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裴淮背着苏月清走在大街上,他步履匆匆,杨刻和青鸢跟在两侧为他们开道,驱赶围观堵路的百姓。

    苏月清趴在他肩头,感受一路颠簸和身下人的体温,她慢慢抓紧裴淮肩头的衣衫,双眼无神。

    “若我是你,我会保持距离。”

    “可是清清,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恨了你这么多年,又悔了这么多年,你让我如何放弃?”

    裴淮背着她跑进医馆,找大夫为她治疗脚伤。

    他们额头相抵,感受彼此最纯粹炽热的呼吸,裴淮不敢松手,心中悲戚,“我不该瞒你的,我不该的。”

    而他们这边的情况,自然被汇报给了李之夭,当她得知两人事时正在提笔于纸上写着什么,时雨并未凑近,也不知信上的内容。

    “没想到璃王心狠手辣,竟还是个情种,他跟苏月清之间到叫人唏嘘。”春夏坐在椅子上晃悠着双腿,顺便往嘴里喂了一个云州产出来的蜜饯。

    李之夭写好书信后将信纸吹干,叠好放进信封里交给时雨,“把这封信交给三娘,三娘看到后知道怎么做,裴淮和苏月清之前的纠葛可不止这么一件,单凭当年苏家一事就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信转交到金三娘手里,她简单易容戴上幕离出了驿馆的门,避开耳目去了都城的银来庄。

    虽然大魏的银来庄已经易主,归在清武帝名下,打算等到开春便改名,但北唐的银来庄却被划分了出来,所以当初在北唐留下来的情报网和暗哨都还在。

    找到北唐都城银来庄的掌柜,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上,掌柜看完拱手道:“请东家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办妥,但这几日准备还需要些时间,请东家给点时间,毕竟牵扯到璃王府上。”

    金三娘微微颔首:“东家的意思是不需要你们有多大的动静,只需引导苏月清发现就成。”

    掌柜连连点头,“说的是,就是不知道东家如今身在何处?究竟是何方神圣。”

    金三娘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该你打听的事不要乱打听。”

    掌柜说了好几个是,送走金三娘,他一改方才恭敬神色,慢慢站直了腰杆,手上的信并未打来,直接扔进香炉里烧掉。

    捋着胡须洋洋得意在原地,不屑冷哼一声,“大魏全部的银来庄都已充公,如今璃王风头正盛,我在北唐这么多年,为谁效力还真以为我老眼昏花分不清了。”

    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踹开,来人一袭黑衣斗篷,戴着宽大兜帽,手中拿着一柄长剑,进门风将他的斗篷边缘吹得卷了起来,鬓边发丝里飞舞,兜帽压得很低,几乎将他整张脸盖住。

    来人身形挺拔如松,气质宛如冰霜,腰间玉佩叮咚,是名少年。

    掌柜吓得后退几步,手指颤抖指着他,哆哆嗦嗦半天,“你、你是何人?想抢钱啊?”

    银白的剑身从剑鞘里拔出,锃亮的寒光反射在他面上,眨眼间已抵在他脖颈处,寒凉窜进他的心底,掌柜双腿一软,险些跪下了。

    少年不给他说话出声的机会,直接干脆利落抹了脖子。

    检查一圈银来庄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他才收起长剑,站在院中,阳光散落照得身上一阵暖意,他缓缓抬头,闭眼感受落在面上的温度,耳边还是什么都听不到,世间一片空白。

    纪无涯缓缓摘下兜帽,虽是少年模样,他的发间已开始有些泛白,这是他昨晚回去后开始的,雪看到他还以为是去哪里蹭的,用毛巾擦了许久后知后觉才意识并不是蹭到,而是体内邀月毒的反噬。

    封先至纯的内力已被他完全跟自身融合,且能用去压制毒发,加上苏月清为他施针一次,邀月毒虽已平稳,却又反噬效果。

    从最开始的听不见,到现在头发渐白。

    视线内看到檐角铃铛晃动,记忆里应是有铃响的,纪无涯微微张开手掌,想握住从天上宣泄下来的天光。

    指尖除了微凉的风,什么都没留下。

    他戴上兜帽翻墙而出直奔驿馆找李之夭。

    见到李之夭的时候,正好看到裴承泽站在门口,他从围墙翻身进去,没让裴承泽发现,避开守卫的踏雪飞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李之夭的房门前。

    春夏守在门口打盹,有侍女敲门进去后,没过多久时雨便跟着出来走了,想必是因为裴承泽到访一事,四周并未有其他人,纪无涯绕到窗户边捡起一颗石子儿,打在窗棂上。

    咚的一声。

    李之夭放下手里的花枝和剪子,桌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开得明艳鲜活的花,起身朝窗户走去张望,一眼看到站在树下的纪无涯。

