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枕清是要去铺子,但在路上遇到王闻礼,是一个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店小二见她进来,朝不远处的方向指了指那两人,小声跟枕清提醒道:“贵主,那两人一直在等你,而且还指名道姓要找这间铺子的主人,似乎是从长安那边来的,好似说我们的铺子就是打着他们的名号.....”

    枕清顺着视线望着那两人,心瞬间空了一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碰了碰腰间所垂挂的玉佩,她还没迈开脚步,那两人竟先朝她这处走来。

    她率先看到了盛松言的身形,再看向应钰的面容,心中好像有一块地方在微微发酸。

    应钰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恰似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她情绪哽咽在喉中,难以吞咽下来,于是偏过脑袋。

    因为还有外人在,应钰顿了好一会,体面道:“你就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吧,我有时同你商量,借一步细说。”

    枕清若无其事地颔首,面色如常道:“那就请二位跟我来吧。”

    他们三人一同上了二楼包厢,盛松言有眼见力的站在门外,待枕清门立马关上,应钰终于忍不住了,她倾身抱住枕清的脖子,两行泪旋即挂落下来,她的心开始作痛。

    枕清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不由跟着揪了起来,这事是她做的不好,从未跟应钰商量过。

    她抬手抚了抚应钰的后背,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错,让你担惊受怕,也让你伤心了。”

    应钰声音带着哭腔,忍不住控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动手的那一刻,我心里多么担忧与震惊。你分明答应过我,舅父不对你动手,你也不会杀了舅父!而且,你既然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找我!

    “我们几十年的情谊,你当真觉得和我也说不得吗?”

    枕清自知理亏,她声音略低,甚至有些没底气:“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我身上不只有箭伤,还有安南蛊毒。”

    “所以你害怕,就连一点生的希望都不告诉我?”应钰问。

    枕清承认:“是,我害怕,我怕给你希望又让你破灭了,这件事只有禹王知道,我没告诉任何人。”

    应钰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听到枕清这样说,这是也过了,不过她在三确保:“如果以后还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跟我说!”

    枕清点头保证道:“一定,我第一个告诉你。”

    这样,应钰才满意。

    比如她问过禹王,禹王跟她说:“沿溪知道你会猜到她还没死,也猜到你会来问我,也叫我如实告诉你,她没有死,她在陇右。”

    应钰道:“还有就是去了洛阳,遇到了很多人,我看中了好几家店铺,生意倒也火热。”

    听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事情,甚至连长安的局势都分析了一遍,唯独漏掉了一个人。枕清知道应钰这是怕自己说她,但是她也不得不不去问清楚。

    枕清抚开杯中浮沫,表情虽是平淡,可话语犀利:“你明明知道我更想知道你和盛松言的事情,惊玉,我并不觉他能和你相配。”

    一门之隔的盛松言:......

    想说点什么,却又感觉什么都不能说。

    应钰隔着门看向盛松言的位置。今日天色昏暗,廊前挂着熹黄的灯盏,将盛松言的身影照应在窗棂的剪纸,黑影掉进一个又一个的窗格上。

    “我原本也觉得自己和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瓜葛。”应钰咬了咬唇,也不打算隐瞒枕清,把这段时间都跟枕清说了。

    枕清忽然有些气着了,脊背微微后靠,贴上梨花木的木椅上,阴阳怪气地朝外边高声道:“这出苦肉计演得真好,这就让你心疼了?”

    应钰睁大双眸,她可是听到过江诉娶妻的声音,娶的这人一定是枕清,她别有深意道:“是啊。换做江诉,你不心疼?”

    枕清眼底升起一抹无奈,瞧了一眼应钰,许多都有自己的定数,她也不便多说。

    既然盛松言和盛家没了牵扯,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点了点桌案上的那些东西,思索道:“既然你来了,那这些店铺你着手让几个得力助手接下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陇右这边传达的消息闭塞,除了通过驿站的官道,再没有其他人的手笔。”

    “你想要我来开通这条路商道?”应钰问。

    “聪明。”枕清赞赏地看着她。

    “正好我也想要在陇右考察一番,自然可以。”应钰用手撑着脑袋,“这段时日,正巧赶上了你和江诉大婚,到时候我就装成从长安来的商客,来喝你的喜酒。”

    “好啊。”枕清朝外微微抬起下颚,“怎么?洛阳的事情不多了,竟然还陪你跑来这个地方玩?”

