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之夭出宫后特意潜至刚进宫的地方蹲了小半天,见没有纪无涯的踪影才放心离开。

    幕离遮面,从居民巷子曲折绕到银来庄旁边的小道上,再进银来庄的后院。

    耿进才早就准备好一直在等她。

    若是时雨那边未能如愿让苏月清惹上麻烦,耿进才这边能把裴执抓进牢中关上几日,只要避开三人碰面的剧情,也问题不大。

    裴淮想趁机在大魏敛财,借裴执的势回风光回北唐,她偏不如裴淮所愿,能坑的全部坑一遍,想回去除非在她手上掉几块肉来。

    可今晚院中气氛不对,耿进才也同往日有不一样的地方。

    往常耿进才都会上前来迎她,现在他交握双手直挺挺站在那里。

    大事不妙!

    李之夭压紧帽檐转身就想跑。

    “你若敢跑,他就没命了。”少年嗓音淡淡的,带着威胁。

    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与此同时她头顶的幕离似被东西打掉,白色的纱落地。

    李之夭深吸一口气,换上另一副表情,转身时娇滴滴,随时要哭出来一样,目光四处扫了一圈并没找到纪无涯。

    纪无涯从耿进才身后的推车里翻身出来,坐在石凳上,背靠石桌,手里把玩银币。

    他目光是冷的,比往常还冷上几分。

    “你要敢哭,我立刻把你捆了丢大街上,等上一会儿自然多的是来杀你的人。”

    快要出来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

    生气了。

    不然干不出来威胁人的事。

    李之夭安静如鸡坐在椅子上,金三娘将银来庄的店铺门关上,站到她身后。

    耿进才的命还掌握在纪无涯手里,他们也不敢乱动。

    纪无涯点了点耿进才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耿进才。”

    纪无涯又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小二,“你呢?”

    这两个人他记得,每次进后院被坑少不了他们从中作祟。

    “小二。”

    “问你名字,不是问干什么的。”

    “我就叫小二。”

    纪无涯一滞,默默转了目光落在李之夭脸上。

    少女眼眶红红的,咬着下唇,神色发怯,下一秒就要委屈地哭出来,谁看了不得心疼。

    “不、准、哭。”他特意把这三个字咬得及重。

    “纪无涯,你找我就找我,怎么还牵扯旁人,有什么话咱两不能好好说么?”李之夭声音很小,拿捏得刚好能让对方听到,说到最后越来越委屈。

    “嗯。”纪无涯依旧不敢看她,明知她是装出来的,还是避免不了上当,面对她的控诉,搭在耿进才肩膀上的没有收回的意思,只是静静坐着。

    双方沉默许久,眼看日落西山,李之夭绷不住演不下去了。

    她着急时间一过,恐怕裴执就不在城里,届时错过,她上哪找人去。

    之所以选择在今日傍晚让耿进才去府衙告人,在书中裴执这个时间点是要出门去跟北唐的探子接头,寻找裴淮的下落。

    裴执此人,在北唐跟裴淮交好,实际上他也要跟裴淮抢皇位,只不过他一直伪装很好,到最后男女主才发现,上演一番兄弟反目的戏码。

    北唐皇室腥风血雨,裴执想借他人之手除掉裴淮,没想到裴淮都把拦路的人干掉,这才逼得裴执无法继续跟他兄友弟恭下去。

    让裴淮回到北唐,无异于放虎归山。

    纠结再三,李之夭小心翼翼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不是你要跟我说么?我在听。”

    他没问关于银来庄的事,他记得从前自己追随的某个人一.夜之间忽然家财万贯,只听消息说是收了大魏的一个有名钱庄。

    难不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李之夭才变了么?

    可他记得钱庄的名字并不叫银来庄。

    但钱庄的位置确实是在银来庄这里无疑。

    这段时间,从遇到李之夭开始,包括后来遇到裴淮,纪无涯总觉事情跟记忆里的出现了偏差。

    余光里见李之夭又哭了起来。

    “咱们不连累无辜人,有什么话咱两去别处说,别耽误人家做生意,好不好,纪无涯?”

