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色被血色染红,参辛下手狠厉,直接把人打晕绑了去。

    只是那个魁梧男子不比其他人瘦弱,像是个练家子,身手也有些章法。参辛稍微费了些力才制服。

    夜色沉寂,街边小巷连鸡鸣狗吠都没有。参辛身手扒下两人的外衣,自己披一件,给宋瑾禾一件。

    “这边的路,我已经探过了,现在去看看。”参辛把魁梧男子拽起来,“借你的脸用用。”

    像来他们出入也没有什么腰牌信物,这几日出来的人都有这个男的,那么他就是出入的关键了,毕竟他们也只认这个男的脸。

    男子拧着一张脸奋力挣扎,树干粗的手臂上肌肉鼓起,想要扼住身后人的喉咙。

    “不想死就带路!”宋瑾禾拿出防身的小刀,手起刀落直接落在那人身上,鲜血迸溅而出,身上的粗布衣裳红了一小块,她颤着声音,语气坚决,“快走……”

    参辛像是拽死狗一样,拖着不情愿的男子往前走,宋瑾禾在后面防备。

    城中的路并不难走,风声略过砖瓦棚舍,呜呜声就像是吃人的魑魅。宋瑾禾好久没有走过这般骇人的路了。

    “阿禾,快走!以后你就是大晋的公主,皇宫里的才是你的娘亲!”

    风越来越大了,比人高的杂草掩盖前路,她什么都看不见,身后有人在追她!冷铁碰撞的声音仿佛是黑白无常手里勾人的铁链。

    她不是我的娘亲。娘亲不在了。

    “老大!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瑾禾被激得发抖,发散的思绪猛地回神,心跳声蒙住耳膜。鼻间浓郁的血腥气让她飘在半空的灵魂落稳,她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

    “今天……被绊住了脚。”

    参辛拉住那个魁梧的男子,手中的刀抵住他的伤口,用气音说,“让他们走。”

    “该干嘛干嘛去……别围着。”

    “今天老大声音有点虚啊!这关门闭户的,去哪了?”

    一众人笑着说荤话。

    男子没有理会,带着她们两个往里走。

    这的地方不大,从门口进来就两三个人守着。里面堆着杂物,有些被黑油纸盖住,上面落了一层灰,有的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扯的满地都是,发出的味道另人作呕。

    参辛跟着他转了前面的棚子,里面随意扑了一张席子,还有几个看不见颜色的毯子。没有烛火,路上一片昏暗,脚边还有老鼠偶尔窜过。

    宋瑾禾强忍住不适,她紧跟着参辛一同往前走。几个棚子中间留出一块空地,一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空气里弥漫着药的酸苦味。

    前些天,她跟着华大夫煎药,因为这药味她天天味,所以刚到这,她便认出。

    男子的脸色苍白,参辛把人拖到棚子里。扯过地上的毯子,塞进他的嘴里,不让他发出声音。

    “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

    宋瑾禾递出自己的刀,冰冷的铁划过喉咙,噗呲一声,身下的毯子被鲜血染红。

    参辛冷眼擦拭刀上的血迹,宋瑾禾嘴角颤抖,没有死透的人在哽咽抽搐,喉咙涌出的鲜血呛出,她双眼的震惊中溢出嗜血的兴奋。

    到了后半夜,那些喝酒胡吹的人才想着睡觉,一到棚子里便被尸体吓走了半条命。

    都吵成一团,参辛踢倒火盆,连着两处孤立的棚子起火。她和宋瑾禾趁着混乱溜出去了。

    暗夜中的火光冲天,撕开幕布下的遮羞布。

    “太守,不好了,昨夜难民区的疤头死了。那人把尸体扔在了棚子里,连烧两个棚,趁乱逃了!”

    太守身边的老人进来禀报。

    “谁能有这样打的本事,在我的地盘上,杀人放火!”太守从榻上起来,火气直冲脑门,“我看他们是从聿都来的,我敬他们三分。为何偏偏要于我作对!钱场没了,都是些小鱼小虾,只要他还在,我就不愁钱花。”

    那几处棚子就是太守造钱的地方,疤头带人偷铜粉,太守提供模具。

    “大人,现在府上的东西够多了……”老者慢步上前,低声道,“他们敢杀了疤头,应该就是知道了。这些天也死了不少人,就怕幌子成了真,我们不如……就收手吧。”

    “这是李大人最拿手的把戏!他们在聿都斗不过李家,以为在这就能行了吗?”太守从抽屉里翻出李愈给的书信,“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又怎会被这几个人轻易戳穿?我不求平步青云,只求这次能保我一世荣华!”

