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泉水流淌在脚趾间。

    清凉之意沁人心脾。

    她脱掉鞋子放在石子路上,挽起裤脚踩水玩。

    阳光透过细细簌簌的树叶照进山涧,影影绰绰,美极了。

    她闭上眼。

    风是彩色的。

    偶尔远离喧嚣的城市、来到原始的绿色丛林,能让人思路清晰。

    忍不住抬起手,开始构思古典舞的动作和衔接。

    山风都忍不住和她共舞。

    她的《砂羽小重山》,是不是可以再改改……

    脚趾间忽然痒痒的。

    睁开眼。

    哦,有小鱼吻过她的脚背。

    水声潺潺。

    她的视线跟随着水里灵活的鱼,想捉住它,还没动手,山林间忽然传来轻笑声,吓了她一跳。

    小鱼游走了。

    她抬起头四处查看:“谁?”

    有个少年坐在山泉下,清透的阳光吻过他的侧脸。

    他远远地说:“你别摔了。”

    哦,原来这人是提醒她看路。

    她的双手拢成小喇叭放在嘴边,高声回答:“水里石头上的青苔都被踩光了,一点都不滑!”

    他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反而合上手里的本子,也脱了鞋子下水。

    英姿这才看清对方的脸——

    叫什么来着?

    坐她斜后方,不爱说话,总是拿着本子写写画画的陈酉安。

    想起来了。

    上学期末的舞会,她把捧花扔出去,恰好就是他接到了。

    有点脸红,她真不是故意扔给他。

    他接到,纯粹就是巧合。

    “你没有和朋友一起吗?你一个人吗?”

    班级里组织郊游,哪有单独行动的?

    男生们成群结队,有些甚至避开带队的老师逃去打游戏了,他居然是一个人躲在这里速写?

    英姿想起这个陈同学平日里一向独来独往,女生对他告白,他不理不睬。

    江垚和她吐槽过,他想建一个俱乐部,想拉陈酉安入伙,对方却拒绝了他的好友请求。

    “怪胎。”江垚这样评价他。

    她反驳他:“你不要总是这样贬低别人。”

    他们在舞会后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江垚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

    恃才傲物,仗势欺人。

    她只好自我安慰,他年少轻狂,很正常,长大了就好了。

    至少他不会那样对她。

    陈同学站在那里,眼神如山涧间的阳光般清澈深邃:“你不也是一个人?”

    是,她是一个人。

    两个白富美女生因为江垚开始针对她,以前的好朋友怕被孤立就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英姿彻底被孤立了。

    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跳舞上,和妈妈一起抠《砂羽小重山》的编排和细节。

    她刚才一个人在水里跳来跳去,他不会、都看见了吧?

    有点尴尬。

    溪水流过,她视线落在他脚背上,忍不住“啊”了一声。

    “鱼!”

    是她刚才没抓到的那条吗?

    他低下头,屏住呼吸伸出手,她也紧张起来——

    他光速出手,水花四溅,那鱼却异常狡猾、从他指尖溜了出去。

    她失望出声,他甩掉手上的水,波光粼粼的水波纹倒映在他眼底。

    “没事,这里还有好多鱼,我再给你抓一条。”

    于是他们一起抓鱼。

    春天的山泉特别凉,他们玩得这样开心。

    他身手矫捷,有次差点抓到。

    那鱼滑不溜秋,竟被它逃脱了,跳进水里时溅起他们一身水。

    他们像是被鱼戏耍的小丑,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英姿!”

    远处传来江垚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他站在岸上,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

    她立刻江垚招手:“下来一起玩啊。”

    他神色如常:“天不早了,我们要赶紧下山,温子伦说请吃农家菜。”

    好吧。

    她乖乖上岸,他把她的鞋子递过来,她自己换上。

    他扶着她的肩膀,充满独占欲。

    然后问在水里一动不动的陈酉安:“陈同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对哦,英姿差点忘了:“陈同学,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陈酉安远远地看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了,我速写还没画完。”

    江垚笑:“啊,这么有雅性啊?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粗人配不上你?”

    陈酉安没说话。

    他看了看不明所以的英姿,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明天要交作业了。”

    江垚这才搂着英姿的肩膀离开。

    他们走了好久,英姿越过他的肩膀回头看——

    陈酉安还站在水里,神色晦暗不明。

    她后知后觉:“阿垚,你刚才,是在对陈酉安阴阳怪气?”

