我的不满足，也逐渐扩大了，一遍一遍看着那些被我翻烂了的知识和信息，我就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是玥界与那边可以任意往来，或者就算是有一些限制的往来，那该有多好。”
“就算我修为再高，终究还是一介凡人，并非神明，难以穷尽一整个世界的知识，更何况是那样的世界。”
“我意欲令两界能相互来往，以那边的力量和聪明才智，未必不能钻研明白天地灵气流逝的谜团，便是无可挽回，玥界若是能走上那样的道路，其实也不错。但我一人，不能，也不当为天下人选，所以我想了个法子。”
“我？”
“不错。”这句话也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那张与栗子一般无二的脸上露出微笑，她点点头，“一来，我想去，不是片刻，而是长久的留在那边，二来，等你带着那一世的东西回来，才是计划真正的起点。”
“是尝试，也是过渡，对于那边来说，玥界是块宝地，但也太过危险，而对于玥界这边来说，这片几千几万年都凝古不化的大地，也未必对外来的知识有那么快的接受度。所以我做了个举全宗之力的决定，然后把这个匣子交给了玄冰门的人，让他们帮忙保管，并在重新听到凌云宗名号的时候交还。”
“毕竟，如果你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回来之后又重修成了一位高阶修士，还能把宗门从一无所有发扬光大，至少可以证明，那边的文化与玥界也不是全然的水土不服，而你这个中间人，也定然能够考虑周全两方的关系利害。所以，现在，我可以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手上了。”
“为此我要解决的，便是两界之间的屏障，与时间流速的问题。”
终于进入了重点，栗子打起精神。刚才一时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她还来不及思考，只得一并囫囵吞枣记下，待出去之后再仔细思量。
既然是她自己……应该不会坑自己吧？
“两界之间的屏障倒还好说，只是这时间的流速无形无相，不太好办。本来我也无甚办法，这灵感还是有一次穿到一所大学，在图书馆盘桓了几日，捎带了一本相对论回来。”
栗子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久违了，这种知识流过脑子的感觉。
“从那里面我才知道，如果将三千世界理解为混沌海中的气泡，那对于两个气泡来说，时间其实就是速度，世上事知其所以然便自会有应对之法，我也知道凌云宗有一种阵法，原本是用来开辟小世界之用，可以让开辟出来的小世界往玥界中定下一个锚点，盟约大阵就隐藏在这样的世界夹层中，用锚点定住两个世界，速度一致，便能将时间流速也拖动到一致。”
栗子：“……”
这样就行了？
“当然，具体的细节还要更复杂一些——嗯，更复杂很多，譬如世界之间的定位不能简单的用八方界定，需要涉及很复杂的算法和感应，再譬如固定在世界之间的锚点应当如何设置才能又在锚点的承受范围内，又不至于将世界壁障撕裂，好在那时候我有很多的时间，所以办法都想的差不多，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栗子放下一半的心来：“好，靠谱，不愧是我。”
“之后，就是你现在所体验到的一切了。”
“我猜，在你那个时候，应当还能保留很大一部分在那边世界生活的记忆，我所留下的固定时间的阵法会把你从那边扯过来，并保护你的那部分记忆不受损伤，只是我这几千年的回忆太过沉重，就是你这趟跨世界的旅途中不必要的行李了。”
“我猜，来到玥界的你应该也还是个阵修，还会有一点儿特殊的能力，我所设置的阵法会有点儿小的副作用，可以让你拥有从另一个世界汲取和改变物质的能力，虽很难猜测具体表现如何，但以我这么高的阵法天赋，你总归应当是个阵修的，要是你选择练剑，就太傻了。”
“还有什么呢？你应该还在凌云宗吧？”影像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心虚，栗子了然，跟影像里的自己同步抬手摸了摸鼻子，只是她眼中浓重的悲伤，栗子却是理解不了了，“我这多灾多难的宗门，被我坑了两回了，也不知……应该能留到你回来的时候吧？毕竟是末法，大家都越来越菜了，并州这块地上也很难再养出什么清新脱俗的龙傲天，好歹凌云宗还有个庞大的道统呆在并州这块土地上，你总能接触到的。”
栗子：不知道她家师弟算不算是清新脱俗的龙傲天？虽然天地末法了，出好白菜的概率还是有的，可惜啊，还是栽她家地里了。
听她这样说，那将她带回玥界的阵法就是定时的而不是季云碰巧发动的，没想到师父只是路过，却又把她带回了凌云宗，这真是，最像巧合的不是巧合，没安排的却又更像是被安排的，都说天意弄人，或许天道有灵，也眷顾了一把这正在为它努力解决问题的计划吧。
“如果你没接触到——那这个东西也没可能落到你的手里，所以——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也不能事事算计清楚明白，失败了就失败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已将凌云宗数百代之库存尽数取出，在整个并州布设拉动世界的阵法，为防我走之后宗门衰弱仇家上门，阵眼没留在山门内，而是放在了这儿。”她挥手具现出一幅万年前的并州地图，其上标注的山川河流城池与如今的大有不同，但若是将两张叠放在一起，栗子眨眨眼，是燕城？
“我已经将阵法的图解传授与你，待你从这阵中出去，仔细感悟，自然就能操纵，若是日久天长有什么地方坏了，就只能辛苦你自己去补补，当然，若是你最后认为不当这样做，也随你，我布阵时很是用了些好东西，你就去挖出来，重振一下我们凌云宗吧。”
“我之一世，不负天地众生，唯负宗门，可谓是天下第一败家子，便是宗门一直同我言明，无论是耗费所有救我性命，还是倾尽一切助我完功，都是他们自愿所为，只为了见天理，见众生，见阵道尽头。但终究还是毁在我的手里。”她摇摇头，叹道，“你若真是我自己，这会儿，应该在心里骂我是个无情的疯子吧。”
栗子：……被猜对了。
她的确在心里嘀咕来着，想了想现在的凌云宗，栗子觉得，这事儿她应该干不太出来。
说是一个人，可记忆，心性全换了，真的还能被当做是一个人吗？
“我只是有点儿受不了了，一件事，你明知道你能做成，你也知道这件事做成了会带来很多的好处，你同样知道如果你不去做，可能就不会再有人做，但就是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你的寿命很长，时间很长，这件事就一直徘徊在你心里，也不知道你最后会怎么选？”
她眼中似乎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但此时影像已开始模糊，栗子不知道那是真实留下的，还是她过于共情产生的幻觉，“其实我到最后也没能想出该怎么做，只是他们替我选了。”
那影像闪了闪，短暂的熄灭了，正当栗子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又重新亮起来，神态呆板，瞧得出是匆忙留下的讯息。
“并州阵道魁首凌云宗，太上长老一人，掌门一人，长老二十三人，内门弟子四十九人，外门弟子一百五十八人，六人守家，五人死于祭阵时燃烧寿命灵力抽空，一百六十七人死于混沌风暴乱流，五十三人死于打破世界障壁时的反噬，惟余一人，终达彼岸。”
“万望，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