    “你去,去派人看看沈大人。”太守寒声吩咐,“还有天乾的困兽,我要好好感谢她,毕竟没有她,沧州哪能安稳到现在。”

    如果上次参辛没有击退丹沙人,那他也能从中捞得一笔。李家像条狗一样巴结丹沙人,那他跟在后面喝口汤,也是行的。

    参辛两人回去刚好赶上早膳,她把其中的情况说了,宋瑾禾把东西画好,“那个地方不大,也就几个棚子。就是里面的环境太过于恶劣。”

    几个人正说着,就有人来敲门。

    “沈大人,太守养了几天,身体好转了。”老者从后面拿出一包东西,“这些日子您辛苦了,这是太守让老奴送过来给您补补。”

    沈秋白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太守想请您过去。”

    “好,我去更衣。”沈秋白眼眸微转,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临出门,参辛也跟着上前。

    “副将,太守只请了沈大人。”

    沈秋白回参辛一个安抚的眼神,独自走了。

    “他叫议卿去,就是想拿捏住他。”曹文起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今天他要回去看自己的父亲。

    “你们曹家有多少人?”参辛绑好衣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杀他个措手不及!”

    “家里的人不多,就是宅子有些大了。”华大夫思索着,“你要是只要前院的人,那还是够的。”

    “你知道那够官在做些什么勾当?”

    “不就是磨铜粉做铜钱吗?”华大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这沧州谁不知道?不然,你以为那院子里一年一换的金丝木哪来的?不过是大家都习以为常,况且他们还有钱拿,谁废这个事去拆穿啊。”

    “他们的人也死了几个,我看他们都在喝预防疫病的药。”宋瑾禾提醒。

    “那好办,我看了你们从聿都带来的方子。”华大夫拿出早就配好的药,“按着这个去抓药,喝下去,应该没有大问题。”

    曹文起跟着华大夫回去,参辛一众人也陆陆续续的跟着。

    曹家大门依旧紧闭,这次进的倒是轻松畅快,华大夫只敲了几下,那门便开了。

    “你这个逆子,还知道回来!”曹文起还没哭出声,就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打断,“你还知道你自己的家在哪儿啊?!”

    扫把从堂中央飞出,曹文起跳起抱着,“爹!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曹佩忝没有理会他的哀嚎,把华大夫接回去,对所有人都好声好气,就是不看好参辛。不过,参辛也不在意,谁叫自己刚和他们父子俩见面,就摆了他们一道。

    “爹!我回来了……你怎么装病啊,快要吓死我了。”

    “我不装病,你还能见上我?怕是要给我守孝了。”曹佩忝让人上了茶水,“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为你守住这家产,不然在聿都,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曹文起感动的要哭。

    华大夫没有理会他,而是直奔主题,把来意说明。

    “你想借我曹家家丁?”曹佩忝犹豫,他和参辛结下了梁子可不少。

    “曹先生,还请助我小徒一力。”

    乔云仪也开口,曹佩忝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咬牙答应了。

    到了晚上,参辛先是去了太守府上。果然,那些人都拦着不让见沈秋白。无奈她直接带人杀到难民营,一把火烧了起来,把人绑着都灌了药进去。

    参辛扔掉手里抢来的钢刀,把人拽到太守门口,“太守,我抓住一个小毛贼!还请太守为我主持公道啊!”

    那太守不得不出,还要陪着笑脸,“惊扰副将了,还不把人带下去!”

    “不急不急,按照聿都的规矩,太守要审问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啊!”参辛举着火把,面上带笑,“这么急,太守是认识他?”

    说完,便把地上的人拖过来,抬高他的脸,火把放在眼前,想要人看清楚。

    “太守要是不知道流程,就请沈大人出来吧。”参辛手中的火把已经有了汗渍,“他跟在皇上身边,见识了东西多。”

    “去请沈大人,快去!”