    他戴着兜帽,却是让她看清了脸,静静站在那里跟她相望。

    纪无涯走到窗前,隔着窗户同她讲话,“你留在都城银来庄的暗哨需要查一查,有人已经背叛了,裴承泽和裴淮他们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两个背叛的人,银来庄里背叛的人我已帮你处理了,所以你想办的事没能成。”

    李之夭双手撑在案上,她刚想问你是如何得知,纪无涯已预判到她的问题,“我在裴淮府里见到过他,自称是银来庄掌柜,说是送钱,但他手里并无钱财进府,府中账上那日也没多出来的数目,我查过,今日跟他从府里出来,后来便看到你身边的金三娘去找他。”

    她又想问是如何得知金三娘,纪无涯依旧抢先回答:“金三娘当初在大魏银来庄我同她打过照面,她身上的脂粉味有些不一样,是女子总有一款与众不同的脂粉香薰是为心头好,混在一起在嗅觉上都会有些浓淡跟味道上的差别。”

    他说着仿佛又闻到属于李之夭独特的桂花牛乳味,这个味道从他第一次见李之夭开始就没变过,靠着分毫的差别辨别记住每个人,却又是他身份该会的技能。

    李之夭终于找到机会把想问的问题写下来:为何帮我?

    纪无涯呆愣在原地,这个问题猝不及防,他甚至都没想好怎么回答,良久的沉默里,看着那双眼睛,他不想骗她,脱口而出,“凭心而动,凭意而往,行之所驱,乃心之所念。”

    风吹着庭院里的树,树影晃晃,吹掉纪无涯的兜帽,黑白混杂的发丝暴露出来,那一根根白显得尤其眨眼,鬓边几根细碎的白发寥寥,李之夭呆呆注视他清瘦的脸庞,伸手想去触碰他飘在风里的发。

    心蓦然揪紧,她忘记纪无涯听不见,说话声音轻轻,微微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纪无涯认真看着李之夭的表情和嘴唇,读出她的疑问,纪无涯忽然勾唇笑起来,眼尾上扬,他笑着,目光温柔,一眼万年,李之夭却从他身上看到了苦一字。

    “邀月毒。”

    李之夭的心震了震,“纪无涯,下月集……”

    话尚说完,房门却传来动静,春夏的声音传来,“主子,五皇子来了。”

    纪无涯戴上兜帽背过身去,“既然你忙,我就先走了。”

    李之夭来不及叫住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春夏走进来,“主子,这个五皇子也忒烦人了些。”

    她朝着窗户外望了望,“主子,瞧什么呢。”

    李之夭走出去,裴承泽已在堂屋里坐着,侍女奉上茶,耿进才同他聊着话,裴承泽刚见人影出现,迫不及待起身迎上来。

    他满脸春风得意,侃侃而谈,跟李之夭分享他的喜悦,“你这招真是妙,我昨夜按照你的说法递了折子上去明上为安抚父皇,暗为老六求情,然后怀念往昔,勾起父皇对当年藩王造反一事的回忆,不出所料今日苏月清就进了宫里,黑甲卫的兵权落在了我手里,老六连宫门都没进去,真是大快人心,哎,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之夭冲他微微笑了笑,“五殿下藏拙这么些年,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接下来几天不用来找我了,整日往这里跑,落人口舌。”

    裴承泽眸子闪了闪,“难不成你想毁约?”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后面你接连得意,难免会怀疑到我头上,在我大魏新婚前夫妻见面,不吉利,你这样可不是个好兆头,不知五殿下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想把裴淮对你的怒火烧到我头上?”

    李之夭放下杯盏,起身不想跟他继续废话,心中念着纪无涯的邀月毒,本想再等上一段时日,跟纪无涯拿条件换,可眼下情况似乎等不了了。

    “你我心中都藏了事,扮猪吃老虎的戏码遇上同类就不用演了,你不累我还累,这几日还请五皇子安静等等,裴淮也不会有什么动作,不用操心,毕竟苏月清养伤也需十天半个月。”

    她匆匆出了堂屋,耿进才听主子这么说,也不跟他继续聊家常,拱手告辞,裴承泽带着手底下的侍卫坐在堂屋,他摩挲椅子光滑的扶手,冷笑一声。

    他坐了很久,久到茶凉了也不见侍女来重新添新的,裴承泽终于舍得起身离开驿馆。

    前脚刚走,后脚一辆马车就停在驿馆门口,宫女打扮的李之夭和时雨携手上了马车。

    “去璃王府。”

    裴承泽想算计她,李之夭自然不会闷声吃下这个亏,他习惯了把身边的人当猴耍,惹祸上身时主动伸出援手,收买人心,让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必要时反咬一口,让裴承泽知道,不知她非他不可,而是他裴承泽想要皇位,是非她不可。

    纪无涯无地可去,能找到他人的地方就只有璃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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