    她眼神带着一股哀求,话语尾音小心翼翼,一碰就要碎了。

    “自身难保,还有空管别人。”

    纪无涯移开了手,便要起身跟李之夭离开。

    金三娘明白李之夭的用意,不会真让他们走。

    “你是咱们银来庄的大客户,哪有客户来了让她走的道理,这后院留给你们,绝不打扰。”

    重获自由的耿进才立刻跟银来庄的其他人一溜烟跑了,就剩下李之夭和纪无涯两人站在后院里。

    李之夭转身去将幕离捡起来,趁机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喂自己吃了解药,打开瓶口藏于袖中,朝纪无涯走的时候佯装腿一软朝他身上栽过去,空出来的手直接摁在纪无涯脸上。

    他闭眼的时候李之夭将瓶子里的药粉撒出来,有些还沾在了旁边的绿植上。

    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她手拿开借整理衣服的同时把瓶子收回去。

    这么一闹,李之夭整个人扑在他怀里,还有摁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让他心神不宁,也莫名红了耳朵。

    他别过脸去,看到绿植上沾的粉末,心生诧异。

    “这是……”

    他话没说完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李之夭一脸奸计得逞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脸

    “你可得多攒点钱,等你老了我铁定得找你卖东西。”

    躺地上的人忽然一动,李之夭惊叫出声下意识想逃,谁知对方抓住她的脚踝,害她逃跑不成反倒跌坐在地。

    能屈能伸方成大事,李之夭抱头闭眼大声求饶。

    “饶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承认是我几次三番暗算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我是你老顾客的份上,不要跟银子过不去,求你了。”

    抓着她的罪魁祸首半晌没出声,李之夭悄咪咪从指头缝里偷看,对方早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她拍拍胸口,心情顺畅起来,这药闻一下老虎都能倒下,刚才纪无涯回光返照那出,还以为是纪无涯能耐上天了。

    但纪无涯死死握着她脚裸的手无论怎么弄都不松手,李之夭想走也走不掉,折腾半晌反倒出一身汗,她认命躺在地上。

    “还不如也把我迷晕过去算了。”

    *

    耿进才他们不敢在路上耽搁,风风火火赶去衙门报官,留下小二跟骆寒山在外头茶摊上等消息。

    进衙门后,他噗通滑跪在地,给府尹磕了个头。

    金三娘捏着帕子,哭得很是伤心。

    府尹认出来他们欲将二人扶起。

    “这是怎么了,耿掌柜,和夫人遇到何事?”

    耿进才一脸哀愁重重叹口气,金三娘一副又要哭出来地样子。

    “大人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们做了一个卫客的人的生意,谁曾想到了交货的日子,他人竟然不见了,我派人去城门口蹲守了几日,怕他卷钱跑路,并不见他出城,迫于无奈我和夫人只好前来求助大人,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金三娘伸手锤耿进才,埋怨道:“都怪你!要是追不回来钱,咱们银来庄上上下下都要喝西北风了!”

    她说完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抱怨,“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跟你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你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非要做他的生意!”

    耿进才怒道:“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风险大收益高,是你看的料子,如今出了事怪我我头上!要是耽误今年给官府捐钱,这事你也有责任!”

    “你、你敢凶我!耿进才,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看他们要打起来,府尹赶忙劝道:“二位放心,本官一定派人搜查,过去银来庄给府衙捐赠不少钱财,施粥济贫,本官都看在眼里,一定帮二位把人抓出来!”

    安抚一通后见他们二人情绪有所好转,复道,“不知这个卫客是何模样?”

    耿进才推卸道:“你问我夫人,是她跟着去的。”

    金三娘声音陡然拔高:“什么叫问我,你不也跟着去了?”

    “你跟他时间多,你记的更清楚些,你说。”

    “凭什么我说你不说?!”

    看他们又要吵起来,这两个是府衙的财神爷,府尹不好得罪,继续和稀泥。

    “好了好了,你们夫妻二人别吵了,谁都别说了,跟本官一起去抓人,看到他你们指认就成。”

    官兵找人的时候耿进才和金三娘特意带了幕离遮住样貌,说是怕别卫客手下的人见到打草惊蛇,其实也是怕裴淮的人撞见坏了事。

    根据情报,裴执的画像耿进才他们提前见过。

    当他们闯进一家乐坊的时候,一眼看到坐在人堆里的裴执和他身边的探子。

    二人冲上前分别抓住裴执和探子。

    耿进才怒斥道:“找到你了!”