    太守一惯都是玩阴的,像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他没有想到参辛会这么大胆,直接把人带到明面上来。

    “无忧,我来为你做主。”

    头顶明月高悬,身后的火把把周身点亮。沈秋白一席青衣向前,火把的光为他镀上一层金光,参辛的心像春风拂过,立刻暖了过来。

    “来时皇上便叮嘱我,要照顾你。”沈秋白把敬宜帝搬出来压人,“你参家是功臣,谁也不能怠慢了你。”

    太守笑着赔罪,只要没有翻出他作恶的证据,他们两人也只能口头上压他两句。

    “我还从那棚子里翻出这个。”

    一句话,太守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冷汗不止,刹那间被浸湿衣衫。

    “看这个样子,像是铜钱的模子啊。”

    参辛在火光里满脸带笑,像是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尚未定论,还是找个人看看。”沈秋白配合,“千万不能错怪了太守大人。”

    三言两语像是给他定下死罪。

    宋瑾禾拿着敬宜帝给的腰牌过来,直接带人抄了太守的家,一夜之间,太守府该下狱下狱,该遣散遣散。

    因为搜到的证据过多,牵扯的人也多。参辛又不放心宋瑾禾独自先走,便让乔云仪跟着,索性他也乐的高兴。

    等人都走了,参辛牵过马,带着沈秋白去了一趟雍州,两人在城里玩了一天,第二天天刚亮,便又离开了。

    “等下次,我一定带你好好玩玩。”沈秋白为参辛穿好蓑衣。

    “你也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沈秋白翻身上马,他回身遥望雨天里的雍州,被一片翠绿包裹。

    这次离开,又是一个雨天。

    这一路上,沈秋白都有些心不在焉,快到聿都的时候,更是生了一场病来。参辛又是忙着给他抓药。

    天阴的可怕。

    “别走……”沈秋白抓住参辛的衣袖,他烧得有些糊涂。

    参辛安抚着,看他被冷汗打湿的衣服,有些担心,从他抱了一路的宝贵包裹里翻找衣服,一本画本却掉在地上。

    参辛翻看几页,立马拿着去找沈秋白对峙,“沈二,这就是你天天看的圣贤书啊!”

    她咬重字音。

    不知是发烧还是真的害羞,沈秋白的一下红到了脖子,他轻咳一声,强装镇定,“这不就是参副将的日常。”

    日常?参辛下意识想反驳,我可没有天天压着你欺负。

    养了几天,两人才重新上路。

    沧州太守已经被人就地正法了,尸体也没有掩埋。

    敬宜帝看了李愈的书信,发了好大的火,连带着大皇子都被牵连。

    宋瑾禾因为沧州一行有功,也连连在敬宜帝面前露面。这朝中的人都是人精,大皇子府前的人逐渐少了起来。

    参辛一回去,便被叫着入宫,敬宜帝口头夸赞两句,却没有什么落到实处的奖赏。

    “无忧啊,此行多亏你保护朕的公主。”敬宜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因为这事,他连里皇后都给禁了足,李家看似落寞。

    参辛跪在地上谢恩。

    “我看你们幼时关系便好,不如朕做个好事。”敬宜帝又对着宋瑾禾说,“你皇兄整日没有事做,只知道弄些花花草草,是该找个皇妃管管他了。我看无忧就不错,这孩子我放心。”

    宋瑾禾又撒娇,“父皇,你就是偏心皇兄,连我的玩伴都要给她做皇妃。”

    “那也不能做你的皇妃吧。”敬宜帝又笑。

    “父皇忘了,参副将要守孝三年。”

    “三年啊,三年……朕是等不到喽……”

    宋瑾禾看敬宜帝睡下,两人出来。

    “这样,他都还想着把皇位传给他的儿子!”宋瑾禾这些天被大皇子缠着没有办法,谁都知道他的不轨之心,要是他坐上皇位,还有谁能保住宋瑾禾现在的地位。六宫的后位,从来不是她想要的位子。

    “他留着李家的血,只要他坐上皇位,李家必定会再起。”宋瑾禾自打从沧州回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皇位人人都能挣,本宫也是流着宋家的血脉。”

    参家对建恒王有愧,当年的关闭的城门,是参辉一辈子的噩梦。现在这份愧疚让参辛看见宋瑾禾红了的眼眶。

    “公主,您决定如此吗?”

    “我争我父亲的皇位,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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