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那个策划打电话给你了?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真的吗?不是故意的?

    “姓江的,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什么婚纱、谁要跟你拍婚纱?当初是你自己不肯去的。”

    他笑嘻嘻:“那我现在肯了呀。”

    “……滚!”

    “我还记得你看了一个什么跳舞演员的演出,非要像她舞台表演的那样去大雪里拍婚纱,现在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去了。等拍完婚纱我们还可以去北欧旅行,还可以去看极光——”

    “那些都是以前的徐英姿的梦想,是你不要的。现在我已经往前看了,我有男朋友、我要求婚了,我要向他求婚了、你明不明白!”

    不要再像幽灵一样缠绕在她身边了!

    他只是笑:“我都说了,我不介意给你当情人,不就是等个十年、二十年嘛?我伤害了你,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滚刀肉一样,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人打交道。

    她正咬牙切齿,对面的人似乎能看到她的窘迫,轻笑一声,轻挑又魅惑。

    他忽然开口,又缠绵又温柔:“Je n'aime que toi.”

    英姿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Je n'aime que toi, Y.

    这是他给她选的纹身,她纹在了肋骨之上。

    后来他不要她了,她在醒来后好久才下定决心把这纹身洗掉。

    他呼吸加重起来:“英姿,这是我给你选的纹身——”

    “那个纹身,我已经洗了。”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连报复他的快感都没有。

    甚至觉得好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和我重温鸳梦吗?”

    我呸!

    她只想和这个人彻底划清界限。

    想让这个人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我不记得你了,大家都说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一醒来就把这个纹身洗掉了。”

    留着干嘛?提醒她人生有多失败?

    这伤疤堪比案底、堪比古代罪犯受的黥刑!

    他语气里的得意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愧疚:“……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再选别的——不,这次换我来吧,我来纹一个……”

    这人怎么敢说这种话的?

    她冷笑一声,忽然想说些话刺激他。

    “你知道吗?陈酉安亲在我肋骨上的时候,他和我说,以后都不用再纹什么纹身了。我就是我,他从不要求我为他去纹什么东西。”

    这是真的。

    刚开始的时候,陈酉安无意间触碰到那个纹身留下的淡淡伤痕时,她总是忍不住发抖。

    然后在他极尽温柔和耐心的亲吻下,她才会慢慢放松下来。

    “你拿这种事情来气我?那个瘸子真能满足你?我不信,我甚至不信他在床上能硬得起来。”

    听到他这样的话,她很愤怒,极其愤怒。

    “随你信不信,陈酉安已经把你留下的气息从我身上彻底洗刷干净。我在他身下有过无数次高潮,梦里只会叫他一个人的名字,我的身体只会回应他一个人——”

    “够了!别再说了!”

    果然,在她的故意刺激下,江垚出离愤怒。

    他的声音仅是滔天的怒火:“徐英姿,你就非要这么刺激我是吗?”

    “恋爱期的男女朋友做这些事不是很正常?以前我和你做过的事,我和陈酉安也都做过,你根本没有任何特别,你能不能早点认清这个现实?!”

    那头安静了许久,偶尔传出几声压抑至极的粗重喘息。

    过了好久,他什么话都没说。

    英姿以为他终于词穷、终于气馁,正想给他最后一击,对方却骤然出声——

    “不能。”

    她下意识地想问一句什么意思、什么不能,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的是——

    “不能认清这个现实。”

    他嗓音沙哑,像是枯木折断的吱呀声,一下子被折断所有希望。

    “英姿,你能吗?我眼睛好了的那天恰好恢复了所有记忆,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好像昨天我们还在讨论去哪里度蜜月,今天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的男人睡到一起,可我连给你做个情人都没资格,我就是不能接受、我死活都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怎么了?!”

    最后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不知是不是英姿的错觉,在他的声音里她似乎能听出无限的悔意。

    和排山倒海的痛苦。

    “你把自己倒是摘得干净,好像那个霸凌我、害我卧病大半年的人不是你一样……”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回想那段时间,好像中了魔一样。”

    不是,不是中魔。

    他本质就是那样的人。

    刚刚的英姿如果有一瞬间的同情,这一秒也清醒了。

    “都过去了,如果你对我真有愧疚,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不可能,英姿,我也说了很多次,不可能,我也过不去。”

    “江垚,我真的厌倦了,现在男女别说情侣分手,就算是夫妻也常有离婚的,你这样纠缠我有意思呢——”

    “那你和陈酉安是可以随便分手的男女朋友关系吗?”

