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果开启时间隧道的按钮就在苏筱手边,回到10年前相遇的那个下午,她还会不会坐在图书馆二层东南角落看岩井俊二的那本《情书》呢?

    这个问题,当她今天再见到陆子昱时,无数次在脑海中盘旋,在她渐渐归于平静的生活上荡起无数回旋不散的波澜。

    如往常一样,苏筱早早来到办公室,秘书已经将她的espresso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沓等待她签字的报告。打开电脑,不停弹出提醒消息,从上午到下午被6场内核会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塞满。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是她最忙碌的时候。

    “嗯。”苏筱手机响了,原本不想接任何电话,看到显示来电人是李聿,也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在办公室?”

    “嗯。”压力大的时候苏筱总是不爱讲话

    “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今天白天全部排满内核,六个项目都等着过会,还不知道要几点结束。”如果不是李聿,苏筱可能连这个电话也懒得接。

    “我去接小珞。有个很多年没见的师弟回国,他在硅谷做软件研发,ERP系统做的很成熟了,晚上见面,一方面聊一下之前跟你提的全流程管理系统,另一方面他准备回国发展,有上市意图。”叙旧是真的,聊业务也是真的,想让好友见见这个自己心仪已久的女人也是真的。

    “不符合独立性吧。”苏筱还是尝试拒绝。

    “先接触一下。不是正式场合,你不用准备,吃顿饭而已。”

    “好吧,地址发我。”看起来这顿饭是一定要吃了,苏筱也就没再拒绝。

    晚上7点,苏晓如约赴宴。她还是穿着白天那套剪裁合体的西装。深邃的藏蓝色外套,浅粉色真丝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若隐若现的能够看到脖颈上佩戴着的“日月星辰”钻石吊坠,一对小巧的珍珠耳钉,在夜晚微微闪烁,灵动温婉的镶在她轻薄的耳垂上。下身搭配一条优雅的A字裙,裙摆随风轻扬,知性且柔美。她白皙的手腕佩戴着一块简约的方形腕表及极细的铂金手链,拎着一个大大的托特包,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笔记本电脑。

    刚走进包间,小珞几乎是飞奔向她,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苏筱半蹲下来,面带微笑地揽住小珞。

    “看陆叔叔给我做的小月亮。”小珞似乎很喜欢这个陆叔叔,苏筱顺着小珞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让周围的世界都悄然静谧下来,灯光稀疏洒下,苏筱眼眶中氤氲起了雾光。

    “来来介绍一下,这个是陆子昱,本科师弟,咱们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李聿说着又看向苏筱,“这位是苏筱……”

    苏筱被李聿的声音揪回到现实。还没等他继续说完苏筱的身份,只见陆子昱伸出右手,轻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苏筱看着陆子昱伸出来的这只纤长、骨节分明、大而有力的手,她再熟悉不过的陆子昱的手,再次出神。

    “苏筱,怎么了?”李聿右手搭在苏筱右肩膀关切的问道。

    这一动作,深深刺向陆子昱的心,胸肌间那块柔软、酸楚、敏感的肌肉紧紧缩了一下,伸出的手微抖了抖,指节尴尬的攥起来,缩回到身边。

    “没事儿,我去下洗手间。”苏筱定了定神回答,说着朝门外走去。陆子昱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筱渐渐消失的背影,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认识?”李聿看看陆子昱,他似乎觉查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于他心爱的苏筱意义非凡,这真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认识,认识很多年了。”陆子昱没有再多说。他看了一眼小珞,这个刚刚熟络起来的小女孩,他看了一眼就喜欢的小女孩,原来是曾经那个他一见钟情后再也无法忘怀的姑娘的女儿啊。她的父亲是谁呢?小珞直呼李聿名字,那李聿又是苏筱的谁呢?一连串问题在心中荡漾,思绪飞快旋转,他脑海中不停补充着这些年以来,他不在苏筱身边时候,她的生活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太过凌乱,毫无头绪。没有什么事情是陆子昱厘不清的,他从来都是精准把握根源,触类旁通,迅速解决一切危机。而就是遇到关于苏筱的事情,他就没有了思绪,一团乱麻一样的再也解不开了。

    苏筱打开水龙头,双手支撑在洗手池边,听着水流哗哗地流淌,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看着眼前镜子里的自己,经过这些年岁月的洗礼,已经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模样,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想明天也没有以后,她和陆子昱今天之后不复相见,再也不能有交集,到此为止、只能到今天为止。她缓缓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脖颈上的项链摘下来放在包里。

    看着苏筱表情回复到平日淡然的样子,李聿没有再多问。吃饭间不停给苏筱夹菜,照顾着小珞,时不时的拿湿棉巾擦掉小珞嘴边的食材,处处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氛围安静的可怕,只有李聿时不时的跟陆子昱聊几句涉及经济金融的话,陆子昱的心思也全然不在此,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他时不时的看着苏筱,他也不知道这顿饭自己是怎么吃完的,他在心里写了很多个if语句,一连串的执行-判断-返回,再执行-判断-返回,像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地图。

    “我送你们回去。”吃完饭,李聿把外套搭在苏筱肩上。

    “不用,小珞明天要去补习班,我把她送到外婆家。”说罢,拿起包,牵着小珞的手像是逃离一样的想要立刻、马上消失在这里。

    陆子昱注视着苏筱的一举一动,他明白苏筱,也知道此刻只能作别,目送苏筱离开后,简单跟李聿寒暄几句也准备离开。李聿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是苏筱的以前的男朋友对吗?”

    “对。”陆子昱看着满眼醋意的李聿,坚定的回答。

    “别再打扰她的生活,她现在过的很好。”

    陆子昱没有回答。留下句“先走了”径直离开。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苏筱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正如十年前她坐在图书馆的窗边,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忽明忽暗的落在桌前。陆子昱带着棒球帽,黑色短裤白色t恤,背着一个篮球,拿着一本《算法导论》出现在苏筱旁边。

    或许是手中的那本《情书》太过吸引人,也或许是看到了情难自已之时,苏筱竟然分毫未察觉旁边竟然站着一个一米八七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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