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尽秋来,一场细雨正轻轻洒落。

    这是一间徽式老宅,高墙深院,青砖白墙。

    一方不算大的庭院,雨滴宛如珍珠沿着天井落下,轻柔地敲击铺着青板石的地面。

    厅堂中珈奈窝在躺椅上看网络小说,头发松松垮垮绑着,一张脸介于英气与柔美之间。怀里一只缅甸猫睡的香甜,耳朵时不时抖动下。

    滋—滋—滋…

    珈奈突感一阵电流声穿进脑袋,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搅动的湖面,扭曲变形,然后又恢复正常。

    瞬息之间,一个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院子里。他仰躺在地面,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珈奈隔着几米远,她看不真切男人的相貌神情,只见血从他身体周围蔓延开来,和雨水融合在一起。

    怀里的猫被吵醒了,鼻翼翁动,视线盯着某一点,嗖地从她怀里窜了出去。

    “诶,妞宝回来。”

    珈奈追过去将猫从男人的脖颈间抓回来。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了男人的脸。他看着很年轻,脸微侧着,头发濡湿了,弯弯的覆在光洁的额上。

    眼睫根根分明排列成优美的弧线像两扇小翅膀,精美的鼻梁滑的发光。他面色苍白几乎透明,嘴唇透着淡淡的紫,形状柔和平静,没有一点痛苦的痕迹。

    视线沿着修长的脖颈往下,只见他左胸心口处有一拳头大小的窟窿,里面弥漫着一团黑气。血液从伤口里流出来浸润了衣服。

    他被挖了心脏… …吗?

    这个猜想如同一道惊雷劈下来,周身寒毛竖立。她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缓缓伸出手指在他鼻下试探。

    没有死,还有呼吸。

    她摸出手机按出120,想了下删掉又按出110,悬在通话键上的手指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Fuck!”她咒骂一声。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如何出现的?我如何解释这一切?

    她像是被卷入了异世界,认知被颠覆,思维受限制,像个白痴无法做出判断和行动。这种挫败又迷失的感觉甚至盖过恐惧让她变得烦躁无比。

    “奶奶,什么是灵魂共生契约。?

    画面里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老宅的天井中,她一边摸着孩子的头一边说:

    “它是与灵魂签订的契约,共享力量,生死相依。只要灵魂不灭,肉身不死。”

    小女孩一脸懵懂,以她的年纪根本无法理解。

    她奶声奶气地说:“奶奶,我听不懂。”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再想起来就明白了。”

    这是突然闪现在珈奈脑里的一段记忆。画面中的小女孩当然就是珈奈她自己,而老太太是她去世的奶奶。

    可这是自己的记忆吗?自己为什么没有印象?

    除了记忆碎片,契约的咒文像是刻印在她脑中一样清晰…

    珈奈自言自语道:“肉身不死…是要我救他吗?”

    这要是一般人先不说这男人本身有多诡异,就算是救人也不会拿自己命开玩笑。

    但珈奈脑回路比较崎岖,她觉得自己那被堵了十斤棉花的脑子终于有了疏通的希望。

    因为他的出现,她想起了儿时的记忆。因为理解了契约的作用,她明白自己能救他。

    关键点在于自己会救还是不救,如果不救那所有发生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离奇古怪。但如果救那便是一环套一环,都是因果。

    珈奈又再次看向沉睡的男人,雨停了,有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就像那首Track In Time 的钢琴曲,旋律一起不由让人悲伤,遗憾。

    珈奈叹口气,轻声道:“的确看着可怜,但愿不要让我后悔。”

    想了片刻珈奈心中有了决定,她先是将妞宝放到了二楼的厢房,暂时关起来。然后又回到了男人身边。

    应该如何做呢?

    她参照仙侠剧里的情节,尝试用手掌贴在男人额头,诵念起咒文,等了片刻什么也没发生。

    难道是接触距离还不够近?

    珈奈有点犯愁,最后像是妥协般叹口气,又去屋里找了雨衣套上。

    这次她侧卧在男人右边,抵着额头,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调整好姿势,珈奈再次闭上眼睛,咒文随心念而起,意识逐渐混沌,身体沉沉睡去,灵魂却在飘荡。她感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然后没入一个巨大的光圈。

    一阵刺眼强光后,她置身于一片冰封世界,晶莹的冰棱和深邃的冰蓝建成宫殿般的壮丽建物。

    一座冰川之下,她要找的人盘腿坐着,支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不见伤口和血污,双目紧闭。

    珈奈移步至他身前,并腿蹲下,单手撑着头,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还是直接结契。

    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双淡金色的瞳孔好似日光照在浮动的水面上,墨与想到一个词“浮光跃金”。美的不似人间所有,那是属于神明的眼睛。

    珈奈怔愣了下,随即站起身往后退开些问道:“你是什么人?你认识我吗?”

