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冉离开明光教那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但满目青翠的断焰山上依旧有凉快的山风吹拂,天气很是喜人。

    眼看着要离开这邪性的地方回丰京城,她脸上也洋溢着笑。

    朱雀帮她选了六名身手不错的弟子,四女两男,说是帮她护送秦伯等人,其实也是朱雀不放心现在的“夜眠”。

    “夜眠,行李给我吧。”

    随着清朗的声音,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到眼前。

    这是朱雀堂的危鸿,不仅身手好,而且长得俊。

    顾冉想起朱雀嘱咐——让你喜欢的危鸿陪你去丰京城,正好告诉江衍那小子,朱雀堂和玄武堂,不是一路人,让他早点打消心思。

    她昨日才知,夜眠在朱雀堂内外,有不少旧好。昨日有两个男弟子来访,都被她找理由避过去了。但危鸿是朱雀带来的人,现在的身体终归是夜眠的,顾冉便听从了朱雀安排。

    她和危鸿结伴在明处行走,其余五名弟子在暗处随行。

    危鸿既这么说,顾冉也不推辞,便笑着将肩上的包袱递给危鸿。那包袱刚递过去,她察觉到什么似的,朝身后不远处竹林掩映的亭子看去。

    竹子挡住了视线,她看到隐隐绰绰的人影,却不知是谁。

    想起那邪性的教主和病态疯癫的孟戈,顾冉巴不得立马离开夔州,她对朱雀笑了笑:“师姐,我走了。”

    她也同朱雀提了一嘴脱离明光教的事,但朱雀反应与江衍大同小异,都说先让她完成眼下的任务。

    顾冉也知光说没用,还是得找到切实可行的法子,便没再多说。

    “去吧,有事让危鸿传话。”朱雀也笑。

    顾冉的视角看不清高处亭子里的人,但在亭子里的江衍和青寅,却将朱雀堂一行人的动作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夜眠”和危鸿走在最前,二人有说有笑,危鸿肩上除了自己的青色包袱,还有一个淡黄色包袱,那包袱和“夜眠”今日穿的裙衫一般颜色……

    眼看江衍面色逐渐冷下来,青寅也忍不住了:“堂主,你此前与夜眠姑娘不打交道,自然不知她一惯行事,她在教中就是这样,相好还挺多的……”

    江衍在诸堂共审时揽下数条人命,又将免死令给孟戈的事,别人未必知道,青寅却一清二楚。他心中怨气不小。

    江衍像没听见一样:“我们也出发。”

    青寅眉头皱起:“堂主,你才休息了一日。”

    “不用废话,走罢。”他说完这句,也不等青寅,已先一步离去。

    江衍自小习练特异功法,伤口愈合时间,要比别人快数倍。但那种程度的鞭伤,即便再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愈合,只能是不影响正常行动而已。

    青寅紧绷着腮帮子看了眼朱雀堂众人背影,怏怏跟上。

    *

    顾冉与危鸿扮作同乡,于当日傍晚来到了距离夔州城不远的一处小镇上。

    便是在这里,他们“偶遇”了秦伯三人。

    秦伯年迈,受创也最严重,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就算醒来也只是睁眼片刻。

    据封子骞说,那伙来历不明的歹人最先拷打的就是秦伯,后面才将他和赵伯也抓来拷问。

    封子骞也是瘦了一圈,连眼神都变得有些晦暗:“那伙人将我们三人关到一座牢狱,后来也不知怎么,没再审问拷打我们,今日一早安排了这辆马车,蒙着眼将我们送到了这座城镇。”

    顾冉心中愧疚又生气,愧疚牵累了这三人,生气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见到顾冉二人后,封子骞和赵伯心神比先前松弛了不少。熬了几日,也终于敢在马车闭眼休息片刻。

    顾冉将那车夫打发走,让危鸿赶着马车投宿到一家客栈。

    夜间其他朱雀堂弟子来报,玄武堂也有数人投宿到了附近。

    她心下了然,是江衍派来护送的人。

    那弟子退下后,很快客房门又笃笃被人敲响:“夜眠姑娘,是我。”

    门外传来苍老虚弱的声音,顾冉眸光顿了顿,是赵伯。他竟自己找来了。

    赵伯比在庄子时憔悴不少,他进门时谨慎地朝外面看了两眼,这才掩上门道:“夜眠姑娘,老身唐突了。”

    顾冉不动声色,邀他稍坐后,又倒了杯水递过去:“赵伯找我何事?”

    赵伯垂着头,眉间纠结,仿似还在犹豫,片刻后叹了口气:“都到这时候了,我就不瞒着姑娘了。”

    他抬起沧桑的双眼:“姑娘救我两次,于我也是有恩,我信得过姑娘!”