    江垚笑着捏她的脸:“不然呢?谁让他对你眉来眼去的?有时间和你玩水、没时间吃饭?还说什么交作业,骗鬼呢。”

    他手劲有点大,她忍不住嗷了一声:“我才没有和他眉来眼去。”

    “我知道。”他得意得很,“你才舍不得我。”

    看他这得意又笃定的神情,英姿忽然怒火丛生。

    干什么呀,仗着自己喜欢他就这么肆无忌惮?

    “我告诉你呀,你别得意,要是你哪天惹我生气了,我肯定扭头就跑!我肯定找个比你更好的!”

    他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好好好,真有我犯了大错的那一天,我肯定好好把你哄回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出轨了我也原谅你……”

    她的脸瞬间红温:“谁出轨了?你怎么倒打一耙?”

    他一点都不生气,越捏着她的脸越兴奋。

    他看着她的神情,和看心肝宝贝没什么两样:“谁教你这么威胁人呢?你知道你说话的口气多可爱、一点都不吓人吗?”

    云淼莹蓝的层叠光影中,虚幻与真实是边界里,她的思绪来回穿越。

    再睁眼,她回到了庭院里。

    身后陈酉安向江敏懿告别后,向她走来。

    他和记忆中那个学生比,早已经是两个人。

    她也一样。

    她没开车,直接坐在了副驾驶。

    他开着车,时不时看她两眼:“怎么了?”

    她看向窗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继续开车。

    回到家,她光速换好鞋向自己房间飞奔,他在她身后大声问:“你到底怎么了?我说错什——”

    她倏然回头打断他:“陈酉安,为什么带我去见江家大姐?”

    “因为这家私房菜很好吃?”

    “只是这样?”

    “那还能是因为什——”

    “你在试探我!”她厉声打断他,心跳加速。

    “试探?我为什么要试探你?”他神色如常,“只是朋友请吃饭而已。”

    “可她是江垚的大姐,她对我说那些话,不是你授意的?”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眸色深沉:“徐英姿,江敏懿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不论江垚会不会想起——”

    她耳膜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所以你真的在试探我。”

    他眉头微蹙:“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有什么话说得不对?”

    “没有。”

    说完,扭头就走。

    身后脚步声响起。

    她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就在她的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背后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抢先她一步把门狠狠关上。

    身后的人拽着她胳膊、强行把她扭过去。

    她被困在门板和陈酉安的胸膛之间。

    哦吼。

    这是她第几次被上演强制爱?

    记不清了。

    面对江垚,她只有恶心和厌恶;

    可是面对陈酉安,她却是愤怒。

    他的眸色幽深,嗓音磁沉:“徐英姿,把话说清楚,我试探你什么了?你有什么好让我试探的?”

    说清楚?好啊,来说清楚。

    “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是真的失忆,是吗?”

    “所以你是吗?”

    她一时语塞:“假装失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但是好像,你比我要介意得多。”

    她微怔,不可置信地呢喃:“你不在乎……”

    他重复着:“是的,我不在乎。徐英姿,好像在乎的人是你。”

    “你不在乎我是不是失忆,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她吗?

    还是,同情她?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她耳边打鼓。

    他慢慢俯过来,荷尔蒙气息密密匝匝,压得她喘不过气。

    “徐英姿,你觉得我在乎什么?”

    怎么又把问题抛给了她?

    “你不要老是用反问句来回答我的问题,这太狡猾了,这、这不公平!”

    他挑眉:“不公平?你说我对你不公平?晚饭回来你甩了我多少脸色,你说我对你不公平?”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额头青筋凸起,像是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他像是和谁赌气一样:“不如你先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说你忘记江垚了,是真的打算从此以后和他一刀两断?”

    “当然——”

    话音未落,耳边豁然刮起一阵拳风!

    发丝被吹动。

    门板被他一拳砸下去,嗡嗡作响。

    她腿脚有点软。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口口声声说着要重新生活,结果却不断出现在他身边……”

    他话说了一半,咬牙切齿地笑。

    她无法反驳,醒来以后发生了好多事,都像做梦一样。

    好像冥冥中,每件事都把她推到江垚身边一样。

    她哽咽着:“我不是故——”

    “够了!”他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徐英姿,你别把我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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