    裴执吓得不轻,手里的茶杯摔碎在地。

    “阁下是……”

    金三娘知晓话越多破绽越大,没做过多解释,“你是不是叫卫客?前段时间来京城做了笔买卖?”

    裴执点头想将手臂从耿进才的怀里抽出来,跟他拉开距离。

    “正是。”

    金三娘手掌拍在探子头上,将探子想传递消息的动作打断。

    “那就对了!”说完把探子往府尹跟前一推,“抓回去好好问问!”

    府尹点头,直接命人把二人押走。

    金三娘和耿进才故意落后几步,装作在争执的样子。

    她压低声音道:“你速去找骆师傅,我去衙门盯着,让小二回去报信。”

    见府尹疑惑回头,她画风一转拔高声音怒斥:“行啊耿进才,你想让我一起去,但今晚你休想再进银来庄的大门!”

    “三娘,你注意安全。”耿进才说完拔高声音立刻变脸,“哼,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稀罕你跟着!”

    金三娘一脚将他踹进人群里,她上前去找府尹。

    “大人,我们走,没点担当责任的男人,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好好好。”府尹连声答应,生怕金三娘误伤他。

    人群里的耿进才借此脱身,去了前几日跟裴执做生意的丝绸铺子处,骆寒山已在等他,并且把铺子的归属契约递了上来。

    主人的名字是他自己本人的名字——骆寒山。

    “接到消息裴执进城的消息后,就已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做,户部那边铺子的信息已更改过。”

    如此一来,若裴执说做交易的人不是他们的时候,只要有凭证,裴执就不能翻身,最后也能说同前掌柜没交接好,闹了乌龙。

    可退可进,总归是寻不到他们错处。

    李之夭并不知道裴执接头地点,不然就不会让耿进才去衙门大张旗鼓地寻人搜查。

    她躺在地上,眼前橘光漫彩白鹭归,院子里的风拂面,树梢摇晃,地面斑驳,直到夜色占领天空,月上枝头。

    外面脚步声才匆匆响起。

    “主子,你怎么躺这里?”小二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脸惊诧。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二扶她胳膊坐起来,“事情已经办妥了,主子放心。”

    李之夭晃了晃脚,那只手也跟着动了动。

    “后面等我消息吧,把他毒解了,再给我备辆马车,别让他发现了。”

    既然被抓到,那就抓到吧,她不想再吐一次。

    小二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塞到纪无涯嘴里,给他灌了几口水便去准备吩咐的事,事情办妥后直接离开了。

    估摸药性起作用,李之夭再踹了踹他。

    “哎,别装死了,快起来。”

    纪无涯睁眼,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很快清明。

    这次药效过了,头竟然不疼。

    “迷.药升级了?”

    李之夭动了动被他拽着的脚,“快松开。”

    纪无涯继续躺在地上,也不撒手。

    “前两次醒来都是头昏脑涨,浑身发软,这次头不胀,眼不花,也不觉得没力气。”

    “你还倒出经验了,我也刚醒。”

    李之夭再次动了动脚,“再给你个活儿你干不干?”

    纪无涯没应她,但她知道他在听。

    “送我去护国寺,给你五十两当报酬,门口备了马车,劳烦你当个车夫。”

    “上山吗?”

    “去山脚后面的桃花祠,明日是悟尘大师的住持仪式,早上来不及,典礼会从桃花祠开始,我们从那里跟着队伍一起走。”

    拽着她脚踝的手松开了,纪无涯坐起身来。

    “成。”

    出城的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守军见驾驶马车的是名俊朗少年,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人,随口盘问了一句晚上出城干什么。

    “奔丧。”

    画像上的人是位年轻漂亮的姑娘,马车里坐着的是名老媪,也就放行了。

    李之夭赶到桃花祠的时候,时雨还没来,但她一直等到深夜。

    时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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