    “两次?”顾冉反问。

    “唉,其实在明光教,我一直是有意识的,我不像老秦和子骞,我有些武艺,比他们能扛。我听到是姑娘救了我们几人。”

    顾冉了然,他是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打算说实话。

    “赵伯请说。”她作出恭听状。

    顾冉料想赵伯有秘密,也猜测他和前太子有关。但十二年前的旧事从这老者口中讲出时,她依旧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说:“太子本性不坏,那姑娘的死其实和太子没关系,是被太子府下人所害,老身,老身当年也有参与。和那些找到太子府的乡民起冲突,也是太子府被卖通的下人先起的头……”

    他的手捏着杯子,却自始至终没喝一口水,继续道,“策划和鼓动这事的太子府内鬼,其实都是受二皇子母族致使,他们给的太多了,足够我一家人吃喝不愁过一辈子。我利欲熏心,就接了这活计。后来太子被流放,我是跟着太子的,他们让我杀了太子……”

    见顾冉眉头颦起,他立马道:“不过我没下死手,我把他推到了梓州那边的大湟河里,太子水性不差,我觉得他肯定还活着……”

    “可等我回到丰京城时,却发现我一家人全死了……”他声音颤抖着,“是被二皇子母族害的!他们灭口!后来我偷偷来梓州看过,没找到太子,反而看到了我的通缉告示……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丰京,这些年,都过着老鼠一般的日子。”

    “前些日子听说二皇子死了,我在集市看到姑娘和黑甲卫在一处,猜姑娘是晋国公的人,就想将功折罪,将大皇子下落告诉姑娘,也为我惨死的家人伸冤呐……”

    顾冉看着他:“你为何在丰京城不直说,还要与我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赵伯苦笑:“我这人老鼠一般活了多年,警惕惯了,想找个信得过又不蠢的人,想一次就把这事给办好喽。”

    顾冉笑了笑:“赵伯确实找对人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阴差阳错的,好在让她撞上了。她也不想再跟赵伯拉杂其他事,有这个结果,就够了。

    她低声嘱托:“此间事,赵伯勿再告诉第三人,等回到丰京,我带你去见兵部顾侍郎和晋国公,届时让他们派人与你一起找太子。”

    赵伯颔首,又迟疑道:“姑娘,老身还有一问。”

    “您说。”

    “姑娘为何在明光教,据我所知,那里可不是良家百姓去的地方啊。”

    顾冉笑了笑:“赵伯说得不错,正是因此,我想借找回太子的功劳归附朝廷,脱离明光教。”

    她半真半假说完这话,心头蓦然一亮!

    对啊,如果太子是被陷害,那他复归储君之位,她这也算从龙之功了,拉着朱雀和江衍一起,不怕离不了明光教。

    赵伯得到这答复,心头松泛下来。见顾冉眸光熠熠,是要做正事的样子。他从明光教生还,多亏了这丫头,赵伯此时越发信任她的能耐。

    这一番谈话毕,他绷了数日的劲,也终于有了安顿之处,便告辞去歇息了。

    赵伯走到门外,却见不远处着一名青年。是“夜眠”那同乡。

    见赵伯出来,危鸿略略颔首,错身敲门又走了进去。

    他神色沉凝:“夜眠,方才有玄武堂的人来过。”

    顾冉不甚在意:“无妨,他们大约是顺路。”

    江衍派人护送的事,只有她知道。

    危鸿点了点头:“你方才与那老头说的,不是要紧事就行。”

    顾冉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玄武堂堂主和青寅等几人,耳目聪敏,窃听术十分厉害。”

    想起之前和封子骞一同进城的事,顾冉也认可江衍耳目确实很灵敏。

    她尽量不动声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站在门外听到什么了吗?”

    危鸿摇了摇头。

    顾冉笑起来:“那就好,你这么近都没听到,他们怎么能听到。”

    危鸿也笑:“你有判断就好。”

    他说完却站在原地并不离去。

    顾冉纳闷:“你还有什么事吗?”

    危鸿反问:“你没别的事了么?”

    顾冉很莫名,她看了看四周,确认过没什么遗漏的事,又笑道:“没了啊,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去梓州呢。”

    见她这样说,危鸿便不再说什么,默然退了出去。

    又经过两日路途,顾冉一行人来到梓州城。

    梓州与上次一样,热烘烘湿乎乎的,依旧像个大蒸笼。

    他们才刚投宿到客栈,天空中便遥遥传来几声爆裂的炸雷,电闪雷鸣中,瓢泼大雨顷刻便至。

    原以为是片刻的雷雨,不想这雨下到夜里,雨势不小不说,还变成了连绵的阴雨。

    顾冉听着屋檐上噼啪的雨声,心中惆怅要误了行程。前太子的事,自是越早料理越好,这样江衍大约就不用刺杀晋国公了。

    她正准备洗漱入睡,门外突然响起急雨般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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