    英姿一愣:“你什么意思?”

    他轻笑一声:“没什么,你说得对,现代情侣分分合合都很正常,谁离了谁也都能活,谁也不会在原地一直等。你不会一直等我,你也不会一直等陈酉安。”

    他在说什么?

    英姿强作镇定地问:“你在说什么?”

    他只是冷笑:“好好期待吧,我们一定有机会去拍婚纱的。”

    说罢,根本不理会英姿叫他的名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英姿颓然地坐在原地,反复揣测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江垚,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要把她利用陈酉安的事情都说出去?

    还是要伤害陈酉安?

    她想不出结果。

    无比痛苦。

    试过被熬鹰吗?

    试过暗夜里被黑色竖瞳盯一个晚上吗?

    浑身汗毛直竖。

    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后背上爬,恐惧如泰山压顶、如附骨之疽,压到她不能呼吸。

    比刀子落脖子上更恐怖的事情,

    是等待刀子落脖子上的过程。

    她张开嘴想呐喊,却没有声音。

    江垚啊江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坐在角落里,把脸埋进双手中。

    某一个瞬间,她是那个和青梅竹马的恋人一起订婚纱计划的少女;

    下一刻,她的恋人忘记了她、她哭着拒绝承认现实,不愿意取消婚纱拍摄计划;

    到现在,她利用真心爱她的人。

    她真是,对不起陈酉安。

    他原本,和江垚无仇无怨,她却强行把他们两个人搞成了对立面。

    现在江垚就像是头潜伏在黑暗里的猎豹,随时准备出击、击碎她和陈酉安平静的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点崩溃。

    但是下一秒,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崩溃什么?

    有什么好崩溃的?

    被姓江的说两句就吓成这样?

    不行,她要反击。

    她要保护自己和陈酉安。

    要不然她这么长时间的苦就白吃了。

    对啊!

    为什么老是指望陈酉安,她明明可以自救。

    江垚这王八犊子自己就是一身腥,凭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威胁别——

    她倒抽一口凉气。

    这不就有个天大的把柄、就在她眼前?

    方永琳!方永琳的视频!

    她一直怀疑方永琳就是江垚杀的,她要拿到铁证、彻底摆脱那个烂人。

    只高兴三秒。

    她意识到这视频只能算孤证,只能证明方永琳死前可能去找过江垚,不能把她的死和江垚直接联系起来。

    英姿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俱乐部的监控。

    她坚信江垚有问题,监控肯定有拍到。

    然而现在江垚却依然来去自如、人身自由,只能说明监控上没什么重要的信息、警察没抓人。

    要么出事现场不在俱乐部,要么有人帮江垚擦屁股。

    她现在要去找这张擦屁股的纸。

    英姿原地盘算着手头的资源。

    她觉得现在她非常需要一个会玩电脑的黑客。

    说起来陈酉安的公司里好像还真有个技术主管来着……

    她连忙翻通讯录想找那位工程师的电话。

    切换APP时无意瞥见了手机背景——

    是陈酉安在水下游泳时她拍的。

    满屏蓝色的水和气泡中,他像条入水的鱼一样恣意又自由。

    他上岸喝水时看到她对着手机傻乐,过来一眼看到这张屏保,想换成他们的合影。

    她严词拒绝:“这多好看,秀色可餐。”

    他拗不过她只好算了。

    边吐槽她是“变态”边摇头,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下来。

    她佯装生气:“你说谁变态!”

    他直接游过来,抓住她脚踝放在胸口,然后拉着她一起沉入游泳池。

    在入水前他吻上她,喃喃地说:“是我,我想做点变态的事……”

    不知不觉,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回忆。

    谁也别想把这个人从她身边夺走。

    她下定决心,继续翻通讯录。

    又有消息进来。

    她不耐烦地随手点开。

    不认识的人发给她的一张图——

    无比鲜艳的汉字,纹在心口的位置,字的边缘还能看见红肿的肌肤和些许鲜艳的血丝。

    我爱你,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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