    时樾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他看来这问题实在怪异,魂术师彼此之间是有感应的,她明明有魂力却不知他是什么人。

    并且魂力由血脉继承,代代相传。她如果真的不知道魂术师的存在,又为何懂得魂术,进入他的识海?目的是什么?

    时樾表面不动声色,漫不经心道:“时樾,我是魂术师。嗯…我们应该不认识。”

    魂术师又是什么?算了,等结束再一起填坑。

    “我叫珈奈,我查看过你的伤势,我可以救你。”

    “如何救?” 男人像是不信。

    “灵魂共生契约,一旦契成,我和你就是命运共同体。只要灵魂不灭,肉身不死。”

    从未听过的术法,但关乎生命都是高阶魂术,她到底什么人?

    时樾站起身,踱步到珈奈跟前,一只手托着下巴,缓缓俯下身凝视着她,漂亮的眼眸摄人心魂。

    珈奈身体有些僵硬,却没有回避。在这个静谧又长久的对视中,她墨色的眼眸,清明干净。

    时樾低声笑了,悠哉悠哉地开腔,“有点意思,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你总不该活了又立刻会死。”

    “当然不会。”

    “那就没问题。补充下,成功率五五开。”

    “ 我们会成功。”

    “原来你如此信任我。”

    “我相信自己不会死。”

    时樾淡金色的眼眸格外吸引人,明明一脸淡然,那双眼睛给人感觉却仿佛在笑,漂亮极了。

    珈奈心想原来是这么个调调的人,像只小孔雀似的。

    “那成功以后我需要你回答我所有的问题,相对我也回答你我知道的。”

    “好。”

    “那我们开始吧。”

    珈奈开始共生契的第二部分“神魂烙印”,随着咒文完成,彼此脖颈处都出现一个符文然后又隐入皮肤消失不见。

    第三部分咒文起,一个光球将她们笼罩,珈奈能感应到力量正源源不断从自己体内传送到时樾体内。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身体开始感到轻微的灼热感,然后越来越烫。

    时樾能感应到珈奈的状态不稳定,叫停了治疗。

    “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

    “所以你好了对吗?”

    时樾想了下回答:“七八成吧。”

    此刻现实中,时樾心口处弥漫的黑气逐渐消散,拳头大小的窟窿里生长出血肉,心脏一点一点完整,生命的源泉重新开始流动循环。

    他缓缓睁开眼,长睫轻轻拂过珈奈的眼皮,两人还保持着亲密的姿势,温暖的香气萦绕在时樾鼻尖。

    他脑袋木了下,倏然间似有所觉打横抱起还未转醒的珈奈。

    抬眸,瞳孔映射出奇异的景象,那是个幽蓝色闪电球,直冲他们而来避无可避,就在快要被吞噬掉的瞬间,火焰竟砰地一声化为了无数银蝶。

    这是时樾的空间系魂术:领域究极支配,即在领域内实现原子级的物质分解重组。

    刚好醒过来的珈奈睁便是漫天飞舞的蝴蝶散发着银色的光芒。

    这又是什么高能剧情?

    来不及说话时樾抱着珈奈瞬间移动到一处山林。

    另有两道身影几乎与他们同时出现。身披黑袍,头戴动物头骨面具,黑漆漆的眼窝透着阴森。

    “你在这等我会儿。”

    时樾缓缓放下珈奈,一步一步逼近那两个怪人。金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杂碎,你以为操控了赫就能杀了我?”

    “不可能,人类心脏不可能再生!”其中一名怪人不可置信地说道。

    时樾站定在中间,下一秒两个怪人同时向他发出攻击。他轻松化解,并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扼住一方的脖颈砸进地面,“砰”的一声形成一个圆形凹坑。

    接着他钳制住后侧怪人的手腕,将它腾空调转了180度。扭成麻花的手臂,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时樾俯视趴在地上的怪人,手还拽着他手腕,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平静的疯感。

    他慢慢说道:“你以为我是谁?”

    话音刚落,白色的液体喷涌而出,一截断裂的手臂掉落在地上。

    “小心背后。”珈奈高声呼喊。

    一道炙热的火焰波向着时樾袭卷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所经之处寸草不生。

    珈奈看到被火焰吞噬的时樾,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呵,真是蠢。”

    珈奈闻声仰头望去,时樾悬停在空中,冲天的火光映照着他像睥睨天下的神明也像冷酷无情的恶鬼。

    他单手结印,一张激光射线组成的天罗地网从天而降,每一条射线都能无限延长,或者缩短,不管逃到哪里都没用。

    逼入绝境的怪人一跃而起,想从空中寻找生机,可他如何赢得了光速延长的射线,顷刻间就被切割成了碎片。

    一切尘埃落定,珈奈此刻的感官是震撼的,胃是翻涌的,脑袋是胀痛的。

    三管齐下,她最后只来得及抓着时樾的胳膊挤出一句,“我的猫在屋里。”便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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