    应钰也很无奈,她两手一摊道:“不知他哪来的本事,居然还能劝得动太后,说他想要私访陇右。”

    私访是假,不想离开应钰才真。

    不过太后殿下会答应也实属正常,长安每一年都会派出官吏来各个地方各个郡县查看情况,向上头汇报一些遗漏或者是不符合郡县实际上汇报的情况。

    她们两人谈到深夜,门外的盛松言竟也有能耐等到那时候,在这期间内,盛松言也就来过一次,说应钰还未吃完饭,两人又边吃边说。

    枕清也说了大婚那日不是真的,让他们不要去,那日只是为了对付王闻礼。

    应钰说自己看上了司盐池。

    枕清对于生意上的事情都是看应钰行事,应钰偶尔拿不定的主意会叫上她,其余的时候都是应钰一人去看地方,收集情报。

    至于这个司盐池,地处河东位置,是天然的盐池,不需要耗费人力去制作,早年前便有人推出了恳畦灌溉的法子,使河东盐池生产水平又有很大的提高。

    不仅仅太后殿下十分重视那处,禹王也推行了鼓励盐业生产的政策,城镇上的盐池产量也跟随着大幅度增长。

    不过这件事有人比应钰更快想到,那是一个叫梅海的商人,在这十年间获金巨万,遂成大富,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商。

    甚至在大启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梅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西出陇右,南过安南,北极回纥,东抵东瀛。”[1]

    可见其数量极为庞大,身价早已富可敌国。

    在之前,枕清从未听过这样的人物,不过当下听应钰讲了起来,好似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应钰说,她十分钦佩这位梅海,他可是切切实实白手起家的人物,先是从买卖牛羊开始做起,逐步扩大发展到如今的地位,如果有机会他,应钰一定会好好上门拜访。

    之后应钰又苦恼道:“哪里像我一样,我一开始就有你的帮衬下才逐步有如今的成就。”

    这话,枕清并不爱听,她虽然觉得这梅海是有本事,可有些时候也还是凑上了好时机,处于那样的时机和风口在面前,是头猪也能带飞。不过要维持恒久的财富积累确实需要能力,不过不代表应钰没有这样的能力。

    枕清抬手碰了碰她愁眉苦脸的神色,认真道:“你在妄自菲薄什么?上一世你在扬州的时候我可是帮过你一点?你自己一人不也做大做强,这世间对女子苛刻,你能做到这般模样,得如此成就,早已经胜过万千人。惊玉,你很厉害。”

    “好。”应钰自然知道自己在枕清心里是最好的模样,而枕清在她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枕清微微思索,又道:“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接受了河东盐池,怕是轮不到你了,不过他确实厉害,很有先见之明,天然盐池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所耗费的,更多的是人力。”

    应钰认同道:“是的。不过我听说他为人仗义,又乐善好施,对于天灾人祸都会出手相助,就好像是很多年前的......枕家。”

    差点忘了,枕家也是商贾出身,曾今也是名杨万里,财富巨大。

    应钰自然也会对枕家有所了解,只是在枕清面前讲这些,总归会有些伤情。

    枕清并没有什么感觉,枕家的人都死了,唯一活着的人,她好像也找不到了,和齐离弦也失去了联系。

    “你找到你的阿姊了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应钰知道枕清心中事多,这也是其中一件,以她现在的能力虽说这件事不简单,但起码也到了能说出帮忙这件事的能力,“你不如和我说说一些特征,我帮你。”

    枕清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现在姓甚名谁,就连多大也不清楚,更别说容貌特征。倘若在从前,她有心找我,或许去禹王府就能知道我,可是现在就连唯一证明我是枕清的身份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能找到她的希望更为渺茫。”

    其实她也不想找了,或许她的姊姊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角落好好活着,过得平安健康就好,至于其他的东西,就让她来吧。

    窗外又下了一场雪,纷纷扬扬,天地融成了一片颜色。

    这段时间,不是枕清朝外走,便是应钰来到都督府中,她们两人时常见面,自然和薄映禾也见过面。

    薄映禾第一次见到应钰,温和地问了她是哪里人,又谈及了其他的东西,薄映禾越发的心神不宁,可心中某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已经确定了。

    “应小娘子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一番事业,日后定更加前途无量。”薄映禾温柔道,“陇右这里不及长安洛阳便利,来往的路途中,甚至没有一间小馆或是客栈,倘若小娘子愿意在陇右发展,在日后定能使陇右蒸蒸日上。”

    这样的想法好,叫人这里做生意开拓,不就摆明送钱来了?

    既可以开通多条路,甚至还能让多道互通,也不至于消息闭塞,甚至还能增加陇右百姓的收益,两全其美。

    可这些都需要费钱,不是一点的钱。

    应钰倒也没有多客气,她笑着回道:“薄大娘子也知道这事棘手,这钱一旦投入,没有个五年八载,怕是收不回来,再容我好好考虑吧。”

    薄映禾道:“好,我这也不是再逼小娘子,无论最后是否能成,我都不会说半句。”

    这话给两人都留了余地和体面,没有强人所难和威逼利诱,只是太好说话了,也就显得有几分古怪。

    薄映禾说完这句话,站起身起身便要走了。枕清喊了一声姊姊慢走,就同应钰讲话。

    应钰看着人走远,她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瞒着她?我的身份,她一定知道,而我和县主关系甚好,她大抵也会知道,你就不怕身份暴露?”

    枕清微微一笑,她缓缓开口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现在不知道,日后也会知道的。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隐瞒身份,是因为我想借你的手,试探一件事。”

    “有结果了?”应钰问。

    枕清望着薄映禾远走的方向,狡黠道:“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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